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范逸很好說話,就像是隔壁惡人一樣,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就連抱起來的感覺……她一頓,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多荒唐的舉動。
天,她竟然無意識地抱住一個男人?
她是很開心沒錯,可開心到抱住他?為什么她會這么做?就算他和范姜逸再怎么相似,他終究不是他,她怎么會做出這般丟人的動作?
“熙妍,你身子不適嗎?”
耳邊傳來姜氏擔(dān)憂的詢問,她猛地回神,干笑了聲,“沒事,我很好!
“可是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有嗎?”她愣愣地摸著臉,發(fā)現(xiàn)果真燙燙的。她不會愚蠢地把范逸當(dāng)成范姜逸吧?她沒這么蠢吧,心里很清楚的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可是她卻在不知不覺中依賴他了?
“可不是?瞧,二夫人嫣紅的臉蛋艷過了她頭上的紅寶石簪,不過這般艷色的紅寶石倒是不多見!备诮仙砼缘墓俜蛉速澋。
毛知佳看著那位官夫人只能呵呵陪著干笑,道:“對啊!
姜氏不禁微皺眉,像是明白為何她笑臉燦爛話不多了。
正當(dāng)場子好像突然冷了的同時,采薇蹲下身道:“二夫人,您的鞋面沾了灰,奴婢給您擦擦……”她抽出手絹擦了兩下又道:“二夫人,似乎擦不掉呢,要不二夫人到那頭等奴婢一下,奴婢去蘸、點水!
毛知佳盯著自己干凈到不能再干凈的鞋面,對上采薇不住眨眼的動作,她便應(yīng)了聲,朝姜氏和那位官夫人道:“對不住,我去處理一下!
“不打緊,去吧!苯舷袷强创┧睦Ь剑銕е俜蛉俗叩揭慌再p花。
“夫人,人家這樣問您時,您就要回夸人家的首飾或衣料!辈赊币娙俗哌h了,壓低聲量說著。
“可是我不知道她的首飾是什么材質(zhì),也不知道衣料是哪種衣料!彼仨氄f,不管是現(xiàn)代還是古代,她對這些東西都沒研究,而且她身邊也沒有好到可以和她討論這種物品的好姊妹。
“您可以說她的釵好美,是在哪打造的,剩下的她會告訴您,您就會知道那是什么衣料,首飾是什么材質(zhì)!辈赊本椭婪蛉丝隙ㄉ抖疾欢,可是不懂也有不懂的做法,吹捧對方兩句是必要的。
“喔……”唉,說話真的很難呢。她是個天生的句點王,除了鉆研自己有興趣的,其他的都裝不進去腦袋,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懶得與人打交道嘛。
“夫人往后勢必也要和京中的女眷往來,一些人情世故定是要學(xué)的,您可以跟在侯爺夫人身邊多看多學(xué)習(xí)!辈赊庇芍缘。她畢竟只是個丫鬟,所學(xué)的都是以往在平安侯府里學(xué)的,能教的有限。
毛知佳點著頭,認為采薇真的是一心為她,一點也不嫌采薇麻煩。
“六妹!
熟悉的嗓音傳來,毛知佳頓了下,回頭望去,喊道:“四姊……”
奇怪,這幾日光擔(dān)心周正沇,她早就把寄帖子的事給忘到天涯海角去了,所以她并沒有寄帖子給佟熙嫻,怎么她卻來了?
“是我給的帖子!鼻邦^的姜氏剛好回頭瞧見佟熙嫻,看出佟熙妍的疑惑,走來拍了拍她的手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她輕點著頭。
“那幾日二弟不在府里,我瞧你一直成天惶惶不安,像是丟了魂一樣,該擬的單子也沒交到我那兒,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地給了帖子,省得你們姊妹生了誤解!苯锨浦,打趣道:“如今二弟回來了,你心底可安穩(wěn)了?”
毛知佳原本感動而發(fā)燙的臉,更是紅得徹底。
不是那樣……可是她卻無法解釋,羞澀不語的模樣,看在別人眼里成了默認。
佟熙嫻看著她,噙笑道:“那倒是,回門那日便看得出范大人待六妹相當(dāng)好。”
“可不是?熙妍只要在我那兒,二弟便趕著上我那兒……”
“好了,大嫂別再說了。”毛知佳忙抓住她的手。
“害羞了?”
“六妹臉皮子薄!辟∥鯆灌咧σ獾馈
毛知佳呵呵干笑著。她哪里是臉皮薄,根本是心虛,覺得自己搶了人家的姻緣很不自在,尤其姜氏在佟熙嫻面前提起她和范逸有多恩愛,她就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算了。
姜氏瞧她羞得緊,也就不再逗她,握著佟熙嫻的手,笑問:“佟四姑娘今兒個怎來這么遲?”
“要出門時馬車出了點問題,這才來遲了!
“原來如此!苯陷p點著頭,輕拍她的手,便道:“走,我?guī)銈冩⒚脗z到處走走,多認識一些人!
雖說平安侯不顯,但是佟熙嫻才名在外,是許多官家太太想相看的媳婦人選,她就做個順手人情,讓那些人家與她多聊聊。
佟熙嫻落落大方地應(yīng)了聲,便隨著她與一些女眷交談著。
毛知佳在旁看著她應(yīng)對得宜、進退有據(jù)、圓滑又得體的交談,還能逗得一干女眷笑得闔不攏嘴。
不禁想,佟熙嫻和范逸還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更何況兩人可能還互有情總,結(jié)果她竟然還腦子發(fā)熱地抱住范逸,現(xiàn)在想想就覺得自己很討人厭,也虧得范逸能忍受沒將她推開。
等她解決了周正沇的事后,得請周正沇先幫她找個棲身之處,到時候她就趕緊搬出去,省得擔(dān)誤人家的姻緣,也算是她報答范逸的相助。
她徑自想著,突地聽見姜氏在前頭說要以牡丹為題,讓在場的女眷寫一首詩,再送到男客那頭,讓他們選出最好的一首詩。
毛知佳興致缺缺,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作詩的料,也就不跟著湊熱鬧,只是當(dāng)姜氏說,字也在評分之中,且會給彩頭,一瞧見姜氏拿出一只一一翠手鐲,毛知佳的眼馬上就亮了起來。
人生是很現(xiàn)實的,想自立門戶就得要銀兩,雖說她能從范逸手中拿到贍養(yǎng)費,但實質(zhì)上到底是多少,他們根本就沒討論過,而她的字畫到底能賣出什么價格,抑或是寶不寶得出去都還是個問題,所以能帶在身上的盤纏自然是多多益善。
眼見主子興致勃勃朝前走去,采薇壓低嗓音道:“夫人也要參加嗎?”
“嗯!泵岩呀(jīng)入席,正在挑筆。
采薇眉頭微蹙,很委婉地道:“夫人的字恐怕不怎么符合爺們的喜好,要不夫人下次再比?”
毛知佳挑筆的動作頓了下,覺得自己像是被潑了一大桶冷水,盡管采薇已經(jīng)勸得很委婉了,但她還是聽得出采薇認為她的字很不入流,最好別寫出來讓大夥照三餐笑著配飯吃。
“采薇,你覺得什么樣的字才符合爺們的喜好?”來,說說看,只要她說得出來,她就做得到。
眼前為了賺盤纏,她不見得非要寫草書。
采薇面有難色,朝佟熙嫻的方向望去!八墓媚锏聂⒒ㄐ】瑯O富盛名,侯爺夫人提出作詩,分明是在替四姑娘作面子!彼郧笆窃谒墓媚锷磉叜(dāng)差的,曾見過四姑娘的字,見過的人沒有不贊賞的。
是嗎?毛知佳有點苦惱,楷書剛好是她最不擅長的,而且佟熙嫻都已經(jīng)把小指寫得那般經(jīng)典,她當(dāng)然不能用同一種路數(shù)應(yīng)敵,可是又不能寫草書……那就寫行書吧,周正沇說過近來也有不少人欣賞起行書。
至于詩的話,她腦袋里就有不少首,只是要剽竊大師的詩,她有點心虛,可是為了盤纏,只能把罪惡感先丟到一旁了。
眼見她已經(jīng)坐下,采薇只好乖乖地替她磨起墨,就盼她今兒個的字能夠?qū)懙霉ふ,要不今日這些貴女夫人不知道要在背地里怎么笑她呢。
毛知佳提筆蘸墨,心里把詩想過一遍,挑了首字少的,行云流水般地寫了起來,一旁的采薇見狀,微松了口氣,至少她是看得懂的。
一炷香的時間,已有大半的姑娘都已經(jīng)交了詩,毛知佳是頭一個交的,甚至還在花園里逮著了一只小奶貓逗弄著。
眼見時間就快到了,佟熙嫻手上的動作卻未停,甚至還加快了速度,她抱著小奶貓走到身旁,就見佟熙嫻早寫好了詩,她現(xiàn)在是忙著畫牡丹。
哇咧……這也太強了吧!
女眷全都圍了過來,一個個低聲討論,認為定是佟熙嫻拔得頭籌。
毛知佳都覺得自己可能沒有勝算,畢竟這種詩詞比賽,詩加上畫自然更容易吸引目光,尤其傳熙嫻的字確實寫得相當(dāng)好,秀雅細致,端方如君子,無可挑剔。
她雖然擅書法,可是作畫完全沒慧根,只能再一次感嘆她和翡翠手鐲無緣。
唉,難怪采薇要她收手,不是沒有原因的。
松園里架了靶子,不少男客都在這里小試身手,范逸沒興趣,于是進了亭子里和羅與低聲交談著。
“二弟,你怎么待在這里,不去練練手?”
范遇洪亮的嗓音傳來,范逸在抬眼的瞬間已經(jīng)勾出完美的笑意,朝他施禮,看著他身后的陣仗,笑了笑道:“不了,就留給后輩們練手!
“該不會是久未射箭,生疏了,怕丟臉?”范遇拱著他,就連范遇身后的一票紈褲都跟著起哄。
“聽聞同知的箭術(shù)一絕,何不讓咱們開開眼界?”
范逸笑意不變地道:“身有要事,一會還得回衙門,不好玩到一半就走,還請各位海涵!
幾人聽著,還不斷地起哄著,話語變得尖酸了些,羅與都快忍受不住了,范逸卻只當(dāng)笑話般聽過,甚至跟著笑一笑。
“行了,既然我二弟不肯試身手也就別鬧他了!狈队龀鲅灾浦,再看向范逸。“倒沒想到二弟長得像個娘兒們,就連性子也像個娘兒們般婆婆媽媽的!
羅與聽著,眼睛都快噴火了,正要向前理論時,被范逸扯住。
“長得像娘兒們,性子像娘兒們,這有什么要緊?總比有些人外表看起來像個男人,內(nèi)里卻比娘兒們還娘兒們!狈兑萼咧鴾睾蜔o害的笑,凌厲的目光卻是由上往下將他掃過一遍。
“你什么意思?”范遇惱火地走到他面前。
范逸高了他快半個頭,居高臨下地笑道:“沒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訴大哥一聲,大哥也是個娘兒們生的,沒有娘兒們也沒有你,犯不著將娘兒們貶得那般低,因為你還比不上娘兒們!
“你!”
范遇伸手要揪范逸的衣襟,范逸的動作比他更快,狠拽住他的手腕,瞬間教他慘白了臉,忍著不敢痛呼出聲。
“范遇,你背地里干了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但你要知道,周正沇還在我北鎮(zhèn)撫司大牢里,你最好安分點!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還不快放手!”
范遇掙扎著,誰知范逸突地松手,害得他整個人往后倒去,那群紈褲竟沒半個伸手,眼睜睜看他倒在地上,一身狼狽。
也不怪那些人,畢竟兩兄弟在亭內(nèi)交談聲不大,再加上范逸始終笑容可掏,亭外的人也不知道兩人鬧翻了。
“大哥,怎么走路這般不小心?”
范逸踏出亭外,狀似好心地將他拉起,實則狠扯他一把,痛得他哀嚎出聲。
“范逸!”范遇咬牙切齒地吼道。
“大哥不用那么大聲,我耳力好得很!狈兑菪Σ[眼,握著他的手不放!拔視簳r還不想動你,你別招惹我!
“你……”范遇痛瞇著眼,暗惱身后一票人竟沒半個上前幫他。
“侯爺、侯爺!”
不遠處傳來侯府總管的聲響,范逸才松開他的手,還嫌臟地在他的袍子上抹了。
“什么事?”范遇虛弱地半吼著。
“二皇子駕到!笨偣軞獯缗5氐溃钢箢^!叭艘呀(jīng)朝這頭過來了!
范遇瞧自己身上的狼狽,想要回去換身衣服已是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稍作整理再帶著人到松園的拱門前迎接。
“見過二皇子。”等了一會,瞧見一行人走來,范遇忙向前施禮作揖。
豈料二皇子鄒在麟瞧也沒瞧他一眼,徑自從他身旁走過,拉著范逸就走,儼然視其他人為無物。
“展清說那幾個死士全都死了!眱扇俗叩剿蓤@角落里,鄒在麟才低聲說著。
“是嗎?”范逸輕點著頭,不甚意外。
“你早知道?”
“早晚的事,因為錦衣衛(wèi)里有叛徒!
鄒在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人心其實很容易收買!狈兑萋柫寺柤纾加铋g有些疲憊。
“怎了,瞧你累的!
“心累!闭也坏饺,找不到支撐他繼續(xù)往下走的力氣,時間一久,再堅強的人都會垮。
“發(fā)生什么事了?”鄒在麟往他肩上一搭。兩人相識十多年,已經(jīng)是不分彼此的好交情,雖說這些年偶爾會覺得他好像不太一樣,但他猜想定是他藏了心事。
“沒事!彼α诵,沒打算與人分享心事。
那場車禍之后,他來到這個世界,一眨眼已經(jīng)過了六年,他認為他既然在這里,毛毛亦然,所以他一直在尋找她,可是卻如大海撈針,半點頭緒都沒有,他甚至開始懷疑她是否存在這里。
好不容易看到一幅字畫,上頭的落款還寫著范姜,那分明就是毛毛的手筆,可是周正洸死那是男人所寫,他只能推敲出兩種可能性,一種是毛毛已經(jīng)嫁人,那個男人是她的相公,另一種……也許她變成男人了。
不管到底是哪一種,他都要眼見為憑,他要確定她安好,想抱抱她,否則他被么思念折磨得快要瘋了卻還要強撐著,就連他都不知道還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