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也太有正義、太有熱情了吧?
她不由自主的想,這都得感謝原主父親在世時與人為善的處世之道,否則哪有這么多人會為她這個孤女抱不平,甚至挺身而出與張家作對。
總之不管如何,她的計(jì)劃已成功了一大半,剩下那一小半就看她待會兒的表現(xiàn)了。
佟子若走到姜青文面前,在聽見他猶豫的喚出她的名諱時,毫不猶豫的將頭頂上的帷帽給摘了下來,反正這里也只有姜青文認(rèn)得她是誰。
“姜先生,好巧。沒想到您也在這里!彼⑿Φ馈
姜青文忍不住苦笑了出來,看著她直言道:“佟姑娘應(yīng)該早知道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吧?倒是在這里看見佟姑娘真的讓我很意外!币活D,他又忍不住輕聲斥責(zé)道:“你這丫頭怎么會明知山有虎,卻偏偏要往虎山行呢?”
“子若也是被逼無奈,自保而已!辟∽尤舸鸬,沒有否認(rèn)此事與她有關(guān)。
她還滿慶幸先前張家曾派人來對付她和葉嬤嬤主仆倆,讓她此刻完全是師出有名,不然面對這個曾經(jīng)幫助她、真心關(guān)心她的長輩,她還真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
“怎么回事?”姜青文聽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佟子若搖了搖頭,認(rèn)真道:“先前已經(jīng)麻煩過姜先生了,這回子若想靠自己解決這事。不然以后每回遇事都要找人幫忙,哪天沒人愿意幫忙時,子若豈不是只有等死的分?子若離開張家是為了要活下去,不是要等死的!
姜青文聞言后,一時無話可說,只能輕嘆!半m然你說想靠自己,但真需要幫忙時還是可以來找我,別跟我客氣。”他對她說,目光卻是望向她身旁的葉嬤嬤,希望老婦人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不管葉嬤嬤明不明白,佟子若卻是明白了。她朝姜青文輕輕地揖了揖身,道:“子若多謝姜先生!背辛怂暮靡狻
兩人這邊的對話方罷,便聽見前方人群響起了騷動之聲。
“快看!張家大門打開了。”有人叫道。
“有人出來了,是張家二老爺!”
“不,不只是他,在他身后的是張家大老爺,他也出來了,還有張家其他人。他們終于愿意出來面對了嗎?”
“姓張的,交出佟姑娘!”
“對,交出佟姑娘!交出佟姑娘!”人群又開始喧鬧了起來,口徑一致的朝張家眾人大聲叫喊著。
走在最前頭一馬當(dāng)先的張盛碩被嚇得止了步伐,轉(zhuǎn)身將氣撒在下人身上,怒聲道:“不是說姜先生來了嗎?在哪?!”
身受無妄之災(zāi)的管事踮高腳尖,引頸張望了一下,終于在人群后方找到熟悉的身影。
“在那里!”他伸手一指,指完才發(fā)現(xiàn)和姜青文站在一塊的還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是葉嬤嬤和引發(fā)眼前這紊亂的二少奶奶—— 不對,前任二少奶奶!我的老天爺啊!
“和姜先生站在一起的是不是那個臭丫頭?她竟然還敢來這!”張盛碩一眼就認(rèn)出了讓他咬牙切齒的人,怒氣沖沖的朝那方大步走去。
“讓開,都給我讓開!”他用力排開擋住他的人群,一邊怒聲叫道:“你們不是要見佟家那個臭丫頭嗎?我現(xiàn)在就讓你們見她!讓開,不要擋我的路!”
大概是他的氣勢有點(diǎn)嚇人,人群不由自主的往兩旁讓開,讓怒氣沖沖的他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佟子若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出聲。
“你這個黑心的臭丫頭、賤人,我張家對你不薄啊,可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說!”
“張二爺,你這是做什么?”姜青文沉聲道。
“姜先生,你也看到眼前這事了,這全都是這個小賤人做的,她想毀了我張家!”張盛碩咬牙切齒的迸聲道。
旋即,他突然身子一轉(zhuǎn),扯開喉嚨朝四周的人群大聲說:“你們不是要見佟家賤人嗎?她就在這里,好端端的連一根頭發(fā)都沒有少,說什么我們張家虐待她、囚禁她、謀害她性命,全是子虛烏有的事!她早就已經(jīng)和我兒和離,離開張家了。這事雅書坊的姜先生可以做證,我們張家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人就在這里,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給我滾!”
現(xiàn)場群眾頓時議論紛紛,當(dāng)場就有人出聲朝姜青文問道:“姜先生,眼前這位真是佟家姑娘嗎?張二老爺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這……”姜青文還在猶豫著要怎么回答時,佟子若已自個兒出聲回答這兩個問題。
“各位大爺、大叔、大哥你們好,小女子正是佟家孤女。”她聲音清脆,咬字清楚,毫不怯場的開口說道。“不久前我聽聞各位大爺、大叔、大哥們正聚集在這里為小女子的遭遇抱不平,小女真是萬分感動與感謝,在此謝謝大家。”
話說到此,她深深地朝大家一鞠躬,在大伙愣然之際,她又接著說:“我與張家已經(jīng)恩斷義絕,原屬于佟家的財(cái)產(chǎn)如今的確已成了張家的,是我親手簽了讓渡書讓與張家的。只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財(cái)能招禍。小女子還不想死!
這全是實(shí)話,她沒撒謊也沒罵人,卻讓張家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想痛罵她胡說都不行。
對她莫可奈何的張盛碩只能開口趕別人。他朝群眾揮手道:“好了,既然事實(shí)解釋清楚那就都散了,走走走!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辟∽尤舸舐暤馈
張盛碩瞬間被她氣到心肝都疼了!澳氵有什么話要說?”他咬牙切齒的迸出聲。
“有!辟∽尤酎c(diǎn)了點(diǎn)頭,冷不防的說:“先前有刺客闖入我居所欲殺我主仆倆!
此話一出,現(xiàn)場一片嘩然。
她沒有停,繼續(xù)道:“除了張家,我不知道自己得罪過什么人,又有什么人會想置我這個身無橫財(cái)?shù)墓屡谒赖亍?br />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指我張家欲加害你嗎?簡直胡說八道!”張盛碩臉色鐵青的打斷她怒斥道。
“我根本什么也沒說,張二老爺反應(yīng)如此激烈,難不成是心虛?”
“你胡說八道!”張盛碩瞬間漲紅了臉,一張老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當(dāng)真精彩至極,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不知道也在心里種下了疑心的種子。
佟子若只稍看一眼姜青文和群眾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
她面對著群眾再度開口,“其實(shí)我今日將這事說出來,并不是要指責(zé)誰或誣蔑誰,只是想趁這機(jī)會請大家做個見證。小女子如今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無親無故,身邊除了一老仆相伴之外,再無他人。因此,倘若哪一天小女子真遭了難,懇請諸位鄉(xiāng)親幫幫忙,替小女子照顧與我相依為命的葉嬤嬤,在此先謝謝各位了。”說完,她慎重的深深一鞠躬。
現(xiàn)場氣氛瞬間凝肅。
姜青文一臉肅然的沉聲道:“不需要拜托其他人,你們?nèi)魏我蝗巳舫隽耸,我都會幫忙,也定不會放過幕后兇手,定叫他們償命!
說完之后,他冷冷地看向張家人,一張臉一張臉的看過去,一個也沒落下。而張家人在他的目光下則是個個渾身僵硬。
“多謝姜先生!辟∽尤舫旧淼。
“佟姑娘你放心,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們大家定會找出兇手替你報(bào)仇!比罕娭杏腥撕暗。
“沒錯,我們一定不會放過兇手的。”有人附和。
“沒錯,你放心!痹S多人叫道。
“謝謝,謝謝大家!辟∽尤舾屑さ恼f,再度朝大眾深深地一鞠躬。
這下她就不相信張家人還膽敢在青云城眾多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對她這個佟家孤女伸出魔掌。相反的,他們最好祈禱她不要發(fā)生什么意外,否則即便兇手不是他們,他們也難逃責(zé)難。
總之,她這回的計(jì)劃可以說是完美達(dá)成目的,不僅讓張家成了眾矢之的,也讓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點(diǎn)依靠與保障,不必再擔(dān)心身在危城,朝不保夕。
真好。
事了,人群散去,姜青文自然也踏上了返回書坊之路,同行者還有那位始終安靜當(dāng)個旁觀者、就像真只是去湊熱鬧看戲的陸昊允。
走著走著,安靜的陸昊允突然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還真有點(diǎn)意思。”
走在他身旁的姜青文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他!笆裁从悬c(diǎn)意思?”
“那位佟姑娘!标戧辉收f。
“她是個可憐的姑娘。”
“可憐?我倒不這么認(rèn)為!
姜青文搖了搖頭,道:“你剛到青云城不久所以不知道,那個說書人所說的‘富家女落難記’,九成以上都是真實(shí)發(fā)生過的,而故事中的女主角正是佟姑娘。一個自小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在短短幾年內(nèi)經(jīng)歷家毀人亡、失婚又失去所有財(cái)產(chǎn),甚至遭受性命威脅,差點(diǎn)連性命都不保,這難道還不可憐嗎?”“我不是這個意思!标戧辉拾櫫税櫭碱^,正色道:“我的意思是這位佟姑娘雖然經(jīng)歷了許多男子都無法承受的苦難,但她并沒有需要別人去同情她、可憐她的感覺。相反的,還有種堅(jiān)毅得令人佩服的感覺。”一頓,他又補(bǔ)充道:“我總覺得這位佟姑娘不簡單!
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姜青文同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告訴他,“自從她找上我?guī)椭x開張家之后,我就知道這個姑娘不簡單了。”
“哦?竟然還有這么一回事,說來聽聽。”陸昊允感興趣的要求。
于是姜青文便將葉嬤嬤上書坊找上他,請他幫佟家姑娘與張家二房長子和離的事說了一遍,其中當(dāng)然少不了佟子若在離開張家前那記回馬槍。
“簡直就是運(yùn)籌帷幄,果然是一個聰明又果斷的姑娘。”陸昊允忍不住失笑道,旋即又輕嘆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姜青文輕愣。
“可惜她父母將她許錯人,毀了一生。”從這點(diǎn)來說,他倒是有點(diǎn)同情她。
姜青文聞言也跟著輕嘆了一聲,無奈道:“誰又想得到張家竟會是豺狼窩,張家人個個道貌岸然卻是人面獸心呢?”
“有一點(diǎn)我想不透。”陸昊允若有所思的說:“她明明就是一個聰明又果斷的姑娘,怎會在張家那個豺狼窩待了三年多才想到要和離?”
“出嫁從夫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昊允怎會這么問呢?”姜青文驚訝道,“若非逼不得已,性命受到威脅,別說三年多了,她應(yīng)該一輩子都是張家媳,絕不可能會走上和離之路!
“我的意思是以她展現(xiàn)出來的個性,并不像是能夠忍這么久的人!标戧辉收f。
“聽說有些人在經(jīng)歷了大悲大喜之后,性格會有所改變,她似乎便是如此!苯辔妮p嘆。
“聽起來好像以前的佟姑娘和現(xiàn)在的她有所差別?”陸昊允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嗯,據(jù)說她從前天真溫柔,現(xiàn)今身上倒多了凌厲與銳氣。不過太過鋒芒畢露,對一個姑娘家來說不是好事!苯辔耐锵У膿u了搖頭。
“我卻不這么認(rèn)為。”陸昊允有不同看法。“我覺得她現(xiàn)在這樣很好,正好。”
“昊允何以這么說?”姜青文好奇的問。
對于好友這個弟弟,他雖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卻早已從與好友的書信往來中聽聞了不少事,綜合起來就八個字形容,那便是“聰明絕頂,桀驁不馴”。所以他還挺想聽聽他有何不同的見解。
“佟家已倒,如今只剩下一孤女一老仆,兩者皆為女流之輩,身為主子的人若不撐起來,難道靠一個老奴婢撐起來嗎?即便真撐得起來,但奴婢就是奴婢,誰又會真把個奴婢當(dāng)回事,把她這無用的佟家孤女放在眼中?所以,我認(rèn)為她現(xiàn)在這樣很好,即便鋒芒畢露又如何?至少再也不會有人將她視為螻蟻任意拿捏欺凌。”陸昊允說著,冷笑了一下。
“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這樣拋頭露面、作風(fēng)強(qiáng)勢,于她未來的姻緣路恐怕有礙!
陸昊允對于這言論有點(diǎn)嗤之以鼻,道:“即便她沒有拋頭露面、沒有強(qiáng)勢作風(fēng),一個和離過的女人想二嫁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姜青文呆了一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怎會忘了呢?佟姑娘是結(jié)過一次親的人,想再嫁雖不是太難,但想找個家世好、不做填房的正妻之位再嫁卻是太難了。為此,他先前的顧慮就顯得有些多余可笑了。
唉,罷了,能幫就幫,不能幫他想幫也幫不了。
佟老哥,小弟盡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