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奇怪,昨晚睡得很沈,但卻睡得很不舒服,仿佛在睡夢中被一記重拳打到頭上,四肢又被無形的繩索捆綁……更奇怪的是,小姐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梳妝鏡前,床鋪凌亂不堪,小姐雖然貴為小姐,不過她一向自己整理床鋪,而且床亂的樣子簡直像經(jīng)過一番惡斗……
不待她細(xì)想,小姐大概從銅鏡中看到她起床,突然出聲命令她,要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連同兩張床上的被子一并拿去洗。可是衣服是干凈的,被子也是三天前才洗過,她問小姐為什么,小姐卻連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種種跡象,似乎顯示昨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fā)生,可是她卻什么也想不起來。
不情不愿地抱著衣服和被子來到井邊,井邊有數(shù)個書僮也在洗衣,看到她又在洗被子,不約而同全都疑惑地看著惜春,可是惜春連開口都懶。
惜春臭著一張臉,章庭云正好路過,看她臉色不好,在她身旁蹲下,開玩笑地說:“你的臉色難看得像踩死一只大象!”
“大象是什么東西?”惜春抬起頭,眼神充滿對大象和愛情的迷惘。
“一種動物,腿有樹干那么粗,還有一只大鼻子。”章庭云比手畫腳地說。
“你在哪里見過這種怪物?”惜春好奇地問。
“在我家鄉(xiāng),滇南,它會搬木材,是木匠的好幫手!
惜春一邊搓洗被子,一邊專注地聆聽章庭云說話,她不但眼里充滿章庭云,心里也充滿章庭云,不愉快的情緒早被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所取代。
章庭云并不像歐陽凌那么顯目耀眼,可他的五官端正,雖然他不常笑,但他的眼神卻經(jīng)常流露溫暖和關(guān)懷,這就是惜春喜歡他的原因,他不會因?yàn)橄Т旱纳矸种皇菚祝鴶[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先前幾個同樣在洗衣的書僮都已離去,趁著四下無人,惜春大膽地問:“章公子家里有什么人?”
“很多人,是個三代同堂的大家庭!
“三代?這么說,章公子已經(jīng)娶妻生子了。”惜春心涼了半截。
“不,三代是從我爺爺奶奶算起,我還沒成親!闭峦ピ萍m正地說。
“像章公子這樣的好人,應(yīng)該訂親了吧!毕Т涸偬。
章庭云嘆口氣,自嘲地說:“沒有,在我家鄉(xiāng)讀書人跟廢物一樣,沒有人會愿意把姑娘嫁給我!
“章公子在秦淮河,可有遇到心儀的姑娘?”
“秦淮河的姑娘見錢眼開,才不會看中我這個窮酸秀才。”
“你們兩個在聊什么?”夏舒從兩人的背后,冷不防地冒了出來。
“公子,你嚇?biāo)勒伊!”惜春像被捉到的小偷般滿臉通紅,她太了解小姐了,知道小姐這個人有偷聽的習(xí)慣,不免懷疑她聽到多少?
夏舒蹲在兩人中間,像一只捉到老鼠的貓,咧著嘴笑!澳悴乓盐覈?biāo)溃磦被子洗那么久,我還以為你跟人跑了!”
章庭云幫腔地說:“被子沒洗完,阿福是不會跑去玩的!
“都怪公子有尿床的惡習(xí),害我沒辦法出去玩!毕Т簣(bào)仇地說。
“你別聽阿福胡說,我是有潔癖。”夏舒狠瞪一眼惜春,惜春卻裝成沒看見。
“阿福是開玩笑,夏公子你別生氣。”章庭云解危道。
“像這種沒規(guī)矩的壞書僮,非給他一點(diǎn)教訓(xùn)不可。”夏舒促狹地說!皬拿魈扉_始,章公子的內(nèi)衣褲就交給阿福洗,章公子你別拒絕,否則我會給他更嚴(yán)厲的處罰!
“公子你……”惜春咬著下唇,臉頰熱呼呼的。
夏舒不讓惜春說完話,逕自問:“章公子喜歡什么樣的姑娘?”
“我的要求不多,只要情投意合就好!闭峦ピ苹卮。
“如果她書讀得不多,身分也不高,但是個勤快的好女孩,很適合大家庭,章公子意下如何?”夏舒看著一臉緊張的惜春,心里也跟著緊張起來。
“娶妻娶德,我不在乎門當(dāng)戶對。”章庭云自若地說。
“說的好,我有一個義姊跟章公子很速配!
“那就有勞夏公子介紹!
“科考之后,我做定媒人了。”夏舒故意用胳臂肘撞了撞惜春。
“阿福你怎么臉這么紅?”章庭云驚訝地看著惜春。
“他被大象踩到了!毕氖鎿屩卮,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
“公子你偷聽我們說話!”惜春又氣又羞。
夏舒站起身,伸了伸腰,不但不理會惜春的抗議,而且還補(bǔ)上一句:“我今天晚上有事,不回來用膳,能不能麻煩章公子帶阿福去吃飯?”
“一個人吃飯頂無聊的,有阿福作陪求之不得。”章庭云一口答應(yīng)。
“公子你晚上要去哪里?”惜春問。
“你別問那么多,好好服侍章公子最重要。”說完后,夏舒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迫使夏舒匆匆轉(zhuǎn)身的原因,是因?yàn)橐活w淚珠快要從她眼眶滴了下來,她很高興惜春找到幸福,為了惜春,她決定非要忘記昨晚的事不可!
從窗外透進(jìn)桂花的香味,薰得滿室幽香四溢。
夏舒靜靜坐著,臉上有種莫名的嬌羞,足以撼動任何男人的心弦。
桌上有徐燕燕準(zhǔn)備的佳肴,但他們誰也沒動筷子,菜雖涼了,但他們兩人的心卻熱呼呼的。蔻香園里只有兩個被燭光搖晃的影子,徐燕燕帶她娘出去了,今晚不會回來,就只留下他們兩人。
看著她低垂的長睫毛,沒有喝酒卻微醺的粉臉頰,鮮紅緊抿的雙唇,歐陽凌的心不由得一陣緊,他知道若不趕快找個話題,驅(qū)散空氣中的不安,他有可能在一秒鐘之內(nèi)將她抱向徐燕燕鋪著鴛鴦戲水紅被的床上……“你騙得我好苦。”歐陽凌先打破寂靜地說。
“怪你自己沒長眼睛!毕氖娌桓牧嫜览X的本色。
“狡滑的小狐貍,害我差點(diǎn)以為自己有斷袖癖!睔W陽凌自嘲。
“菜都涼了,我拿去廚房重?zé)帷!毕氖嫔焓窒肽米咭粋盤子。
“別走,我不餓!睔W陽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白細(xì)的纖手。
“你不餓,我可是餓得快昏倒了!毕氖嬗昧Τ榛厥帧
“好吧,咱們先吃飯!睔W陽凌一臉悻悻然。
夏舒起身端著盤子走進(jìn)廚房,才發(fā)現(xiàn)爐灶是冷的,望著自己修長而美麗的手指頭,她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她雖然到過廚房,但全是去找吃的,她從沒有親手做過任何一道菜,更別提親自生火了!
不論如何,她總是個女人,下廚是女人的天職,她想應(yīng)該不難吧!
卷起衣袖子,將放在一旁的木柴丟進(jìn)灶內(nèi),有模有樣地拿起打火石拍打,卻怎么也打不出火花,沒關(guān)系,她聰明得很,直接把蠟燭丟進(jìn)去,然后關(guān)上風(fēng)門,沒多久廚房里便充滿嗆鼻的濃煙……嚇得她趕緊往外跑,正好撞進(jìn)往里跑的歐陽凌的懷中。
“你在干么?燒房子嗎?”歐陽凌忍不住發(fā)笑。
“不準(zhǔn)笑!你還不快去把火滅了!”夏舒惱怒地捶他胸膛一下。
“遵命。”歐陽凌放開夏舒,把注意力移轉(zhuǎn)到火爐。
“你有本事,你就把火生起來!毕氖嫣翎叺卣f。
“好,看我表演!睔W陽凌很快地控制住火勢。
“你怎么會做家務(wù)事?”夏舒有些驚訝。
歐陽凌嘴角向上彎,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說:“我家開的是酒館,剛開始經(jīng)營時人手不足,我常到廚房幫忙!
夏舒撇著嘴,不服氣地說:“君子遠(yuǎn)庖廚,由此可證你是小人!
“隨便你怎么說,只要你高興就好!睔W陽凌笑容未變。
“我肚子好餓,你快點(diǎn)把菜熱好!毕氖嬲嫦氤男δ樧嵘弦蝗
“是,姑奶奶。”歐陽凌看出她的企圖,笑得更大聲。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菜從廚房端上桌,其實(shí)夏舒一點(diǎn)胃口也沒有,她早就氣飽了,不過她假裝很有食欲的樣子,所幸徐燕燕深諳秀色可餐的道理,準(zhǔn)備的菜色雖多,但所有菜肴的分量都恰到好處,而且每道菜都色香味齊全,讓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絲毫不剩。
不待夏舒命令,歐陽凌自動將餐盤拿到廚房去洗。
洗完后,夏舒安坐在椅上,笑吟吟地諷刺!澳愫苓m合當(dāng)女人!
“這句話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污辱!睔W陽凌臉色一斂,皺起眉頭。
“我沒有那種意思,我是稱贊你……”夏舒起身想逃。
“你必須為你說的話得到教訓(xùn)。”歐陽凌繞過桌子捉住夏舒。
“你想干什么?”夏舒反守為攻,眼睛瞪得好大。
“教訓(xùn)你的小嘴!睔W陽凌將手環(huán)過夏舒的腰,頭向下貼近。
“你好壞……”夏舒還沒說完,四片唇已緊緊地黏合。
“你的唇好柔軟,跟我作的夢一樣!睔W陽凌感到不可思議地說。
“傻瓜,那不是夢!毕氖嫘咔拥氐袜
“原來你偷親過我!”歐陽凌恍然。
“才不是,是你強(qiáng)吻我!毕氖鏆獾贸瘹W陽凌鞋上跺腳。
“好痛!”歐陽凌欲哭無淚。
“你活該!”夏舒幸災(zāi)樂禍地拍手叫好。
“完了!完了!我的腳站不起來了。”歐陽凌跌坐在椅子上。
“要不要緊?把鞋脫了讓我看看!毕氖鏉M臉愧疚。
“騙你的,母老虎。”歐陽凌一把將她抱到腿上。
“你……”夏舒伸手作勢要打人。
“我好可愛,對不對?”歐陽凌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