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好不容易，他擠了點聲音出來：“怎么不回娘家－－不是，我是指回你父母那兒住一陣子�！�
“我也想啊�！彼α艘恍�，想起自己被逐出門時的一景一幕�！安贿^，我爸媽住南部，太遠了，我說我要留在臺北工作�！�
到底她還是說了謊。
傅崇恩接不了話，那些都不是他能想像的世界。
突然，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啊，你的摩托車還停在……”
“我知道�！�
“那待會兒載你們過去騎回來？”
“沒關(guān)系，不遠，晚上我們再散步過去就好。而且，你不是待會兒要回醫(yī)院看診嗎？”
“……你怎么知道？”她應(yīng)該只知道診所的班表才是。
蘇淇旻先是干笑兩聲，才開玩笑似地回答：“領(lǐng)人家薪水嘛，總該知道一下老板的行蹤。對吧？對吧？我是不是很盡責？”
傅崇恩被她逗笑。
“你喔。”然而他明白，她只是在轉(zhuǎn)移話題。
他又豈能讓她得逞。
“我是說真的，你們不適合住這樣的空間。你缺錢，我可以借你�！狈路鹪缌系剿麜@么提議，蘇淇旻微笑，搖搖頭拒絕了。
“你已經(jīng)幫過我一次，還給我工作，剩下的應(yīng)該要我自己想辦法才對�！�
似乎也同樣料到她會斷然拒絕，傅崇恩不再試著說服她。
“你真硬�！�
“什么？”
“沒什么�！彼丝跉�，看了手表一眼。“那，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回醫(yī)院了�！�
“謝謝你的午餐�！彼煌乐x。
“那沒什么�！备党缍鲹P起微笑，退身于門外�！坝惺裁葱枰獛兔Φ模M量打電話給我沒關(guān)系。”
蘇淇旻沒答話，只是笑著對他揮揮手，說了“明天見”之類的話。
回到家，沖了個澡，已經(jīng)是近午夜十二點的時間。
傅崇恩頂著一頭濕發(fā)走到書房，開了筆電，準備K讀那份最近的臨床報告。那是關(guān)于小兒代謝異常的臨床報告。
他想起自己在過去曾經(jīng)有一年，幾乎有大半年的時間都住在醫(yī)院里，當時同樣有個住院的小男孩常常會來找他玩，他想，如果那孩子還活著的話，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二十多歲了吧……
他坐了下來，點開報告文件，卻讀不到幾行字就傳來門鈴大作的聲音，打散了他的思考。
這時間？他皺了眉。
大概是孫智媛吧，這時間也只有她會來。他起身去應(yīng)門。
不過，門外的并不是孫智媛。
“鈞德？”竟然是他妹。
見傅鈞德站在門外，提著行李，樣子有些落魄，傅崇恩忍不住問：“你不是離家出走了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么冷靜？好歹你看到我也驚喜一下吧�！备碘x德白了他一眼，逕自走進門，左右張望了一趟。
“咦！二嫂還沒下班呀？”咚的一聲，她把行李擱著，一屁股坐上沙發(fā)，擺明就是打算賴著不走。
他無言，半晌后嘆了口氣，道：“早就離婚了，還哪來的二嫂�！�
“離婚了？為什么？”
“先不說這個。你到底來干嘛？”傅崇恩關(guān)上門，走到她身旁，俯眼睇著這個向來任性的妹妹。
“我－－”她張嘴、閉口，張嘴、閉口了幾回�！鞍�，你知道嘛，就是……先暫時借我住幾天……”
聲音愈來愈小，最后只剩下蚊子聽得見。
“……”傅崇恩不語，盯著她。
傅鈞德則是避開二哥的眼神，直到終于受不了這凝重的氣氛，干脆扯開話題：“你真的離婚了？”
“這事能假嗎？”他吁了口氣，掉頭走向廚房。“要喝什么？”
“為什么？二嫂哪里不好？”她激動站起身，尾隨在傅崇恩身后�！岸┤碎L得漂亮，頭腦又聰明，為什么要跟她離婚？”
“你管那么多干嘛？”他開了冰箱，拿起果汁灌了一大口。
“吼，我知道了，你在外面有女人對不對？”
“對你個頭！你腦袋都在想什么？”
“不然你們好好的，干嘛突然離婚？”
“那不是‘突然’�！备党缍鲗⒐瓟[回冰箱，錯身繞過像只蒼蠅嗡嗡叫的傅鈞德，直往書房方向走。
“可是……”傅鈞德不放棄逼問，繼續(xù)跟著他。“你不會舍不得嗎？二嫂那種女人是可遇不可求耶�！�
她是真心喜歡她那二嫂，簡直把對方當成偶像巨星來崇拜。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問�！�
“小－－”傅鈞德一怔，奮力反駁：“小孩？我才小你五歲，你憑什么說我是小孩！”
“你的心智年齡只有十五歲，不是小孩是什么？”
“傅崇恩！”
“再吵我就把你趕出去�！彼钩龃蠼^招，在書桌前坐了下來，點開那份文件繼續(xù)閱讀。
“……”這招果然見效，傅鈞德閉上嘴。
直到她看懂了那份文件的內(nèi)容。
“小兒代謝？”她皺了眉頭，也困惑：“你不是轉(zhuǎn)去心臟外科了嗎？”
“見鬼了，我哪時轉(zhuǎn)去心臟科？”
“二嫂跟我說的啊……啊、不對，現(xiàn)在不能叫她二嫂了�！�
一聽，傅崇恩愣住，愣了好半晌。
“智媛跟你說我轉(zhuǎn)到心臟外科？”他眉心深鎖，想不透�！斑@是什么時候的事？”
“嗯……我想想�！备碘x德歪著頭，思忖了幾秒�！按蟾攀前肽甓嗲鞍桑乙膊惶浀�。”
半年多前，那大概是他們開始醞釀著要離婚的時間點。皺著眉，傅崇恩不語，他不懂孫智媛為什么要說這種謊。
見他臉色不太對勁，傅鈞德發(fā)覺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那個……”她想圓場，卻擠不出話來。
“算了，應(yīng)該是爸又畫了什么大餅給她吧�！�
“什么大餅？”
“爸一直幻想我總有一天會乖乖回他的心臟科，好增加他手底下的勢力。他大概也是這樣對智媛洗腦……吧�！�
聽著他的話，傅鈞德始終困惑，最后忍不住問：“你們，為了小兒科和心臟科而離婚？”
“你高興這么解釋的話�！�
“啊，為什么？你為了小兒科就把二嫂甩掉？”
傅崇恩忍不住閉上了眼。
“為什么？”
那煩人的為什么還持續(xù)侵蝕他的耳根。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問。”他也懶得再解釋了。
“可是……”
“你再問的話，我就馬上打電話回家，跟媽說你在這里�！�
“你－－”傅鈞德一怔，沒料到他會耍這招�！澳氵@可惡的哥哥，竟然用這招威脅我！”
傅崇恩看了她一眼，隨即拿起手機，佯裝撥號、接聽。
“喂，媽－－”
“你……”傅鈞德大驚，伸手欲搶他電話。
“我知道鈞德現(xiàn)在在哪里哦�！�
“你閉嘴！”她壓低嗓子，搶電話的動作沒停。
“我跟你講她在哪，不過你以后不要再逼我轉(zhuǎn)心臟科。”左閃、右閃，傅崇恩要閃過妹妹的“攻勢”其實易如反掌。
“OK，那就成交，我跟你說她現(xiàn)在就在我家－－”
刷一聲，手機已經(jīng)被傅鈞德?lián)屜�，她立刻打算切斷訊號，卻發(fā)現(xiàn)手機根本就沒發(fā)話出去。
“你耍我！”她氣到臉紅。
傅崇恩聳聳肩�！笆悄惚��！�
“你這幼稚鬼！”她氣得把手機扔還給他，惱怒地走出書房。
書房終于回歸平靜。
“呼。”
傅崇恩嘆了口氣，看著手機的熒幕畫面，怔怔地，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浮上心頭。他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只是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正走在一條眾人都會勸阻的路上。
有時候他實在搞不懂，明明他不是獨生子，卻還是得背負這種莫名的期望，到底為什么？
倏地，蘇淇旻的笑容浮上他腦海。
如果是她的話，她應(yīng)該會讓小沛忻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單純、很快樂吧？如果是她的話，她應(yīng)該不會強迫小沛忻一定要干什么很了不起的行業(yè)；如果是她的話……
突然，他心一驚，回過神來。
�。诤紒y想些什么？
后來那篇臨床報告他只看了十分之一，之后便趴在書桌上睡到不省人事，還是傅鈞德來把他搖醒，叫他滾去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