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與西部國邊境有四座軍營,這四座軍營都隸屬于定西軍,每一座軍營由一位將軍負(fù)責(zé)管理,而曹世典就是這四位將軍的領(lǐng)頭主帥,雖不必訓(xùn)練士兵,但有監(jiān)管督導(dǎo)之責(zé)。
原本散漫的日子逐漸上了軌道,閔初央三不五時就來邀他出去玩,他剛開始還會讓桐桑跟著,但漸漸的他就將桐桑拋下,獨自與閔初央一同出門。
因為桐桑實在是太會掃興了,每每他要跟閔初央試什么新鮮有趣的玩意兒,桐桑就一臉為難的試著勸阻他,讓他煩不勝煩。
都已經(jīng)到這偏遠(yuǎn)的黎州了,又不是京城,還顧忌那么多規(guī)矩做什么?黎州民風(fēng)淳樸,沒什么繁文褥節(jié),難怪會養(yǎng)出閔初央這樣開朗自在的孩子,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之后,他倒是喜歡上這里的風(fēng)氣,無拘無束,與京城截然不同。
這一日,閔初央帶他到一家茶樓內(nèi),兩人坐在二樓的包廂里,前頭是一排矮欄桿,一眼望下去,恰好可以見到一樓的小高臺,視野非常好。
此時高臺上正有一名姑娘在唱小曲,一樓坐滿了觀眾,就連二樓的包廂也是座無虛席。
曹世典靜靜喝著茶,見閔初央從剛才到現(xiàn)在桌上的茶點動都沒動,聽曲聽得入迷,直盯著下頭的姑娘瞧,像是失了魂似的,忍不住失笑。
“初央,你到底是為了聽曲而來,還是為了瞧姑娘而來的?”
“當(dāng)然是為了聽曲而來的!遍h初央終于回神!斑@姑娘可是遠(yuǎn)從京城來的,聽說是京內(nèi)一等一的女伶,想要聽她開唱可不容易!
雖說那女伶唱得好不好,她完全聽不出來,但大家都爭著來聽曲,她要是沒有跟上,面子哪掛得住,當(dāng)然無論如何都得來湊湊熱鬧。
“哦?”曹世典挑了下眉,這名女伶的唱功明明就很普通,并無特出之處,
騙得了閔初央他們這些沒見過京城世面的人,可騙不了聽過真正一等一女伶唱曲的他。
“嘿,有沒有懷念的感覺?來咱們黎州一段時間了,終于有一樣?xùn)|西是你熟悉的!遍h初央笑道,她就是因為這樣,才特地帶他來回味回昧的。
“沒什么特別感觸。”曹世典聳聳肩!八某Σ贿^爾爾,你們也太容易就被她唬住了,她若真的是京內(nèi)一等一的女伶,又怎會淪落到遙遠(yuǎn)的黎州茶館獻(xiàn)藝賣唱?”
說來說去,就是這兒百姓淳樸好騙,才會被這個女伶給唬了。
“什么?”閔初央先是訝異,緊接著開始忿忿不平!疤蓯毫耍铱墒腔撕靡环瑲饬般y兩才訂下這包廂,就是看在她那響亮的京城第一女伶封號的,要不然我何必浪費錢來聽這聽不懂的曲子?”
曹世典一楞,才知道她根本就是學(xué)人附庸風(fēng)雅,忍不住笑出來!班酆呛呛恰
“有什么好笑的?”閔初央臉蛋難得羞紅起!拔揖筒恍旁趫龅娜硕悸牭枚,肯定都和我一……”
“你們想干什么?別進(jìn)來惹事——哎呀——”
“滾開!”
一樓大門處突然在此刻傳來異樣騷動,嚇壞了在一樓聽出的觀眾,臺上女伶也嚇得噪聲躲到一旁,免得被連累到。
一名年輕壯漢帶著五名魁梧的打手進(jìn)入茶樓,每個打手都拿著一根又長又粗的棍子,看就知道是存心來鬧事的。
帶頭的王子鑒環(huán)顧室內(nèi)一眼,銳利的眼光鎖定二樓的閔初央,即刻命令后頭的打手!八诙䴓,別讓她給跑了!”
“是!”
打手們聲勢浩大的沖上二樓,一樓的百姓們大都跑光了,茶樓老板阻止不了這群惡霸,急得流了滿身汗。
“糟,是王子鑒!”閔初央見到王子鑒殺氣騰騰的模樣,知道他今日是有備而來,抓住曹世典的手臂趕緊逃跑!霸蹅兛熳!”
曹世典反抓住她的手,神色冷靜的問:“他來尋釁,有錯的人是他還是你?”
“當(dāng)然是他!”閔初央氣憤的即刻自清!八隙ㄊ且驗榍皫兹瘴覊牧怂屏紴殒降氖拢F(xiàn)在來找我算帳!
王家是黎州有名的不良家族,城里的錢莊、賭場、妓院大半都和王家有關(guān)系,前幾日不巧讓她遇到王子鑒上門催討一戶人家的欠債,戶主只還一半,苦苦哀求對方再寬限一段時日,但王子鑒卻看上戶主的大女兒,強(qiáng)搶大女兒抵債,聽到那姑娘凄厲的哭號聲,她忍不下那口氣,就出手壞了他的好事。
“既然你沒有錯,那咱們也不必跑,有事我替你處理!辈苁赖浜敛华q豫的相信她的話,稍一使力將她給拉了回來。
“啊?”她錯愕的被拉回他身邊,有些踉蹌的坐回原位。
此時打手已經(jīng)圍住包廂的出入口,一臉兇惡的瞪著他們,他們想跑也跑不了,既然如此,閔初央也決定豁出去了,要打就來吧!
王子鑒從后頭出現(xiàn),朝她得意的冷笑。“閔初央,別以為你老子是黎州刺史,我就不敢動你,今日我非要讓你嘗嘗多事的代價不可!
閔初央不甘示弱的起身叫囂。“你——”
曹世典卻在這時按下她的肩,逼她再度坐回椅子上,她錯愕不解的瞧向他,只見他神色自若的繼續(xù)喝茶,雖是對王子鑒說話,眼神卻完全沒瞧向他。“這是哪里來的惡霸,居然目無法紀(jì),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兇犯案?”
“你算什么東西,膽敢插手咱們的恩怨?”王子鑒鄙夷的譏諷!吧僮圆涣苛Υ顺鲱^,當(dāng)心我把你打得哭爹喊娘,跪下來求我饒了你!”
曹世典終于抬頭看向王子鑒,那銳利的眼神帶有一股強(qiáng)大的壓迫風(fēng),嚇得他微微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一番。
他身上的衣料并不普通,非尋常人穿得起的,但最讓王子鑒在意之處,是他所散發(fā)的尊貴氣勢,饒是看過不少大場面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忌憚。
這人到底什么身分?為何會與閔初央混在一塊兒?
“你們?nèi)羰悄芗纯掏顺霾铇,不引亂子,我就不與你們計較,但你們要是執(zhí)迷不悟,就別怪我不留情面,親自出手整治!辈苁赖涑料律ひ,毫不客氣的擺出王爺姿態(tài)。
王子鑒臉一僵,憑著自家后臺強(qiáng)硬,斷然下令!皝砣,給我打!這兩個人一個都別放過。”
“是!”
五名大漢同時沖上前,粗棍高舉,就要朝曹世典揮下,閔初央心驚的傾身阻止!靶⌒!”
曹世典冷眸一瞇,伸手將閔初央擋到身后,另一只手瞬間抓住其中一名打手的木棍,猛一甩手扭轉(zhuǎn),那魁梧的打手就被甩飛,撞上包廂的隔墻。
“啊——”
緊接著曹世典再抓住另一名打手,先是卸了打手的肩,令他痛叫出聲,再施力一推,讓來人恰恰好撞上第三名打手,兩人雙雙摔倒在地,痛得連聲哀號。
閔初央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他身于如此俐落高超,強(qiáng)勢又霸氣,他甚至完全沒離開過椅子,就像一座高山一樣聳立在她的面前,所向披靡的替她擋下災(zāi)難。
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她替別人出頭、她出于保護(hù)別人,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反過來保護(hù)她,為了她提身而出。
難以言說的感動震擺著她,伴隨著一種陌生情憬從內(nèi)心深處溢了出來,她傻傻的看著他嚴(yán)肅又凌厲的側(cè)臉,明明是如此緊張危急的時刻,她的腦袋卻瞬間一空,一心一意只看著、只想著……他。
真是帥氣!這才是真男人呀,以一擋五,全黎州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與他匹敵的人了!
才一眨眼的工夫,五名打手全都倒地不起,而曹世典始終不動如山,椅子沒移動過一分一毫。
王子鑒臉色難看,又驚又恐的問:“你到底……是何身分?”黎州何時來了一個如此好身手的家伙,他怎么沒事先得到消息?
曹世典收回手,儀態(tài)高雅的拿起茶杯繼續(xù)喝茶!澳銢]資格問我這種問題!
“什么?你——”
“王爺!”
桐桑帶著一批侍衛(wèi)闖入茶樓內(nèi),又掀起一陣混亂,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二樓包廂,將王子鑒給架住,同時也抓起躺在地上哀號的五名打手。
王爺?王子鑒吃驚錯愕,他是聽說最近黎州來了一個王爺,難道……就是眼前這名男子?
“王爺,請恕小的來遲了!蓖┥0脨赖墓響曰,其實后來王爺雖然都不讓他跟隨,他還是偷偷跟在后頭,才能快速召來侍衛(wèi)護(hù)主,只不過曹世典的動作更快,沒三兩下就解決了這幫人,他們完全沒有出手的余地。
“無妨,你現(xiàn)在來也正是時候!辈苁赖鋽[擺手,態(tài)度高傲!斑@些人就交由你善后,本王不想再見到這些人在面前瞎晃,礙了本王的眼!
“是,小的馬上將這些人送官府嚴(yán)辦!蓖┥^D(zhuǎn)頭命令侍衛(wèi)!翱鞂⑦@些人都帶出去!
“是。”侍衛(wèi)們齊聲應(yīng)答。
“王爺,小的不知您是王爺,請王爺高抬貴手,饒了小的……”王子鑒知道自己這回是踢到大鐵板了,趕緊求饒,先保住性命要緊。
王子鑒硬生生被侍衛(wèi)拖出茶樓,求饒聲不絕于耳,回蕩再三,他不感到丟臉,茶樓里里外外看好戲的百姓們都替他汗顏了。
直到王子鑒被拖得夠遠(yuǎn),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后,曹世典才放下高傲的姿態(tài),轉(zhuǎn)頭瞧向身旁的閔初央,輕勾起一笑。“傻了?怎么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凈盯著我的臉瞧?”
“呃?”閔初央終于回過神來,臉上多了一抹可疑的淡淡嫣紅!拔摇也艣]傻,這么一點小場面,我還不看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你常與人打架?”曹世典輕敲她腦袋了記,完全把她當(dāng)不懂事的小弟弟般訓(xùn)斥。“以后別再做這么魯莽的事,打架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哎!別再把我當(dāng)小孩子,我已經(jīng)十八了!遍h初央抱頭皺眉,不平的嚷著!澳阏娴囊呀(jīng)十八了?我還以為你再大也不會超過十六。”
“我看起來就是長不大,這樣你可滿意了?”閔初央沒好氣的輕哼出聲。
“哈哈哈哈……”曹世典爽朗的大笑,就喜歡她這毫不做作的純真性子,在她面前,他真的很輕松、很自在,不必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可以率性而為。
“這有什么好笑的……”閔初央微噘起嘴低聲咕噥,更顯孩子氣。
他的笑真豪爽,真好看!她偷偷的瞥了又瞥,貪看著他的笑顏,之前并不覺得他的笑有什么,但此刻心境一變,倒是看什么都不一樣了。
情不自禁地摸著自己的胸口,感覺到底下的心兒是異常的熾熱、激蕩,她臉頰發(fā)燙,第一次明白何謂情竇初開,終于知道悸動是何滋味。
本以為個性大刺刺的自己是與情愛無緣的,原來……只是時機(jī)未到,她終究還是個姑娘,還是希望有人能保護(hù)她,有一個強(qiáng)大且安心的肩膀能讓她依靠。
現(xiàn)在那個人就在她的身旁,好近……幾乎沒有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