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熙不在身邊,她唯一能問的只有東巽王蕭立,當(dāng)蕭立得知她去過子勤殿,表情一變,只告訴她,劉后因為元展太子的死而失心發(fā)瘋,以為是李重熙害了兒子,其實元展太子是死于一場單純的溺水意外,是天意注定——
是這樣嗎?倘若這么單純,劉后又為何要懷疑李重熙?
她隱約覺得事情并非如此,可又找不到辦法查明真相。
半個月之后,李重熙回到東巽國。
未央在東宮見到他,欣喜地不顧旁人,沖上去抱住他!爸匚醺绺纾
“未央,你好嗎?沒生病吧?”李重熙緊緊抱住她,用行為表達(dá)他這些日子的思念。
她激動得眼眶都濕了!拔液芎,你呢?”
“我也很好!彼⑽⑿α,接著拉開她一些!爸皇且姴坏轿业奶渝,夜不成眠而已。”
看吧!她就擔(dān)心!澳阍摬皇敲恳苟甲鲪簤,嚇得無眠吧?”
他捧起了她的小臉。“不是,是每夜都在想你,想得都睡不著了……”
她聞言,玉頰立即泛起紅暈!坝憛挘匚醺绺,你戲弄我……”
“我哪有戲弄你?我說的都是實話!彼皖伣咏,不禁笑了!皩Σ黄,未央,我不該丟下你的,日后我去哪你就去哪,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嗯。”她回應(yīng)地圈住他,用力點點頭。“對了,你去廣都見攝政王的事順利嗎?他同意讓出王位嗎?”
“他不愿意,所以我跟你哥哥決定動用武力逼他讓位。”
她驚聲道:“武力?意思是……要打仗嗎?”
“北宮澈他無德無仁,竟連建言他和平退位的崔丞相都被抓起來候斬,已讓天下人恐懼,我不能容他再傷害廣朝臣民!
如果連溫厚的哥哥也同意,那么便是沒有辦法了吧……未央蹙眉想!拔抑懒耍匚醺绺,你就照你想的去做吧!
他注視她明亮又信任的雙眸,目光隱隱閃過一抹心虛。
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明明北宮澈并非如此不堪,他卻對天下造了這樣一個謊,好讓他繳義起兵,名正言順登上帝位。
他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為何一遇到未央,在她的純凈目光前,他一再感覺自己騙了她,他的心就像對不起她的信任,熬不到自己堅持的大業(yè)。
是他錯了嗎?
不!李厚殺死他父親,奪走他的帝位,連帶逼死他的生母,讓他流落東巽國,他的報復(fù)怎會有錯?
就算賠上北宮澈的命,那也是為了母親,為了東巽王,是他該討回來的一點小小利息而已。
目光一沉,他抓緊心底那股不停歇的恨意,再不讓可笑的良心影響自己。
“重熙哥哥,我有一事想問……”忽然間,未央開口。
“什么事?”
未央盯著他,目光直直地看進(jìn)了他濃罩黑霧的眼底!拔乙姷阶忧诘罾锏膭⒑罅恕
他記得小時候,他最喜歡打水漂兒。
因為那是哥哥第一次教他玩的游戲,雖然長大后,哥哥再也不跟自己玩了,可他還是喜歡,總想著哥哥或許哪天看到了,會想要一起玩……
所以,小時候他常會站在水池邊獨自玩著。那一日,天氣忽然轉(zhuǎn)冷了,宮人見風(fēng)大,便稟報!岸踝,風(fēng)大了,小的去幫您拿件衣服吧?”
“去吧!彼S口應(yīng)了,繼續(xù)玩他的水漂兒,越玩越來勁,直到背后傳來腳步聲,他還以為是宮人回來!耙路胖,我等等再穿!
無人回話,他奇怪地回頭,才發(fā)現(xiàn)身后是一臉冷笑的蕭元展!案绺?”
他因哥哥的出現(xiàn)一怔,正想行禮,卻被蕭元展一把推下水池。
他身子不穩(wěn),不自覺地伸手拉住蕭元展,兩人因此雙雙落水。
“救命……”水花四濺,不會泅水的兩人在池里載浮載沉,求生掙扎,起初他還能見到蕭元展的身影,可最后他吃了好多水,水一沉,什么也看不見了。
直到回來的宮人發(fā)現(xiàn)主子落水,連忙跳下水將他拉上岸。
等到失去知覺的他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蕭元展已經(jīng)溺斃。
他嚇壞了,眼睜睜看著哥哥的尸身被帶上岸,竟連事發(fā)經(jīng)過也想不起來。
“元展!你快醒醒啊……”聞訊趕來的劉后呼天搶地,抱著蕭元展的尸體慟哭,當(dāng)她目光尋到他的時候,她猛地站起身,走向他,掐住了他的頸項——
“母……母后?”他不能吸氣了,剛剛的痛苦又浮上來,他只能向母后求饒,然而母后的臉上全是憎恨,是要致他于死的欲/望……
“不要——”當(dāng)他終于張口喘氣,瞬間驚醒過來,冷汗涔涔。
“重熙哥哥,怎么了?又作夢了嗎?”未央被他驚醒,連忙起身察看!皼]事,只是夢,你瞧,未央在這里!
她伸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則找來手巾替他擦去那些冷汗。
李重熙望著她,神志終于鎮(zhèn)定下來。“我剛剛……說夢話了嗎?”
“沒有,你只是嚇著了!蔽囱霚嘏恍。“重熙哥哥,別再想那么恐怖的夢了,我們再睡一會兒吧?”
他卻說:“未央,我剛剛夢見了那日落水的事!逼綍r,他的惡夢都是蕭元展或劉后厭惡自己的臉,不過今日,他清楚地夢到了當(dāng)時的恐懼。
未央的臉色微微繃緊,關(guān)心地看著他!笆遣皇俏医裉靻柫四阍固拥氖拢藕δ阕鬟@個夢?”真糟!她為什么要問他?就相信父王的話不行嗎,瞧她惹的禍。
“對不起,是我不該……”
“沒有的事!彼麤]事般地笑了下!澳銢]錯,蕭元展真是我害死的——”
“重熙哥哥!”未央開口制止他!笆窃固油颇阍谙,他因為搶龍玉而被東巽王責(zé)打,起心報復(fù)想害你掉下池子,卻把自己給害了,這跟你無關(guān)啊!
“可是我拉了他!崩钪匚醯暮陧痪o,好似又看見當(dāng)時的場景,失神地瞧著某處!叭绻覜]拉他,宮人應(yīng)該來得及救起我,他也不會溺水了!
“你不是故意的,不能算你的錯!彼绷耍焓直ё∷!爸匚醺绺,你不要想了,只怪我自己,不該多心問你這件事。”
李重熙抬眼看向她,發(fā)現(xiàn)她急紅了眼,心也一暖!皩Σ黄,我不想了,你也別自責(zé)了,像你說的,如果我沒錯,那你更沒錯。”
只有她會在惡夢后安慰他,無條件站在自己身邊。未央,如果沒有她,他是否連夢醒了,都要獨自苦苦糾結(jié)悔恨?
想著,李重熙反手抱緊她!拔囱,日后我若去哪里,你便跟我去哪里,好不好?”
戰(zhàn)局一觸即發(fā),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東巽國,勢必得到前線指揮,他也不想把未央留在東巽國,再有機(jī)會見到劉后。
“嗯,未央也不想再離開你了。日后不論你去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我們說定了,重熙哥哥……”
李重熙聯(lián)合竇天瑯的南襄國軍力,聚集千帆水軍至廣朝郢城,準(zhǔn)備對北宮澈開戰(zhàn)時,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郢城將軍江興竟響應(yīng)討王,主動開城投降,迎接聯(lián)軍進(jìn)入廣都。
此舉大敗廣朝軍心,沒多久,周圍的涇城與舒城也被聯(lián)軍拿下,南方第一大城——舒城陷落的消息傳回廣都,大臣都愁煞了,民間也開始人心浮動,甚至有大富人家攜家?guī)Ь焱督涤诶钪匚酢?br />
兩國聯(lián)軍氣勢如虹,李重熙與竇天瑯也進(jìn)入舒城,在舒城的白露宮暫時住下。
白露宮原是皇家離宮,自開平帝繼位以來,便訂下三年一次南巡的規(guī)矩,體察民情,于是白露宮所在的舒城便成了南巡終點,也是南方最大的政商中心。
然而,到了懿惠帝時,國力漸弱的廣朝不堪負(fù)荷南巡經(jīng)費,再者沉溺聲色的懿惠帝也沒心思南巡,于是白露宮逐漸年久失修,幾處園林廢棄,不再像以前那般富麗堂皇。
李重熙一行人進(jìn)入白露宮,也只是挑了幾個尚可使用的居所利用。
未央與他同住一殿。就像他說過的,他與她再也不分開。
“會不會覺得哪邊不舒適?畢竟是間幾十年沒有修繕的屋子……”
“不會!蔽囱腭R上笑道!拔彝ο矚g這里的,雖然沒明水宮那么大,不過幽靜漂亮,冬景也別有一番意思。瞧,我的居所里還有梅花林呢!”
“真的喜歡?”他怕她是故意這么說。
“當(dāng)然喜歡,重熙哥哥,未央不會對你說假話的!
當(dāng)她笑開燦爛嬌顏時,李重熙也跟著她笑了!澳呛茫乙呀(jīng)派人通知南襄王你已抵達(dá)白露宮,未央,等等你就可以見著哥哥了——”
他的話才落下,殿外便傳來竇天瑯匆忙的步伐!拔囱!”
“哥哥?”她回頭,果真見到竇天瑯朝自己走來,也轉(zhuǎn)身快步奔向他,伸手給了他一個擁抱!案绺纾娴氖悄銌?”
他抱住妹妹,也笑開了!吧倒!才嫁人多久時間,竟連哥哥都認(rèn)不得了?”
“我才沒有認(rèn)不得!”未央退開一步,噘起唇來跟他斗嘴!爸皇翘脹]見到哥哥,太想念哥哥了,覺得不可思議而已……”
竇天瑯見狀,便伸手掐她的粉頰!斑,那這下確定不是作夢了吧?”
“疼!”她扯開哥哥的手,抱怨地揉自己的臉頰。“哥哥,你壞透了!重熙哥哥都不會這樣欺負(fù)我——”
“喔?”竇天瑯聞言,目光在她與李重熙之間流轉(zhuǎn)。“意思是,你的重熙哥哥比我待你更好嘍?”
“那當(dāng)然!彼苯拥,然后嬌羞地垂眼!爸匚醺绺鐚ξ覝厝岬貌坏昧,哪像你動不動就捏我!”
竇天瑯佯怒!昂茫瑱M豎女子嫁了人就是異姓人,我懂了,那我走吧!
“哥哥——”
“好了,天瑯弟,未央性子單純,何必這般鬧她呢?”李重熙終于微笑出聲了。“你們兄妹難得相見,不如好好說話吧,我請人擺膳,晚膳就一起用吧。”
竇天瑯終于與妹妹相視一笑!爸匚跣址愿,弟弟自當(dāng)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