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季綾睡眼惺忪的眨眨眼。她才剛睡著呢,是誰如此大膽,敢來吵她睡覺?
“來人,拖出去斬了!”
纖手一揮,身子跟著翻到里側(cè)去,口水從唇角慢慢滑到脖子上,她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擦,轉(zhuǎn)瞬間又睡得不省人事。
“斬你這死丫頭!大清早說什么渾話?”書夫人皺眉望著女兒,又推又搖的溫言道:“死丫頭,快別貪睡了。”
書季綾兀自昏睡不醒,嘆了口氣,書夫人只好狠心往她手臂上狠狠捏上一把,這一捏,睡得香甜的人果然驚叫起來。
“疼……疼死我了,娘……”轉(zhuǎn)頭一瞥,見剛才捏她的人是親娘,只好嘆口氣當(dāng)做認栽。
“大清早的,人家還沒睡飽呢!”
“少嘍唆,快起來。”書人人斥道。
撇撇嘴,書季綾不甘愿地坐起來把棉被推成一團,綿軟嬌軀依舊懶洋洋的賴在棉被堆里,像沒了骨頭似的。
書夫人只能無奈的瞪著女兒。瞧瞧她,坐沒坐相,睡沒睡相,全身軟趴趴的,臉上沾著口水,口氣還有味道,名門千金哪有人家她這德行的?本想念她幾句,好好管教一下,可又怕耽擱時間,只好忍下來裝做沒看到。
“快起來,娘帶了幾個老師傅要給你量身子,趕做嫁衣!
“什么呀……”她呻吟一聲,更沒力氣起床了,“這點小事也值得一早把我吵醒?還有大半年才成親,急什么呢?”
“哪里還有大半年?”書夫人往女兒身邊坐近些,笑了起來,“小丫頭,昨天寂黯那孩子親自過來秈你爹爹商議,說要把你們的婚事提前三個月。咱們現(xiàn)在才開始張羅,三個月不知道忙不忙得完呢!”
“什么?”她嚇得彈坐起來,一臉驚隍,驚呼道:“誰說的?爹爹答應(yīng)了?”
書夫人也被她嚇得微微后仰,手心撫在胸口上,滿臉疑惑,“你還不曉得?寂黯昨晚在你園子里待了那么久,下人說他三更半夜才走,我還怕是出了什么亂子,是你爹說你們成親在即,不必去打擾,我才沒派人來看呢!”
書季綾張口結(jié)舌的瞪著娘親。難怪昨天那么晚了那混蛋還留在她園子里,她還以為他只是專程來找她的,原來不是。
好陰險的家伙,竟然背地里和爹爹串通,把婚事提前,可惡!
“小姐,您昨天見過姑爺了,覺得怎么樣呀?”丫頭粉兒忽然掀開床幛湊過來,沖著她掩嘴笑,“姑爺長得很俊吧?”
“俊什么?冷冰冰的像死人一樣!彼懿涣说耐峦律囝^,朝粉兒低啐一口。
書夫人凝望著女兒,突然疑惑起來,“奇怪了,你們小倆口沒聊到婚事,那昨晚到底都在說些什么?”
書季綾聞言抬起頭來俏皮的眨眨眼,伸伸舌頭,一連扮了幾個鬼臉,逗得書夫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又不是呆子,才不會主動把昨天和范含征一起鬼混到三更半夜的事說出來呢!
只不過沒想到那個張寂黯居然沒向她爹娘告狀,一個人等她等到深夜。臭家伙,滿腹心計鬼胎,不曉得究竟安什么心?
書夫人見女兒若有所思,左瞧右瞧,卻也摸不透女兒心思,但書季綾不肯明說,想來應(yīng)該是男女間的親密私語吧!
她寵愛的揉揉女兒頭發(fā),心頭有了計較,便不再過問了!盎槭绿崆耙埠,早日把婚事辦了,省得你爹爹日日掛心!彼Σ[了眼。
高中探花的張寂黯,前程想必光明似錦,長得一表人才,又和他們書家門戶相當(dāng),書夫人心滿意足,只覺這真是上天恩賜的好姻緣,再好也沒有了。
“隨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反正她決計不從!書季綾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嘴上只有懶洋洋的抱怨,“我的婚事,從來不問我!
“瞧你,”書夫人眼角勾著女兒,聞言又是一笑,“婚姻主事,本來就是依從父母之命,問你干什么?”她的寶貝女兒,怎么永遠長不大似的?
“那我真是太可憐啦!”書季綾撒嬌似的嘆了口氣,她眼神又飄遠了。
她才不要這樣嫁人,又不是養(yǎng)成待宰的牲畜,哪有事事依從父母之理?
當(dāng)真要嫁,也要嫁個能陪她玩、陪她鬧,心胸開闊的男子,她才不要跟那種陰沉的家伙成親呢!
跳下床,她順著娘親之意,乖乖站好讓裁衣師傅丈最尺寸。
書夫人和師傅有說有笑商量著布料圖樣,粉兒領(lǐng)著丫頭們張羅漱洗用品、早膳茶果,書季綾卻連一句也沒搭腔,滿心滿腦只有一件事——
剩下三個月,要逼他退婚,可得怎么辦才好哇?
。
“范公子,外頭有位……呃,有位‘書公子’來訪。”下人站在門外,期期艾艾的喊道。
范含征系好腰間的衣帶,執(zhí)起扇子,聞言,滿腹狐疑地轉(zhuǎn)過身來。
書仲綺一向要來便來,什么叫“有位”書公子來訪?聽下人的語氣,難道登門找他范某人的,還何別的書公子?
“叫他進來。”他話語一歇,房門就被推了開來。
門外,一個嬌麗俏美、宛若神仙的“書公子”亭亭站在門前,范含征驀然一愣,瞪著那輕袖白袍,玉帶飄飄,嘿嘿笑了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
“范哥哥,你正要出門嗎?”書季綾親熱的挨上前來抱著他的手臂,嘻嘻笑說:“我也一塊兒去!
“我要去的地方,你恐怕不太適合!狈逗餍σ饕鞯爻蛑。
這妮子,昨晚賴著他一整天不肯回家去,像是要昭告天下她書四小姐和他范含征交情匪淺,過從甚密似的。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不過想退婚,把腦筋動到他身上來,可不是什么聰明事。
“是嗎?”
書季綾笑嘻嘻地纖手一揚,從懷里掏出一張香坡苑發(fā)出的請柬,還裝模作樣的哀哀嘆息說:“那我只好自己去見識見識了!
京城乃天下風(fēng)流之地,香坡苑,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英雄冢。聽說那香坡苑階前,不分晝夜,總是車水馬龍,賓客盈門,穿梭其間的文相武將、公侯王孫可比皇帝殿前熱鬧多了。
“你——”范含征一愣,她一個女孩兒家,從哪兒弄來這請柬?
書季綾笑眼彎彎,直嚷道:“唉,我本來聽說范哥哥和名妓皇甫蕓私交極好,所以想找你一塊兒去,既然你有事待辦,我又‘不太適合’跟,那就只好我自己……”
“得了,一起走唄!狈逗髦坏酶尚。
事已至此,他不答應(yīng)行嗎?不答應(yīng)她,萬一她獨自前往,出了差錯,如何了得?她顯然是吃定了他,聽他親口答應(yīng),嘴巴都咧到耳后去了。
乘轎前往,兩人糊匿的偎坐在一塊兒,范含征自是沒有半點忸怩,書季綾也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樣,全然沒把他這范色鬼當(dāng)一回事。
瞅著她半晌,他不禁悠然長嘆,“我說書季綾啊,你老在我身邊打轉(zhuǎn),你二哥要是知道我把你婚事砸了,非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娶你不可!闭f完側(cè)頭沖著她笑,“難道你寧可嫁給我?”
“有何不可?”
書季綾朝他揚起笑臉,粉面桃花煞是可人。
“要是嫁給你,搬到翠玲瓏去,就可以整天纏著武家姊妹學(xué)功夫,和明瑗姊姊斗棋,看曉珂姑娘跳舞,或和小琄姊姊拌嘴兒聊天,每天這么多人陪我玩,大,簡直開心死了。”書季綾美眸流轉(zhuǎn),樂不可支的拍手大笑。
范含征生性風(fēng)流,經(jīng)年累月,不知在翠玲瓏養(yǎng)了多少女人,聽說這些女子個個艷麗無雙,身懷絕技,若是有緣一見,那可真是死而無憾了。
嗤,不解風(fēng)情的小娃娃!
范含征不悅地板起俊臉,擠眉弄眼的輕斥,“你這丫頭,究竟把我范某人置于何地?”
書季綾咯咯笑個不停,范含征側(cè)頭睇著她,倒也無可奈何。
幸好,將來為她頭疼的倒楣鬼并不是他。
正想著,香坡苑到了。
聽說香坡苑近來延攬了秦淮第一,素有“武妓”之稱的皇甫蕓到京師來表演劍舞,范含征原是秦淮人士,素與皇甫蕓交好,因此非來不可。
嬤嬤領(lǐng)著他們走到二樓一處雅座,范含征落坐飲酒,書季綾則湊到欄前,挨著身子往下看。舞臺周圍坐滿了看舞的雅客,二樓圓型環(huán)狀的木欄上,雖然不若樓下?lián)頂D,但也圍滿了人。此處恩客較為奢豪,妓女、嬤嬤們包圍伺候,顯然皆是達官顯要。
書季綾目光繞了一圈,突然愣住,因為憑欄另一端,一雙冷肅的黑眸正定定瞧著她,她禁不住一陣哆嗦,抱起手臂,卻還是遍體生寒。
張寂黯瞥見了她,還未有所反應(yīng),這時嘈雜聲突然停了下來,鼓聲大作,就見皇甫蕓帶著雙劍準備出場。
“書季綾,過來坐下!狈逗鲹]手招呼書季綾。
她應(yīng)了一聲,又瞪了張寂黯一眼,才轉(zhuǎn)身回到范含征身邊。
表演開始了,她凝神往樓下舞臺看,皇甫蕓穿著雪白舞衣,長劍兩分,在臺上跳起舞來。只見她蠻腰輕盈,飛發(fā)如瀑,似幻似仙,宛如一尾蒼蒼銀龍,踏遍雪山,飄飄扶搖,奔騰云際。
書季綾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不覺伸手按著胸口。
那舞太美妙、太懾人、太驚心動魄,臺下一片寂然,滿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跟她一樣看得入神,唯有鼓聲樂音相和,上半場一舞完畢,底下立刻爆起如雷掌聲,書季綾也情難自禁的起身挨到欄前,一邊拍著手,又忍不住偷偷往張寂黯身上瞟去。
他不見了。
秀眉微蹙,她下意識的到處梭巡他的身影,他早已不在位子上,去了哪兒?
“范公子,皇甫姑娘請公子到后園一敘。”
丫鬟來報,座上的范含征皺眉轉(zhuǎn)向書季綾,正覺為難,眼角突然瞥見張寂黯往他們這兒走來,而書季綾則倚在憑欄上東張西望,不知在尋覓什么。
他微微一笑,偷偷起身,隨丫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