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覺得一切變得好荒謬。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說那些話的人不就正是他嗎?
她突然安靜下來,全身力氣像瞬間被抽掉,只能無力的站著。
就在他慢慢松開手臂、以為最糟的狀況已經(jīng)過去時,她緩緩開口了--
“這樣對我,你覺得很好玩嗎?”
“星寧?”他全身霍然僵住。
她的語氣好空洞、好疏遠(yuǎn)……冷冰冰的態(tài)度比直接推開他更令人心慌。
“閔衡的話你干嘛當(dāng)真?”他猛皺眉頭,試著理出一個頭緒。“再說,那家伙根本沒搞清楚狀況!
“我說的人不是他,是你!
她的雙手輕輕握住他環(huán)抱住自己的手掌,感覺他渾身僵了一下,隨即慢慢松開。
她轉(zhuǎn)身,靜靜凝望著他。
她已經(jīng)不在乎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狽,他們已經(jīng)走到終點,就算再難堪,都要把話說開。
“我不懂……”望著她布滿分不清是淚還是雨水的小臉,他的心乍然一裂,腦袋一片空白。
“這是你逼我的。”
原本她希望彼此還能是朋友,看來他們連朋友也快做不成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他凝望著她的眼睛,原想握住她肩膀的雙掌僵在半空中,無法動彈。
“她對我來說太沒挑戰(zhàn)性,也失去新鮮感,我跟她之間做一輩子朋友是最好的狀態(tài)!彼駛失去生氣的機(jī)器娃娃般,重復(fù)他曾經(jīng)說過的話,眼神直定定的看著他。
“什么意思?”他濃眉倒豎,體內(nèi)有根神經(jīng)線悄悄被拉扯了一下,隱約感覺到這句話很關(guān)鍵,可是他卻毫無頭緒。
“字面上的意思!睆乃樕纤匆娎Щ笈c茫然。
他根本不在乎她,才會對有關(guān)她的所有一切都如此隨便,前一刻說了什么,下一秒轉(zhuǎn)身就能忘記,而她--卻因此深深受傷。星寧苦笑著。
“星寧,我真的不懂!”韋禮特不管來自她身上的抗拒力有多大,雙掌執(zhí)意握牢她肩膀。
他心底掠過一股很糟的感覺,仿佛他即將又要再失去她一次……
不,同樣的錯他絕不犯第二次!
“你不懂?上次我其實有來‘龍舌蘭’,你說的這些話,我都有聽到,而且……”她放任自己感受他掌心的溫度,然后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過了今晚,他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一字不漏。”
“這些話是我說的?!”他感覺肚子仿佛被人狠狠痛揍一拳。
這些話居然是他說的?!該死!天啊,這一切……他胸膛驚懼的大大起伏著。全都該死……
“才幾個禮拜前發(fā)生的事,別告訴我你忘了!彼没谟皱e愕的表情,眼淚又不請自來。
一顆,接著一顆,落個不!
“幾個禮拜前?”他狠狠怔住。
對她來說是幾個禮拜前,但對他來說卻是遙遠(yuǎn)的五年前啊。該死!先前他還暗自慶幸回來的時間點棒呆了,但其實根本就爛到爆。
這算哪門子他媽的現(xiàn)世報!老天--
他站在敗部復(fù)活區(qū)已經(jīng)夠慘了,現(xiàn)在她心頭上還插著他射過去的一道利箭?五年前,他到底哪里有毛病?為什么不好好管緊自己這張混帳嘴巴!
“你不要再莫名其妙的對我好了,震菲是個居家又溫柔的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試看看。”
她對他微笑,卻比哭還難看。
“不要這樣對我!”聽見她的話,他馬上慌了手腳,雙掌緊抓著她,眼神里布滿濃濃懇求!靶菍,那不是我的真心話,相信我!”
“人家都說酒后吐真言。”她關(guān)起重重的心門。
“拜托,再給我一次機(jī)會,你會看到一個全新的我,之前是我太混帳,不懂珍惜,星寧,我愛你,請你相信我。”
他苦苦哀求,神色有她從沒見過的斑駁痛楚,仿佛他已經(jīng)負(fù)傷很久了……
她搖搖頭,暗罵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幾個禮拜前他才聲稱他們之間不可能,現(xiàn)在居然對她說“我愛你”?除非他的靈魂在這期間被換過,否則感情哪有可能說變就變!
“對不起,太遲了,你說的那些話,真的讓我很受傷……”她又搖搖頭,像在對他說,又像在警告自己不要再隨便心軟!熬拖冗@樣好嗎?我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家。”
說完,她轉(zhuǎn)過頭,不想看見他心痛懊悔的表情,身子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出他的勢力范圍之外。
為了這幾步路,她走了十多年,才順利掙脫開來。
“讓我送你回家,好嗎?”
看著她堅決的搖搖頭,韋禮特瞬間渾身發(fā)寒。他又要徹底失去她了嗎?
“那收下這個?”他把手中的餐盒遞到她面前,懇求地看著她。
她低下頭,看了眼餐盒,感覺心臟縮了一下。
然后,她緩緩抬起頭,對他露出一朵淡淡的微笑。
他看得當(dāng)場心碎,她轉(zhuǎn)過身,一個人走入雨幕之中,下不停的雨絲宛如一面厚墻,阻隔著他們。
幾秒鐘過后,她終于招到計程車,順利從他身邊逃開。
身體半濕的韋禮特駕著車,跟在她所乘坐的計程車后頭,確認(rèn)她在臺風(fēng)夜安全到家后,才又驅(qū)車返回“龍舌蘭”。
聽著好友們談起先前在那里發(fā)生過的事,他的心情直線向下墜落,在莫帝凡有所了解的目光下,他帶著一身狼狽,又驅(qū)車來到她家樓下。
望著公寓的其中一扇窗戶,她房里的燈光是開著的,可是他打電話給她,卻通通轉(zhuǎn)進(jìn)語音信箱。
接著再打,她便關(guān)機(jī)了。
他丟開手機(jī),直接下車按她家門鈴。
“誰啊?”是星寧媽媽的聲音。
“伯母你好,我是禮特,我找星寧。”他著急地喊。
“禮特啊,你等等喔,伯母去叫她!
“伯母,謝謝。”
許久后,楊母才又回到對講機(jī)前。
“禮特,不好意思吶,星寧不知道怎么了,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我好說歹說她都不肯開門,聲音好像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聽聞,他胸口開始抽痛。
她還在哭?
該死,一切都該死。
最該死的第一個就是他自己!
“都是我的錯,伯母,麻煩請你告訴她,我說那些話真的是無心的,拜托請她務(wù)必聽我解釋,我就在樓下等她,不管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下去!”他胸膛急遽起伏著,一顆心沉入谷底。
“都這么晚了,還是臺風(fēng)夜吶,太危險了,萬一弄到生病就不好了,你先回家,伯母再跟她說說看,好不好?”
想到她還在哭,他的心就揪成一團(tuán),濃濃苦澀盤據(jù)在體內(nèi)無法散去。
“伯母,謝謝你,不過我想在樓下等她!
楊母深深嘆口氣后,又咕噥了幾句話便離開對講機(jī)前。
經(jīng)過一番折騰,早就全身濕透的韋禮特,高大身軀靠著對講機(jī)旁的墻面,輕輕閉上眼睛,幾乎是立刻,腦中出現(xiàn)她先前淚流滿面的小臉。
他抬起手,用力抹了疲憊又挫敗的臉兩下,緩緩睜開眼,望著騎樓外凌亂瘋狂的驟雨,臺風(fēng)夜的冷風(fēng)吹得人直發(fā)抖。
他站直身軀,一步一步踏入下得正密的大雨中,任憑狂亂的雨絲不斷往下刺入他的身體、他的心。
站在車旁,渾身濕透的他仰著頭,凝望著泛著暖光的窗口突然暗下,然后一切終歸平靜。
她睡了嗎?這樣是不是代表她已經(jīng)沒有在哭了?
“祝你有個好夢,我的愛。”他深情凝望著她房間的窗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如果能待在她身邊,他想給她一個額頭晚安吻,他不信神,但他真心祈禱她每晚都能夢到幸福的好夢。
韋禮特動也不動的站著,隨著強(qiáng)勁雨水的沖刷,高大身軀逐漸變得又冷又硬,四肢漸漸失去知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這就是她聽到自己那些混帳話時的感覺嗎?或者情況更糟?
他哪里都不去,守在她樓下,雨滴滑過他的臉,有時候甚至是溫?zé)岬,或許是他下意識流下的淚,但他知道,縱使他有再多苦澀,都比不過她曾受過的傷害。他的身體像冰塊一樣寒冷,心口卻有把火在燒,嘴里不斷低喃著,一次又一次--
“原諒我,星寧,請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