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猶豫只是片刻,便答:
“是有點像。不過我想你們不可能有親戚關(guān)系。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兒絕對沒有什么雙胞胎。姐,你忘啦,新聞不是有說世界上至少會有三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反正我不說,晚點你也會知道她就是從小坐在我隔壁的那個女學(xué)生你記得吧?問我神仙教母的那個女生國中、高中、大學(xué)都同!彼粤艘惑@!斑@么有緣分?”
他眼里有過瞬間的厭惡,隨即無所謂地聳肩。他不以為然道:
“有緣有個屁用我被舅舅打時也不見她出來救我;我求助無門時她也沒有出來幫我;我生大病時也不是她來照顧我。這也叫緣分?別開玩笑了。姐,緣分這東西就是所謂的漁翁得利,不如不要!
這小孩沒變一貫地喜歡歪樓,時常歪到別人身上。她突然問道‘
“不對啊,小寶,你不會精神分裂嗎?你在學(xué)?此鷧挘氐郊依镉挚匆娢,你不會連我一塊都討厭吧?”
她本來只是說笑,也沒要個答案,他卻是平平靜靜地回答:“這有什么好精神分裂的?從頭到尾跟我一塊牽手走的,是你,又不是她!彼nD一會兒,再追加一句:“跟你一塊牽手走的,是魏安,也不是別的男人。”語畢,他又沖著她直笑,就差沒搖尾巴了。
她認(rèn)為這段話很有玄機,值得好好思考同時也令她想起八年前每次電視劇結(jié)束后,都會有個光頭和尚雙掌合十說:各人造業(yè)各人擔(dān)。
她正在思索她到底在魏安的生命里種了什么因,必須承擔(dān)什么果時,注意力被魏安打開小蓋子的米粥吸引了。
她眼睛猛閃,迫不及待地坐下,淺嘗一口,對著跟著入座的魏安輕聲低叫:“好吃!小寶,你手藝一樣的好!”人生如此,她滿足了,而且滿足到可以暫時忘記魏安已經(jīng)是個大男人的事實。
魏安也跟著笑起來,挑了一根炸成黃金色的脆皮牛奶棒一口口投食。
“姐,吃牛奶可以變高喔!
她瞪他一眼,圓圓的雙頰更鼓,不想浪費時間說話,一口又咬進(jìn)剩余的牛奶棒。
周宗清玩著手機對著他們偷拍在臉書上留言:兩個傻瓜阿呆與阿瓜。安子跟他女人。不是徐思平。
輕微的喀嚓聲,令魏安轉(zhuǎn)頭看他一眼眉頭微微攏起。
陸續(xù)有魏安的同學(xué)進(jìn)來,一見徐唯安,就笑得賊目鼠眼的。
“恭喜啊,安子,徐思平,你們終于繞來繞去在一塊了早說嘛,一開始就在一起不是省時嗎?”
周宗清在旁猛搖手。
魏安保持笑容!八形ò,我的女友!
“不是徐思平!敝茏谇迕榱艘谎畚ò玻÷暤难a充。
同學(xué)們吃驚地叫道:“怎么可能!誰都知道你喜歡徐思平吧?”
唯安慢慢轉(zhuǎn)頭看著魏安。
“喂,別黑我啊!我女朋友在這里!蔽喊踩孕χ凵駴隽讼聛怼!按髮W(xué)社團(tuán)你們不是在同一社?”
“我一直在說明,那是巧合。”
“你們都喜歡同一家店啊,飲料店、蛋糕店甚至餐廳啊!
魏安笑道:“別開玩笑了你們。我去的都是有名的店面你們沒去過?臺灣就這么小,不隨便亂撞上都奇怪。喂,你們別扯我后腿我好不容易追到的,我會生氣的!
唯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親昵地?fù)н^她的肩,明明他以前也常這樣做的,怎么這次感覺特別不同?是因為……小寶的肩膀變寬了嗎?
她的背微微往他懷里窩去,沒注意他訝異的一瞥,只細(xì)細(xì)品嘗他寬闊結(jié)實的胸膛。這滋味,似乎還不錯?這算在肉體上也成長為一個好男人?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小寶這家伙在高中后就自己學(xué)著做菜,說什么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原來是不想跟人老撞到啊。
真的是……太有共同的喜好吧?怎么會談不起來呢?她又往魏安看去一眼,確定他不是遲到的叛逆期,別人說什么他反什么,容易忽略真正的心意。
魏安接收到她的眼神,以為她粥喝不完了,將碗挪到自己面前,又把切片的三明治遞給她!俺圆煌暝俳o我。”
其順手的速度,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習(xí)慣性動作,以前常做的,才會想都沒想地當(dāng)眾做出來。
男同學(xué)們互看一眼,知道徐思平目前沒戲了,各自散開尋找殘羹飯肴,慘聲大叫后又來搶桌上的三明治,他們的女友則翻出牛奶當(dāng)早餐。
唯安心驚肉跳了下,這簡直是難民搶食嘛。八年沒接觸這個世界,男人都退化成動物了嗎?不對,她接觸的男人只有小寶吧。
魏安湊到她身邊,低聲說:
“姐,還是我好吧。有食物絕對不餓著你,哪次不是讓你先吃?”
“……有對比才知道差很大!彼悬c傻眼!靶殻銊e變這樣啊,我搶不過你的。”她很護(hù)食的。
魏安笑咪咪地看著野獸們瘋掃餐桌他完全沒有意愿阻止愈野蠻愈好……他姐就討厭野蠻人。
“真的很像耶!卑鄬Τ錾淼囊幻瑢W(xué)過來打量她。“你姓什么?真跟徐思平?jīng)]關(guān)系?在哪做事?安子,你怎么藏得這么深是不是以前不敢亮出手?”
餐桌上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唯安慢條斯理地吞下嘴里殘余的食物,拿過水杯喝著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從她看見小寶喝牛奶也會弄得滿嘴都是奶泡時,她就堅決在外面不喝有顏色的飲料。
魏安直起身,無奈地嘆口氣!坝嗷菝裥〗悖遗迅焖计秸鏇]關(guān)系在哪做事與你無關(guān)。你這么咄咄逼人,我會以為你暗戀我!彼中Γ骸昂昧,你也別鬧了。喂喂,陳小功把你女人帶走,肯定昨天啤酒喝太多了!
周宗清從魏安后面湊過去問著唯安壓低聲音說著:“唯安姐,你不出面壓一下?”
唯安轉(zhuǎn)過頭,微微笑道:“我干嘛出面?這是任何一個紳士該做的,我插手就是看不起他,把他保護(hù)得這么好干嘛,又不是小孩了。喏,或許你可以多學(xué)點,將來女友滿意度可以加分!
她目光下移,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周宗清愣了下,對著她晃了晃!白钚率謾C啊!
“已經(jīng)變得這么薄啊……”
“現(xiàn)在什么東西都要薄,筆電也薄,人情也薄。對了,拍照解析度可以到八百萬呢,你看!彼圩÷曧,對著她按了一下!胺奖闶∈隆!
他收起手機!拔ò步,不是我說啊,安子很寵你耶,你要好好珍惜。雖然除了徐思平喜歡他外,其他女生,嗯,也喜歡他,不過都像疼家人一樣。我不是說他乏人問津喔,他只是像個……絕緣體,對,就是絕緣體。”
徐唯安本來眉頭緊皺,直盯著他的手機,后來聽見他一番話,疑惑問:
“徐思平告白過嗎?”
“嗯?好像沒有。不過大家都這么說,他們很有緣分,就算各自有男女朋友,將來也一定會分手,與其繞來繞去,不如別浪費時間在一塊,只要安子肯主動……”
“真有趣的劇本!”唯安贊嘆!罢l想的?哪部電視劇學(xué)來的?我想看!
“什么?”
“本來就是嘛!迸c魏安對話的那個女人聲音大了點,打斷他們的竊竊私語!鞍沧,你敢說你沒有喜歡過徐思平嗎?你常盯著她看,不是嗎?你不是暗戀她嗎?你找了一個跟思平相像的女生,不覺得對她很不公平嗎?為什么不敢追?因為家境差太多?”
唯安愣了下,看著那個叫陳小功的男生臉黑地走到一旁,不想理他女朋友了,有人走到陳小功那里低聲問什么,接著男同學(xué)們都在私語,傳到周宗清這頭。
周宗清的臉也黑了,喃喃自語:
“我是主辦人耶,這不是給我難看嗎……不好意思啊,唯安姐,余惠民這小妞向來正義感最足,跟徐思平是好友,昨晚她沒在小功那里……”
潛臺詞就是在徐思平那里。
周宗清也跟著站起來,正色說道:“好了好了,別……”
“如果是我常看著徐思平而導(dǎo)致誤會,我道歉!蔽喊裁鏌o表情地說道:“我看她,是因為她跟我女友很像,我不喜歡她的臉出現(xiàn)在別人的面上,但都是同學(xué),我也就掩飾我的厭惡了。余惠民,你都幾歲了?畢業(yè)后就工作了吧,怎么現(xiàn)在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就老替人出頭呢?什么公平啊,你真的認(rèn)為這個世界上有公平嗎?別傻了,你們所謂的公平也不過是建立在你們既得的利益之上!彼D(zhuǎn)頭跟周宗清說:“唯安這樣不太方便,我跟她要先回去!
魏安脾氣好,從來沒有不笑的時候,可以說是班上的吉祥物,這次周宗清真是驚嚇到了,這也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行李包就放在蔚房角落,擺明一喂飽唯安就走。
“等……我們還有活動……”
魏安拉著她起來!拔ò玻吡,我們回家了!
唯安起身,掃了一眼廚房,沒有當(dāng)潤滑劑的意思,朝周宗清微微點頭,就跟著魏安出了別墅。
雖然是冬天,但難得萬里無云,魏安瞇著眼看著天空。
“小寶生氣啦?”
“沒。”他換上笑!澳欠N小事我哪會生氣,也不是什么值得深交的人,就是板著臉說話比較有震懾感。姐,我車在那,”他指指不遠(yuǎn)處的舊車,跟著她一塊走過去!岸周。本來想過了幾年再換,改天我們一起去看新車吧!挑你喜歡的顏色!
她嗯了一聲,想到他說的深交。在八年前,小寶的交友廣泛,幾平很少跟人斷交,他的說法是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用得上?而所謂深交,也就是利用價值夠不夠他深入去與這個人交往。原來八年了,他還是沒有變啊……姐偏著頭打量他。
“姐?”
“小寶,你除了身高外,其他的都還沒變呢……”
他聞言笑道:“那不是很好?你一回來,對我不會有距離感,是不是?”唯安面色古怪地喔了一聲。突然間,她道:
“我想起來了,剛才你同學(xué)叫周宗清的,用手機對著我拍照,我來不及阻止。小寶,這種手機發(fā)現(xiàn)照片空白正不正常?”
魏安一呆,剛才確實聽見周宗清拍照的聲音,如果是對著他跟唯安合拍,照片里她卻是空白一片……他把行李放進(jìn)車?yán),跟她說道:
“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刪個照片。”
他立刻跑回去,在門口遇見周宗清,兩人低聲交談著。
唯安就站在車門旁看著四周。藍(lán)天綠地,挺美的,房子是老舊了點,看來這個徐思平還真的出身富裕,小寶一生的目標(biāo)就是有錢有錢再有錢,但他也從不去賭博或買彩券做那種虛無縹緲的發(fā)財夢,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了多少存款。
她不經(jīng)意又掃過他的背影,身形頎長,寬肩窄臀的。真的……長大好多。如果是她的親弟弟,她一定驕傲地宣布:這是我又高又帥的弟弟,快來追,追到了絕對超級賺到。
現(xiàn)在的魏安啊……她很熟悉卻又有那么點陌生。別以為她沒有看出來,今早他清醒剎那的眼神她是看得很清楚……這小子,在心里上真把她當(dāng)女人?
肉體上,也把當(dāng)她女人,他才會有早上那反應(yīng)吧?她眼波落在他被長褲包裹的臀部,還滿結(jié)實的,她想。過了一會兒她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盯著看,眼神立刻瞟開,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別墅二樓的某扇窗面上。
一個女人站在窗廉旁看著她。
她怔住。
真像。
即使一直有人在告訴她,她與徐思平很像,但她認(rèn)為又不是同一家生出來的,會像到哪去?現(xiàn)在一看……真的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嗎?
她來自哪里?
將往何處去?
這些念頭如水泡般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圍繞著她,大門口前的周宗清與魏安隨著這些水泡而淡化消失。周遭安靜無比,別墅仿佛新建,美麗的景
色連綿起伏。別墅二樓窗面后的徐思平仍然站在那里。
她穿著束腰的長裙,烏溜溜的長發(fā)過腰,眼眸彎彎地,充滿愉悅氣質(zhì)雅致中帶了那么點天真,她正專注地看著草皮。
草皮上有什么?
唯安渾身涼絲絲地起了寒氣,眼眸卻是移不開二樓那個女人。再接近一點,再接近一點,她就能知道她是誰,心里有個聲音這樣告訴她。
于是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
“唯安!”
波的一聲,如水泡爆裂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她受驚地叫了一聲,定睛再看,魏安快步朝她走來,到最后已經(jīng)是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他一臉大喜過狂,一雙墨瞳燃燒著無比的歡喜,連帶著她也忍不住笑起來。
一她幾乎沒有看過魏寶平擁有這么純粹的喜悅。他有笑容,但都是藏著功利的笑,這個秘密只有她知道,因為他再也不要回到那個只能任人欺負(fù)的時候,說起來在這世上最了解魏寶平的,是她吧。
她笑道:“小寶,什么事這么……啊啊!”她尖叫了起來。
魏安一把抱起她離地,大笑著。
“唯安!唯安!”
“魏寶平,放下我!”她的褲腰松了,她絕不要在大庭廣眾下丟人現(xiàn)眼。
“姐!姐!我太高興了!”
他全然不理她在說什么,徐唯安暗暗咬牙,抿著嘴,不得已雙腿悄悄纏上他的腰身,減緩褲腰下滑的速度。
“魏寶平,你給我放下……”她咬牙切齒地說著然后,她的唇被吻了。
重重封。
一次、二次,三次……藉著唇瓣的撞擊,以發(fā)泄他激動的心情。
徐唯安沒有再說任何一個字,她怕一張嘴,這小子會毫不猶豫地登堂入室,別以為她沒發(fā)現(xiàn),這小鬼頭打蛇隨棍上的速度比誰都快。
她的眼角瞟到大門前呆滯的周宗清,她想死的心情都有了……她極度希望她的長發(fā)能夠掩面,她想一路狂奔出去,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是誰。
“姐!姐!你看!”
烏黑的長發(fā)已經(jīng)成功地遮住她半張臉,她看魏安右手騰空出來以為她可以落地生根了,她要藉力下來了,哪知這家伙居然單臂扣住她的臀部,逼得她不得不摟住他的頸子,以維持平衡。好吧,至少確保她的褲子不會掉了難堪少一點。
“姐!”他眉飛色舞,展露輕薄的手機螢?zāi)弧?br />
徐唯安湊上前,認(rèn)出這是周宗清的手機,蛋幕上是魏安跟……
“是我?”她錯愕。
“是你!”他笑說:“拍成了!拍成了!你能拍照了!”他又刷了一下手機,對著她連拍數(shù)照,再一一給她看。
她慢慢地接過來,一張張地刷著。果然都是她,長發(fā)散亂,像女鬼一樣,還一臉傻樣……
她盯著照片,傻傻問道:
“小寶,這種手機我沒用過,會無中生有嗎?這怎么可能呢?新科技?太神奇了吧!
魏安笑咪咪地。“姐,那我們不用手機,回去買單反,我們拍,一直拍,拍到我們老為止。”
她往他看去一眼。
他面不改色!罢f好了給你養(yǎng)老嘛。你老了也只能我來養(yǎng)!
她懶得跟他玩文字游戲,又回過神認(rèn)真地來回刷著螢?zāi),確認(rèn)照片并沒有忽然間消失。
“小寶,你聰明,你替我想,這到底怎么回事呢?怎么突然之間我又能出來,還能留照呢?”
“那一定是,姐,你可以留下了!彼p聲說著。
她轉(zhuǎn)頭看著他。他面上還是滿滿的笑意,眼神卻再認(rèn)真不過。他直視著她,柔聲道:
“一定是我的日思夜想喚醒你了。你看,你有肉體,你有呼吸,你有思考,只差你在另一個空間活著。姐,你就像是個睡美人,以前一定是老天還不知道我心意多堅定,現(xiàn)在祂終于明白我的一心一意,才讓我吻醒你,讓你回到這個空間生活著。在這個世界里能留下照片,就表示這個人可以留下了!
“是這樣嗎?”她喃喃著。就靠照片來認(rèn)定?小寶怎么這么肯定?明明他眼底也還有一絲猶豫,卻為了讓她安心,打算把所有的煩惱都一肩扛著?這就是所謂的男子漢?
“對,就是這樣。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對我有信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所以別不信我,別再放棄我,我是你的……羈絆,你不要再不經(jīng)我同意自行切斷它。再來一次,我一定會恨你的,你不想我恨你吧?”
魏安還是一臉幸福的笑容,但說出的話斬釘截鐵,直直盯著她,盯得她都不得不撂下承諾,豁出去道:“好啦,你可以念我一輩子我都不反擊!
她目光義癡癡地落住照片上,微微噘起嘴,低聲說:“拍的真丑……”她又笑出來。“小寶,你技術(shù)真差,我畫你畫得多好看像天使一樣,你卻把我拍得像女鬼,你跟我有仇吧!彼┤ヒ谎,他還是笑咪咪地,一點也不介意她的嫌棄。
她懷疑,此刻天塌下來也止不住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太有炫染力,她笑著捧著他的臉,啵了下他的額面,用力抱住他。
埋在她寬松毛衣里的魏安一怔,笑容不知不覺凝住。額頭微微燙著,就像小時候她那樣親他一樣。以前他總是心花怒放,希望她再多親幾下,再親近一點,現(xiàn)在……真的不能再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