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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異夢 第五章


  雖然他感覺有些為難,雖然現(xiàn)在是立院會期中,而這次旅行完全不在他原來的計劃當中,他還是應允了她近乎任性的要求。

  他們將去意大利,度假兩個禮拜。

  第一步,她成功了。

  接下來,該去探探對手的虛實了。

  一早起來,陪著丈夫一起吃完早餐,送他出門后,殷恬雨首先回房,洗了個長長的泡沫浴,然后,花更長的時間對鏡理妝。

  她很明白,再怎么梳妝打扮,先天外表的條件,就是不如李相思,但至少,她不能在對手面前顯出一絲邋遢。

  聰明的士兵在上戰(zhàn)場前,會記得全副武裝,聰明的女人上戰(zhàn)場,也不忘披上最堅固的盔甲。

  清淡高雅的妝容,以及一襲能修飾她高姚身材的絲料及膝裙,就是她的盔甲。

  確定自己打扮妥當后,她挽起名牌皮包,自行開車,前往“弘京科技”的辦公大樓。

  表面上,她約自己的兄長共進午餐,其實,她是為了見李相思一面。

  她刻意提早抵達,殷樊亞果然還在開會,負責接待她的是一個男秘書。

  不是李相思。

  她有些失望,隨著男秘書進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室內很寬敞,裝潢很符合殷樊亞的個人風格,低調、簡約,絕對的典雅。

  她在一張黑色皮沙發(fā)坐下,明眸不經(jīng)意地掃掠過墻上掛著的后現(xiàn)代圖畫,色彩豐富的線條,在強烈的沖突中奇妙地和平共處。

  秘書端來一杯咖啡!耙笮〗,殷總大概還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請你在這里稍等一下。”

  “沒問題。”她揚眸,溫婉地微笑!爸x謝!

  秘書點點頭,轉身正要離去時,她揚聲喚住他!罢垎枺钚〗憬裉觳辉谵k公室嗎?”

  “李小姐?”

  “我哥的特別助理。”

  “喔,你說李特助!她在隔壁辦公室!蹦忻貢噶酥盖对趬γ嫔弦簧扰c這間辦公室相通的門!靶枰艺埶^來嗎?”

  “不用了!币筇裼険u頭,笑容更甜美!凹热凰诿,我就不打擾了。”

  男秘書離開后,殷恬雨起身,輕巧地來到那扇門前。

  李相思就在隔壁。

  她與自己,只有一墻之隔。

  殷恬雨深吸一口氣,試著輕輕轉動一下門把,發(fā)現(xiàn)并未落鎖。

  她有些吃驚。

  這表示,李相思隨時可以穿過這扇門,進這間辦公室——哥哥,如此信任那個女人嗎?

  他們之間,真是單純的上司與下屬的關系嗎?

  殷恬雨輕顰秀眉。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令她驚疑不定,也對李相思更多了幾分戒備之心。

  如果,李相思果真和哥哥之間有些什么,那她為何又要與柏琛糾纏不清呢?她究竟意欲為何?

  門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些許細碎的聲響,殷恬雨一震,忙退開門邊,坐回沙發(fā)上。

  李相思推門進來,她懷里抱著一疊文件,直接擱在殷樊亞辦公桌上,直到旋過身來,她才瞥見殷恬雨,表情明顯一愣。

  殷恬雨盈盈起身,櫻唇淺勾!袄钚〗,好久不見!

  李相思眼神一閃,清麗的嬌容很快漾開迷人笑波。“殷小姐,什么時候來的?”她迎上來。

  “我剛到!

  “殷總現(xiàn)在還在開會,恐怕還要再請你稍等一會兒!

  “嗯,我知道!币筇裼瓯3治⑿Γ獠恢圹E地打量李相思全身上下。跟那天晚宴上性感的裝扮不同,她今天的穿著很保守,真絲白襯衫,黑色套裝,長發(fā)松松盤起,臉上甚至掛了一副黑色玳?蜓坨R。

  她看起來,非常地……OL

  迷惑,在殷恬雨胸臆間漫開。

  李相思似乎看透了她的思緒,粉唇似笑非笑地一彎,剛要發(fā)話,辦公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起。

  她走過去接電話。

  殷恬雨愣愣地聽著她以流利的英語和對方溝通,對方大概是對合約條款有一些不滿,李相思很耐性地一一解釋,安撫對方。

  怪不得哥哥會起用她當特別助理,她的工作能力確實無庸置疑。

  這個對手,很強。

  外貌與內涵兼具,她能拿什么與之一爭高下?

  殷恬雨澀澀地想,端起咖啡,斂眸啜飲。

  她唯一擁有的,就是殷家女兒的身分,如果這是唯一能留下丈夫的法寶,那么,她也會毫不愧疚地利用。

  她不想失去柏琛,她不能失去他……

  “前兩天,我聽見你上廣播節(jié)目!

  沙啞的聲嗓喚回殷恬雨迷蒙的思緒,她揚起眼簾,迎向李相思燦光流轉的美眸。

  “我好羨慕你們夫妻呢!”李相思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fā)落座,嫣然一笑!奥妨⑽敲刺勰,你一定覺得很幸福!

  她的確很幸福,如果沒遭人破壞的話。

  殷恬雨淺淺微笑,心下卻思量著李相思此番話的用意。

  不可能是單純表達祝福,她是藉此暗示什么吧。

  “我在業(yè)界工作很多年了,也跟過幾個老板,男人啊,只要有錢有勢就免不了在外頭亂來,養(yǎng)幾個情婦金屋藏嬌,像路立委這么顧家又專情的,真的少之又少!

  這是諷刺嗎?或是另一種形式的示威?

  殷恬雨暗掐掌心,愈來愈難掛住微笑的面具。

  “柏琛……的確很顧家,也很體貼我,我很幸運能嫁給他!

  “他也很幸運能娶到你啊!殷總告訴我,以前追求你的男人,可以裝一卡車呢!

  那是因為她是殷家的千金。

  殷恬雨暗暗自嘲。“你別聽我哥亂說,哪有那回事!

  “殷總很認真的,他說能娶到他妹妹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幸運的!

  “唉,那是哥哥太寵我了!币筇裼攴垲a窘迫地微熱,頓了頓。“不過他會告訴你這些私事,你們交情應該不錯吧?”

  這回,輪到她發(fā)球了。

  李相思仿佛很意外她會反擊,眸光忽明忽滅,終于,笑彎了眉眼。“不管交情好不好,我想殷總遇到誰,都會夸你這個妹妹的,他真的很疼你!”

  四兩撥千斤,將她的球輕輕彈回來。

  厲害的女人,也許她真的斗不過。

  殷恬雨悄悄苦笑,語氣卻更加堅決!拔乙埠芟矚g哥哥,他是個好哥哥,更是個好男人,可惜他總是不交女朋友,我真希望有個好女人好好愛他啊。”

  但,絕不會是如此工于心計的你。

  殷恬雨直視李相思,相信對方一定聽得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李相思神色不變,笑容依然如一方清透的湖,但也許,某處悄悄冒出了冰山一角。

  “恬雨,你來了啊!币蠓畞喦謇实穆暽を嚨卦陂T口響起,緩和了緊繃的氛圍。

  殷恬雨站起身,笑著迎向兄長,后者習慣性地展臂,將她攬在懷里。“今天怎么這么有興致,約我吃飯?”他低頭看妹妹,眼神親昵。

  “我跟柏琛要到意大利兩個禮拜,想說出發(fā)前先來跟哥哥報備一聲!彼銎鹑蓊仯髦鴮π珠L撒嬌,暗里卻是向李相思下戰(zhàn)帖。

  “你們要出國?”殷樊亞些微訝異!艾F(xiàn)在立法院不是在開會嗎?柏琛還有空陪你去玩?”

  “誰教他去年就答應人家了?我可不許他食言。”

  殷樊亞笑,點了點妹妹的鼻尖!澳惆,什么時候學會這么‘鴨霸’了?”他轉過頭,望向李相思。“我跟恬雨出去吃飯,可能會晚點進辦公室,有什么事你先幫我處理一下!

  “我知道!崩钕嗨键c頭,笑容早斂去,口氣純粹公事化,不理會殷樊亞逗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直視殷恬雨。

  “殷小姐,祝你們‘夫婦’在意大利玩得開心!

  殷恬雨揚眉。是她多心了嗎?李相思似乎特別強調“夫婦”這兩個字。

  “謝謝!”她堅定地回應!拔覀円欢〞荛_心的!

  語畢,她挽著兄長的臂膀,頭也不回地離去,背脊隱隱感覺到兩道如冰寒冽,卻也似火炎灼的視線!

  戰(zhàn)爭,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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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大利

  羅馬

  征戰(zhàn)的羅馬,格斗士的羅馬,凱撒大帝的羅馬。

  曾經(jīng)是西方世界最燦爛的一顆明珠,曾經(jīng)謎樣地隕落,如今卻又活力無限,也熱情無限的城市。

  羅馬,男人的野心,女人的愛戀。

  羅馬,他們現(xiàn)今就在這里。

  殷恬雨推開Westin  Excesior  Hotel的窗戶,興奮地張望羅馬街景。

  這家位于羅馬市中心的五星級飯店,外型就像一座城堡,美麗的尖塔在蒼藍的暮色中訴說著一個童話般的夢。

  而房內經(jīng)過工匠巧手打造的文藝復興式裝潢,更絕對是一艘夢之船,承載著歷史的重量。

  但這一切絢爛與美好,都比不上羅馬的街景,比不上那一盞盞古典可愛的路燈,還有燈下那個意大利帥哥朝她拋來的飛吻。

  飛吻的熱度,烘暖了殷恬雨的頰,也融造出一朵甜蜜的微笑。

  瞥見妻子頰畔的紅霞,路柏琛好奇地揚眉,跟著望向窗外,才發(fā)現(xiàn)有個陌生男子正對她公然調情,他劍眉一蹙,幾乎是粗魯?shù)匕岩筇裼昀x窗邊。

  “你進來!”

  “柏琛,我們在羅馬耶。”她未察覺他的不悅,癡傻地笑著。

  “當然,難道我們在臺灣?”路柏琛背著妻子,朝街道上不識相的男子悄悄比出中指,然后砰地關上窗戶。

  “我好高興,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想來這里?”她握住他的手,興高采烈地搖晃著。

  他心動地望著她甜美的笑靨!拔抑馈!笨蓻]想到她竟會開心得像一個終于實現(xiàn)生日愿望的小女孩。

  因為她是如此地喜悅,盤旋在他胸臆那最后一點點猶豫也逸盡了。他的決定是正確的,就算這趟旅行來得太倉促也太意外,就算他不得不取消好幾個行程,惹惱幾個政壇大老,仍然值得。

  因為,他從來不曾見過妻子笑得這般無邪,百分百的幸福。

  她是真的覺得幸福吧?不是假裝的吧?

  路柏琛斂下眸,憶起臨上飛機前,他接到李相思的電話,她告訴他,恬雨已經(jīng)知道他們倆的事了。

  “她知道了?怎么可能?”他聞言,額頭冷汗直冒。

  “你把女人都當成傻子了嗎?她當然看得出來!崩钕嗨嫉爻靶λ!安坏闯鰜恚親自來辦公室對我嗆聲了。”

  “恬雨對你嗆聲?”他愕然,半晌,干澀一笑!安豢赡艿,恬雨不會對任何人嗆聲。”

  她是那么溫柔靦腆……

  “你以為非要潑婦罵街才叫做嗆聲嗎?”李相思輕哼。“殷恬雨表達得夠明白了。”

  “我不相信!彼┯驳鼗卦挕!疤裼耆绻娴闹懒耸裁,一定會有哪里不對勁的,可是我看不出來!

  “你太不了解自己的老婆了,柏琛。”

  是嗎?他不了解恬雨?

  她真可以明知自己的丈夫迷戀上另外一個女人,卻不動聲色,假裝若無其事?

  恬雨懂得假裝?

  不!不可能的,她玩不來這種爾虞我詐的游戲,她不可能會玩。

  一念及此,路柏琛下意識地對自己搖頭。

  “……討厭,為什么不行?”殷恬雨不滿的嬌嗔驚醒了他迷蒙的思緒。

  他定定神,知道自己漏聽了妻子說的話,忙拉開歉意的笑!澳阍僬f一次!

  她若有所思地凝睇他兩秒,目光微妙地黯下,又亮起!拔艺f,我們晚上找家小酒館坐坐,感受一下當?shù)鼐用竦纳,好嗎??br />
  “小酒館?”那會有多少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對他老婆調情?他攏眉,拒絕的言語在目光觸及妻子期盼的笑容時,識趣地滾回喉嚨!翱梢园,不過先說好,你一定要緊緊跟在我身邊!

  “為什么?”她不解。

  還用問?他橫她一眼。“我可不想自己老婆讓意大利男人給拐去!

  她一嗆。“你說什么?”

  “我說,我不要自己的老婆——”

  “你不用說了!”玉手忙掩住他的唇!澳憷鲜莵y說話!

  他拉下她的手,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又染上秋霜的頰葉。怎么會有這么容易害羞的女人?

  路柏琛不禁微笑。

  “你笑什么?”她嬌睨他。

  “你真的要我解釋?”他逗她,言下之意是暗示這一說明恐怕會更令她發(fā)窘。

  殷恬雨臉頰更燙!安槐亓,你說了我也不聽!闭Z落,她輕盈地旋身,率先離開房間。

  他笑著跟上,不由分說地挽起她臂膀,與她相偕踏入羅馬城的黃昏。

  薄暮時分,一切事物看來都是蒙朧煙媚的,帶一種極浪漫的情調,就連人,好似也在昏蒙的色調里,變美了。

  一路上,殷恬雨遇見不只一個男人對她行注目禮,有的甚至不管她身邊就站著個護花使者,直率地送來熱情的笑容。

  怪不得有人說,意大利男人就是有辦法讓女人覺得自己魅力顛倒眾生,此言當真不虛。

  殷恬雨輕飄飄地想,步履似乎也跟著腦海的念頭,漂浮了起來。

  一個英俊的金發(fā)意大利帥哥走過,朝她挑逗地眨了眨眼,她也困惑地眨眨眼,恍惚地回眸,追隨他偉岸的背影。

  “你在干么?”耳畔忽地飄來一串不悅的質問,一只大掌覆上她頭頂,強硬地將她迷路的螓首扳回來。

  “啊!彼@叫一聲,回過神,揚起臉!霸趺戳?”

  “還問?”他瞪眼。“你剛剛在看什么?”

  “我?”她臉一熱,這才恍然驚覺方才自己看帥哥竟看呆了。“沒有啊!毙奶摰匮b傻。

  “你喜歡那種型的?”

  “什么型?我不知道你說什么!崩^續(xù)裝傻。

  “剛剛那個男人!”他磨牙。“你該不會煞到人家了吧?”

  “哪有。俊彼泵Ψ裾J。“只是人家都跟我打招呼,總不好都不理人吧?所以……我就……”回頭看看而已嘛。

  她斂下眸,小心翼翼地自眼睫下窺視他。

  他板起臉!坝羞@么多帥哥對你示好,你很得意吧?”

  她訝異地看著丈夫緊緊收攏的眉宇,一轉念!半y道你在吃醋嗎?”不會吧?可能嗎?

  “我吃醋?!”他怪叫,眸里交織著奇特光影,仿佛也為她的推論感到震驚,半晌,才粗聲否認。“我才不是吃醋。”

  那是什么?

  他嘴邊抽動的肌肉難道不像正在吃酸到底的悶醋嗎?不時往路邊男人射去的如刀眸光不也說明了他懊惱的情緒嗎?

  他是在吃醋。殷恬雨肯定地想,芳心飛起來。但為什么?

  因為他不喜歡自己的老婆受人垂涎吧?八成是男性那種不容他人覬覦所有物的占有欲。

  就算是那樣,她也開心。

  因為這代表,他把她當成“自己的”。

  “我沒吃醋。”他再度宣稱。

  沒有才怪。她竊笑,嬌嗔地睨他。

  “你很小氣耶。在臺灣,每次都是你接受女人仰慕的目光,偶爾讓我享受一下有什么關系嘛。而且他們也不是真的對我有興趣,只是看到東方女子,習慣性就想打招呼吧。我長得又不好看。”話到最后一句,嗓音輕細起來。

  “你當然很好看。”他皺眉瞪她,似乎很不高興她如此貶低自己。

  說謊?墒撬龕勐牎

  “我太高了!

  “站在我身邊剛剛好!

  “身材不好。”

  “哪里不好了?”他打量她,下了結論。“很秾纖合度啊!

  “我是單眼皮!

  “沒人告訴你,單眼皮女生才更有種屬于東方的魅力嗎?”

  她噗哧一笑,瞟了他一記“只有你才會這么說吧”的眼波。

  “我鼻子太高!彼^續(xù)鬧他。

  “我沒聽說有人嫌自己鼻子挺的!

  我比不上李相思。

  殷恬雨梗住,急忙把差點滾出唇畔的話語拖回來。她深吸一口氣,依然笑晏晏。

  “路大立委能言善道,小女子甘拜下風!

  “我說的是真心話!彼槐菊(jīng)。

  或許吧,但他也說過太多謊言。

  她悄然嘆息,凝睇他的眼卻仍是淘氣的,璀亮如星!澳愀以凇胬碇凇l(fā)誓嗎?”

  “真理之口”是羅馬極受歡迎的觀光地標,一塊嵌于教堂門廊的大理石板,有著猙獰臉譜,羅馬人認為臉譜上的嘴代表了神的判決,說謊的人將手伸進嘴里,將會被獠牙一口咬掉。

  這傳說,路柏琛當然也聽說過。

  “當然敢,有什么不敢?”他信誓旦旦。

  “你不怕自己的手被咬掉?”

  他聳聳肩,展臂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笑嘻嘻地逗她!澳悄悴痪驮愀饬耍恳毯蛞粋獨臂老公!

  她偎在他溫暖的胸膛,心下既甜蜜,又禁不住些微酸楚。

  為何他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對她開玩笑呢?他心里,明明想著另一個女人。

  有時候她真想對他抗議,如果不愛她,就別對她如此溫柔。

  她半無奈地偏高臉蛋,直視他。“怪不得黨內那些大老都那么喜歡你!

  “你這意思該不會是說,我專會花言巧語吧?”他危險地瞇起眼。

  她抿唇,但笑不語。

  “恬雨!”他惱了,單手撫上她后頸,作勢要掐她。

  她吃吃地笑,縮頸拱肩,躲他可怕的爪,明眸一轉,忽地瞥見不遠方一座往山上教堂延伸的大理石階梯。

  “那好像就是西班牙階梯耶!我們爬上去好不好?”話一落,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掙脫了他,一溜煙地往前奔去。

  他望著她翩若驚鴻的身影,嘴角一揚,笑了,卻偏還要裝惱火!按鬈侥!你別想溜,給我解釋清楚!”

  他追上去,她不肯停,一鼓作氣爬上石階,還不到盡頭,她便累了,彎腰扶腿,氣喘吁吁。

  他從背后一把攬住她,得意地笑。“這下可抓到你了吧!”

  她仰頭微笑,臉頰因運動染上紅滟滟的霞暈,添了幾分楚楚韻致,他看著,心弦一動,忽然也舍不得再說什么了,摟著她揀了一行石階坐下。

  兩人就像一般觀光客那樣,并肩坐在石階上,看人來人往,看一個畫家在霞光夕影里專注地寫生,看一對老夫婦慢吞吞地掛起老花眼鏡,批評周遭衣衫下合規(guī)矩的年輕人,看階梯下一棟曾收留詩人濟慈養(yǎng)病的粉紅色小屋,看廣場上一座直指天際的方尖碑,以及背后左右對稱的鐘樓。

  看到盡興后,兩人起身,原本想進教堂參觀一番,卻因為時間晚了,教堂早已關門,只得沿街散步離開。

  “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先去吃飯?”路柏琛問。

  “好啊!

  殷恬雨贊成,等著路柏琛攤開觀光指南,找附近的好餐廳,她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街角立著一尊小小雕像,好奇地走過去看,忽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懷里抱著個嬰兒,朝她走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小男孩,團團圍住她。

  老婦人嘰嘰咕咕,不曉得跟她說些什么,一個小男孩抱著一疊報紙,朝她比手劃腳。

  起先她不明白小男孩是什么意思,后來才弄清楚原來是請她買報紙,她打開皮包,正想掏錢,一只大手猛然伸過來,攫住她。

  她嚇一跳,回首,原來是路柏琛。

  “柏琛,等等,我要買份報紙……”

  “買什么報紙?”他橫眉豎目,以氣勢迫使那些孩子讓路,擁著她離開包圍圈!澳憧吹枚獯罄膯?”

  “他們賣的是英文報……”

  “英文又如何?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一天都快過完了,你還買報紙?”

  “沒關系吧?買一份也無妨啊!

  “你這傻瓜!”他驀地停下步伐,扳過她的肩,懊惱地斥她!澳阋詾檫@些吉普賽人真的想賣報紙給你?他們是想乘機會搶你的錢包!”

  “我知道啊!鼻宄蔚难凵窨磥砗脽o辜。

  他倒抽口氣!澳阒肋掏錢?”

  “他們需要錢,我不缺錢!币馑际潜淮蚪僖矡o所謂。

  “你!”他簡直被她打敗了。

  “柏琛,我們幫他們一下好嗎?”她軟語提議!爸皇琴I幾份報紙,也許他們今天晚上就有飯吃了!

  “我不買!”他氣沖沖地甩衣袖。

  “你好冷血!

  “我本來就冷血!

  “唉,我們去買嘛,好不好?”玉掌宛如搖籃,托住他的手,撒嬌地搖晃著。

  他一顆心也跟著晃。

  她究竟是天真還是善良得過頭?他簡直拿她沒辦法。

  “到時一堆小扒手圍過來,你就不要后悔。”他碎碎念,卻還是依了她的要求,不情不愿地往那群吉普賽流浪兒走去。

  他從不拒絕她。

  殷恬雨目送他背影。

  他總是笑她太心軟,太容易上當,總是說她傻到認不清這世界的黑暗面,說自己的冷酷才是精明的處世之道,但他,從來不曾拒絕她諸如此類“善良到簡直愚蠢”的請求。

  她望著他掏出皮夾,取出一張百元美鈔,買下所有剩下的報紙。

  孩子們被他大方的舉動怔呆了,一時也忘了要搶他,愣愣地看著他捧著報紙離開。

  她微笑迎接他。

  他沒好氣地舉高手,朝她秀了秀一疊根本不可能翻來看的報紙!斑@下你滿意了吧?”

  她輕輕地笑。

  “還呆著做什么?快閃吧!”他抱著報紙,走在前頭。

  她跟上去,挽住他臂膀!鞍罔,我這么做是不是很蠢?”

  “你知道就好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答應我?”

  他白她一眼,仿佛在怨她多此一問。

  她胸口一暖,像一團奶油融得一塌糊涂。她好愛他啊!

  她側過螓首,臉頰貼在他質料柔軟的衣袖上!鞍罔,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

  與他相遇,和他成婚,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不論這幸福的調味料里,有多少成分,是欺騙人味覺的謊言……

  “你怎么忽然說起這些有的沒的?”他似乎有些尷尬,身軀略僵了僵。

  她淺淺地彎唇。“走吧!

  “去哪兒?”

  “吃飯。∧愣亲硬火I嗎?”

  “是有點餓了!

  “我們去吃點東西吧!彼崧暤驼Z,瞳神因想象而閃亮。“我想吃奶油很濃很濃的意大利面,要吃披薩,還有你答應我的,飯后我們找家小酒館坐一坐!

  “可是不準你喝酒!彼啡谎a充。

  她怔住!叭ゾ起^怎能不喝酒?”

  “不許你喝!彼軋詻Q。

  “為什么?”

  “要喝我們回飯店再喝。”

  “只喝一點也不行嗎?”她不明白他為何要禁止她!拔掖饝悴粫茸怼!

  “一點也不行!

  “為什么?”

  “因為你一喝酒就臉紅!

  “那又怎樣?”

  “會招來蒼蠅!笨∪菥o凜。

  “什么?”她還是不懂。

  他卻緊閉嘴殼,撬不開一個字來。

  “柏琛,你剛說什么蒼蠅?我沒聽懂!

  “柏琛,你怎么不說話?剛剛……”

  霸道的方唇,忽地,一口擒住那在微風中輕輕顫動著的櫻瓣,揉碎了,伴著曖昧的抗議聲一起咽下。

  暮色深濃,街燈細心地以光裁剪著兩道忘情相擁的影子,天邊,一牙新月靜靜地吐露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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