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先生,你回來了呀!」軍眷區(qū)的一位婦人看見單九凈,立刻跟她打招呼。
單九凈點了點頭,「是呀!」
「又去山上采藥了?」
她笑吟吟的回答,「是呀!滿山遍野的藥草不采實在可惜,采了曬干還能放上一段時日,總是好東西!
「小九先生辛苦了!
「不辛苦,也是鍛鏈腳力……那群糊縣哪去了!箚尉艃粽f著走到了自己的藥廬前,發(fā)現(xiàn)院子里空無一人,不禁念叨,放著一堆藥材不整理,早晚收拾他們。
鄰居呵呵笑道:「聽說京里來人了,是個美得星星都會掉下來的大美人,大家搶著看美人去……」
星星都會掉下來的大美人……有這么美的人嗎?
失笑的單九凈放下背上的藥筐,把今天摘的藥草鋪在邕蘿上,再放在一層層的架子上日曬,然后抬起頭,伸伸懶腰,看看令她滿意到不行的藥廬,臉上的笑意像冬天山上的雪蓮花,美得叫人悸動。
幾年前,她成功的研制出雪白如花的「雪花鹽」,一時盛況空前的哄搶,供不應(yīng)求,賺進了大筆的銀子,邊防軍不再缺衣少糧,軍備也年年更新,買進更多健壯的戰(zhàn)馬,狠狠的打了幾場史無前例的勝仗。
而虎狼將軍單七鶴也因戰(zhàn)功連連擢升從二品定國將軍,在軍中聲望逐年升高。當(dāng)時提的屯田養(yǎng)兵也落實了,單九凈打著養(yǎng)兵為名找了幾個適合的水源地,圣旨尚未批示她先讓人開荒引水,墾地種植,等屯田養(yǎng)兵旨令一發(fā)下,小麥已開花結(jié)穗,等著收成。
隔年,又有上萬頃土地被開墾出來,這時浩浩蕩蕩的軍眷也來了,他們在屯田處不遠的貧地上圈地蓋屋,漸漸形成軍眷區(qū),他們也拿起鋤頭、鎌刀,在這片土地上扎根。
時至今日,西北地區(qū)被開發(fā)出的田地高達五萬多頃,一半屬于軍田,收成歸軍隊所有,是為軍糧,而另一半則歸軍眷所有,他們開出的荒地就歸各家所得,不過一戶最多開墾五十畝,此為上限,以免有人以此獲利,雇人開荒。
所以即使朝廷不送糧,西北的軍士和百姓也不會再挨餓了。
不過為防黑水河對面的敵國會前來搶糧,因此每個屯田區(qū)便在外圍十里處筑起兩尺厚,高兩丈的長墻,墻頭滿是尖石,墻內(nèi)每隔三里設(shè)了望臺,三班輪值監(jiān)視敵軍的動向。
了望臺上有面銅鑼,駐軍就在不遠處,只要一有敵軍出現(xiàn)便用力敲鑼,駐軍立即就到。
拜雪花鹽所賜,軍隊裝備精良,自制的和向朝廷購買的都有,箭枝一捆又一捆,想用多少就有多少,床弩、投石機也一一被制出,用在戰(zhàn)場上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打得北蠻節(jié)節(jié)敗退,已有年余不敢興戰(zhàn)。
「小九先生,你不去看美人嗎?聽說貌如天仙,堪比嫦娥,不看一眼遺憾終身!
「我自己就是美人,何必去看別人,干么讓人羞得花容失色,玉顏憔悴!
仍做男裝打扮的單九凈風(fēng)姿不凡,眉若勾月,眼似繁星,漂亮的唇瓣不點而朱,兩頰豐腴,泛著珍珠白光澤,一口貝齒潔白似玉,略圓的臉蛋肌膚透白,水嫩水嫩地讓人想用手指頭戳一戳,看能不能戳出水來。
因為她剛來軍營時,真的是又干又瘦,小小的一只,兩年過去,不見長肉也就罷了,連個頭也沒長高,軍眷區(qū)的嬸嬸大娘們見了都好生不忍,當(dāng)自己孩子給養(yǎng)著。
那兩年皇甫天絕不知是太閑,還是沒地方好玩,居然次次跟著糧車一起來,運來的糧食顆粒不缺,且都是好的,見證邊城的興盛。
第三年開始,他才不再過來,因為他見到屯田養(yǎng)兵的成效,知道西北不再缺糧了,自己不必再盯得死緊,就怕邊關(guān)將士還有單九凈吃苦。
不過第二年來健康時,他看到單九凈還是不長個,眉頭一皺,問她是不是病了,想帶她回京看太醫(yī),她若一直矮不隆冬可如何是好?
但她拒絕了。
她那時正在跟一名老大夫?qū)W醫(yī),已學(xué)有八、九成,在老大夫的支持下,她提出戰(zhàn)地醫(yī)院的概念,搶救受傷軍士。
因為有銀子了,當(dāng)兵的更加惜命,醫(yī)院很快便建造完成,三名軍醫(yī)各帶了兩名學(xué)徒進駐,加上單九凈,她根本走不開,而且也知道自己身體沒問題。
只是說也奇怪,就在皇甫天絕不來后,單九凈就像破土的筍子,短短幾個月就抽條了,一下子長了一個腦袋高,沒多久癸水來了,個子就沒長那么快了,緩了下來,下半年又高半個頭,又過兩年,她終于長到了哥哥肩膀高,她還能再長高一、兩年,不用再被叫小矮子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而她也終于被養(yǎng)胖,五官更長開了,只是落在旁人眼里,難免覺得她男生女相,因為她一直都做男裝打扮,又在軍隊之中,大伙兒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也不知道她是個女子。
「說得也是,小九先生,你自己就貌美如花,不用再去看什么美人,可是你美成這樣娶得到老婆嗎?」此人在心里發(fā)酸,他中意的女子便是單九凈的崇拜者。
單九凈把現(xiàn)代急救技術(shù)和縫合技術(shù)教給了不少人,因此她多了一個「小九先生」的尊稱。而她也是教出興趣了,一有空就教授軍眷區(qū)的孩子識字,但她教的不是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而是中醫(yī)藥草典籍,她教他們認識各種藥草,若哪天生活遭遇到困難了,還能上山摘藥草賣錢,度過艱難時期。
這些孩子大多數(shù)將來沒有機會考秀才、中舉人、進士及第,他們的路幾乎已經(jīng)決定了,她能力有限改變不了什么,只能教他們識字,然后由知識中找尋未來要走的路。
「先生、先生,好美的人,跟你一樣秀色可餐,我一看頭就暈了,現(xiàn)在腳還有點浮……」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暈陶陶地走過來,面上發(fā)紅,一直傻笑,走著走著還撞上藥廬外爬滿葡萄藤的竹籬笆。
「柴信,先生不記得教過你『秀色可餐』這四個字,你上哪學(xué)來的。」有那么美嗎?瞧這孩子都傻了,比喝了一小綽子高粱酒還醉眼蒙朧。
高粱酒如今是西北的特產(chǎn),用糧食釀制的酒純度很高,香醇辣喉,已取代燒刀子,廣為人知,尤其單記釀酒坊的酒最受追捧。
單記釀酒坊便掛在單九凈名下,但她堅持是兩兄妹共有,每年為他們賺進無數(shù)的銀子。
她還在邊境三城開了五間米鋪、三間玉石行、兩間皮貨藥材買賣中心,專做大盤收貨再轉(zhuǎn)手賣給來自各地的走商賺個差價,一到春天便收購羊毛,上百萬只的綿羊被剃毛,綿羊油和羊毛制品能做到入秋。
其實單九凈這幾年有如邊關(guān)大戶,她所經(jīng)手的生意都賺得缽滿盆滿,只是她一向做得隱密,不向外宣揚,沒幾人知曉她是小東家,只知她是軍營里的小軍師,為人寬厚又善于謀略,懂的事也多,很多人都喜歡向她學(xué)習(xí)。
學(xué)生多了,基于師道,沒人懷疑她是女兒身,而且太多人看過她小時候的干瘦模樣,只當(dāng)她現(xiàn)在長得好是老天的補償,對其美貌看久了也麻木了。
邊民很純樸,再加上近年來與西域那邊的商業(yè)往來密切,高鼻子藍眼睛的西域美女也見得不少,對于她的貌美反而沒那么在意,誰說男子不能美若天仙?
「是商勤說的,他說先生秀色可餐,看著先生他能吃下十個玉米窩窩頭!顾幌伦泳桶炎詈玫男⊥姘榻o出賣了。
柴信是三年前跟著祖父母、爹娘一起被流放的,不過他們是受到牽連,十年后還有機會返回京城。而他口中的商勤今年九歲,全家被判流放,除非大赦天下,不得回京,商父原本是三品官員,因站錯隊而被對方陣營捉到把柄給涮了,一個文官入了營成了小兵,目前是小營區(qū)的文書,抄寫送往京城的文書和急件。
「很好,叫他把《傷寒論》抄十遍,我十五天后要。」小孩的腦子不能太空閑,一空了就長蟲。
「什么!」他一怔。
「多練字才不會一手狗爬字,你也把《千金方》抄一遍,字體要端正,敢有一字歪七扭八就重寫!顾@先生不是紙糊的,該教訓(xùn)時不手軟。
柴信一聽,當(dāng)下苦著臉哇哇大叫!覆灰剑∠壬,你太殘忍了,我還要回去看美人……」
單九凈拿起曬干的雷公藤往他腦門一敲!干诸^上一把刀,切記!
「疼呀!先生,我還不到好色的年紀,而且先生自個兒說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的東西多看兩眼是人之常情,我這是賞風(fēng)、賞月、賞美人,欣賞呀!」他大聲叫冤。
報應(yīng)呀!果然來得很快。
賞風(fēng)、賞月、賞美人是去年元宵節(jié)單九凈自己說過的話,當(dāng)時她看著西域美女跳著胡旋舞,一時看得太入迷了,忘了身邊跟著一串小蘿卜頭,隨口一說,沒想到一下子就被孩子記下了,身教重于言教,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
「欣賞是好事,手抄的《千金方》明天交!顾龤饬啃、愛記恨,誰落她面子她就讓誰日子難過。
「哇!先生,你太狠了,我才七歲,七歲耶,你這是抬苗助長,我會枯萎的!共裥乓荒樕蝗缢。
「放心,先生善農(nóng)事,會讓你這株小秧苗結(jié)穗,茁壯長大!顾呐乃念^,語重心長地說。
善不善農(nóng)事是一回事,但她葫蘆谷里的田地年年豐收,且一年兩獲,她拿出一半的糧食放在她的米鋪上,一半囤積在日谷的山洞中,兩年一次新米換陳米,再放進去一些可以存放久一點的干貨和腌漬物。
陸陸續(xù)續(xù)移植的果樹有上萬棵,除了柿子做成柿餅外,其余果子都醸成酒,一壇子一壇子堆得有半人高,不能久放的果子酒由單記釀酒坊賣出,余下的繼續(xù)存放,桃花酒、杏花酒窖藏多年,香味宜人,單九凈沒打算要賣,她想日后進京時可以送人,大送人情。
原本計劃買人入谷耕種一事擱置,因為她哥哥說了一句「懷璧其罪」,讓她瞬間清醒,積貨囤糧犯了朝廷大忌,雖然她的用意是好的,可是那么多糧食誰不忌憚,一旦被御史知曉了,參上一本,她哥多年在軍中立下的功績一夜化為烏有。
所以日谷的作物交由血狼軍負責(zé),單七鶴每隔幾個月便以演練為名調(diào)千名血狼軍入谷種田,一方面是真的讓他們鍛鏈身體,一方面也是告訴他們糧食是為血狼軍所儲存,日后若有萬一,他們可以退居谷中自食其力,或是取出糧食解一時之困。
因此每個到過葫蘆谷的血狼軍都守口如瓶,這是將軍為他們準(zhǔn)備的糧倉,是屬于血狼軍的,一群流血不流淚的漢子感動于心,誓死守住最后的退路。
「先生,你不想看美人嗎?」柴信在做最后的掙扎,看能不能拉先生「同流合污」,他就免去抄書的苦差事。
「先生天天看!顾龂煜,甚為滿意。
柴信起先聽不懂先生話中之意,而后醍醐灌頂似的恍然大悟,「先生,你說得人不可以驕矜自大,你是美人沒錯,可也沒有自個兒夸自個兒的,那個美人的美和你的美不一樣,人家是男人,你像女的……」唉!先生一定會娶不到老婆,膚若凝脂,柔若無骨,顧盼生輝,比女人還美誰敢嫁。
「男的?」單九凈捉住一閃而過的重點。
「是呀!我沒說嗎?」那位公子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美人、美人,每個人都跟她說不可不見的美人,她先入為主認為是女子,原來……
單九凈好奇了,「真有那么美?」
「美!共裥劈c頭點得很重。
「多美?」
「很美!顾又卣Z氣。
「比先生美?」她故意為難他。
「呃!這個……」他撓著耳朵,沒法回答,他還小,分辨不出誰比較美,他覺得兩個都很美,可是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這算好事嗎?
「小……公子,你怎么還在這里?」
一道氣喘吁吁的嫩黃色身影由遠處跑來,她發(fā)絲都亂了,汗水濕了頭發(fā)貼在頰邊,形色有些急迫和……興奮。
她叫月牙兒,十四歲,單九凈三年前買的丫頭,因為癸水來很不方便,她便找了月牙兒做掩護。月牙兒的生母是一名舞姬,因此她的五官很突出,長相偏向西域女子,濃眉高鼻,眼睛黑中帶金。
她一來,鬼靈精的柴信就趁隙溜走了,至于會不會抄書,那就看他還記不記得。
「我不在這里又在哪里?」
沒等月牙兒開口,單九凈自我調(diào)侃地睨了她一眼,「不會是叫我去看美人吧!」
「公子,你怎么曉得?」月牙兒崇拜不已,兩眼都冒出星星了,覺得自家小姐真是厲害。她是少數(shù)知道主子身分的人,因為要近身服侍。
撫著額,單九凈哭笑不得,「我從山上摘藥草下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跟我說同樣的一句話!
女人看女人有意思嗎?她又不是蕾絲邊。
后來曉得是男人了,她更加沒興趣,看個比女人還美的男子,她是多么想不開,男人似花是妖孽……等等,妖孽?
嗯!印象中有這么一個人,許久未見都快忘了,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二世祖傲嬌少年,若是沒長歪的話,應(yīng)該風(fēng)華絕代吧!
「公子,不看可惜,那帶笑的眼兒一瞟,我的魂就飛了一半,心花朵朵開。」月牙兒一臉癡迷的樣子。
「那就繼續(xù)開花吧!過兩日我把你栽在盆子里,當(dāng)花賞!乖聝貉酪欢迥_,無比嬌羞,「公子,你取笑人。」
「我不是取笑你,而是提醒你別亂跑,軍眷區(qū)雖然規(guī)矩比軍營寬松,可也算軍營的一部分,亂闖以奸細論!顾趴v她了,以至于有些不知輕重,把軍事重地當(dāng)集市逛。
一看主子不像開玩笑,月牙兒趕緊收起嘻笑的表情,「公子,奴婢知錯了!
「要知道你的容貌與我們稍有不同,若非我的緣故,別說待在軍營了,方圓十里內(nèi)都無法靠近。」
日常往來就算了,在軍營這樣的地方,異族人很容易被以有色眼光看待,甚至在貿(mào)易往來之前,尋常百姓對異族人也是排斥的,而像月牙兒這樣的混血兒,更是不被接納,往往只能當(dāng)黑戶,比簽了死契的奴婢還沒人權(quán)。
單九凈買下月牙兒是因為西域女子發(fā)育早,十歲出頭已有少女身形,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癸水也來了。
月牙兒羞愧地低下頭,「奴婢知曉了,不會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