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不顧自己多年來從未主動踏進主院的習(xí)慣,在魏夫人帶著魏佩喬給魏老夫人請安的時候,直接不管不顧的直直沖了進去。
魏老夫人多年不理事,對于這個長孫女也沒有什么印象,畢竟這些年來府里的孩子多了,怎么會記住一個不受寵的,只依稀記得連她生母都不怎么待見她,自己的兒子更可以說是不聞不問。
幾年不見這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孫女,這次見面就是她不等外面丫頭的阻攔,直接沖了進來,讓魏老夫人有些不快。
“有什么大事這么匆匆忙忙的,連報一聲都不會了?難不成都是啞的不成?”
她明是在說那些丫頭們,暗地卻是指責(zé)長孫女連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魏丹容這時候早已顧不了那么多了,哪里還能去管堂上魏老夫人難看的臉色,自家弟弟驚訝的眼神,還有祖母不悅的神情。
“丹容自知魯莽,只是聽了一個消息,想請祖母和夫人替我解惑。”
魏夫人眼一黯,臉色有些難看,魏老夫人皺了皺眉,也不問到底是什么事,而是沉著聲緩緩說:“我們魏家雖不是什么書香門第,但是該有規(guī)矩也不能少,一個姑娘家憑著些閑言閑語就來質(zhì)問長輩,就是說破了天也沒這種道理!
她不驚不懼,眼睛直直看著一直不發(fā)一語的母親,“丹容也希望那不過是閑言閑語,但是夫人要把我送去給知府大人的舅子當(dāng)妾,這樣的閑言閑語有損丹容的閨譽,因此不得不斗膽問上一句,這可是真的?”
當(dāng)初聽見的時候,她也是不敢置信,想著那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就是從來不待見她,也沒有什么感情至于就這樣把親生女兒輕易許給人當(dāng)妾。
她不愿也無法相信,所以她要親自問問,是傳言有誤還是真有其事。
魏老夫人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那天魏家的主事和魏夫人曾和她提過這件事情,這在他們這樣的家族里沒什么好奇怪的,商戶即使生意做的再大,在官場上沒有強硬的后臺就不免要塞錢或嫁女結(jié)姻親,好上下打通關(guān)系。
當(dāng)時她以為嫁送出去的會是家里的庶女,沒想到這兒兒媳婦還真狠心,竟把自己的女兒給送出去了。
魏夫人看著魏老夫人投來若有所思的眼神,連忙低下頭謹慎解釋,“不能怪媳婦兒狠心,只是對方挑了幾個生辰年月,說是這些命盤相符的姑娘他們才要,府上其他女孩們合年月的又太小,只有丹容年紀差不多,所以才……”
她簡單幾句話解釋了自己的選擇,也等同從另外一個角度證實了這件事情,魏丹容的臉色瞬間刷白,指甲也緊緊的掐進手心里。
魏老夫人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魏夫人這樣的說法,“既然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轉(zhuǎn)頭,她又看向一語不發(fā)的長孫女,“容兒,也別怪你娘心狠,活在我們這樣的家里,這樣的事兒不是今日也是明日會發(fā)生的,雖說你本是嫡女自然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嫁,但是你這次去的可不是一般人家,知府夫人的娘家,又是專司管河運的,那也是風(fēng)光得很,至于你的委屈,祖母這里會替你多打點,嫁妝銀子也不會少了你的。”
一連串長篇大論說完,最后看長孫女依舊是一語不發(fā),魏老夫人忍不住臉色也沉了下來,“不說別的,魏家給了你這些年的平安富貴,就是狗也該懂得報恩了,你若還懂得一點教養(yǎng),就該知道這是為了自家好,以后等你弟弟長大有出息了,你有了娘家人撐腰,這不就比什么都來的強?”
魏丹容已經(jīng)聽不見她們的聲音,或者是聽見了,卻不明白她們在說些什么。
她咬著唇,淡淡的鐵銹味在嘴里蔓延,看著眼前一個個像是熟悉又陌生的臉,她只覺得喉頭一陣惡心,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地梭巡,從魏夫人的臉看到魏老夫人去,最后停在那個看似滿臉擔(dān)心神情的魏佩喬臉上。
只恨不為男兒身……
她慘笑著,草草的行了個禮就轉(zhuǎn)身出去,離去之前,似乎還能聽見魏佩喬用著拔高嗓音說著話。
“別讓姐姐當(dāng)妾,我……”
“乖,佩兒還小呢,不懂大人的事……”魏夫人好聲好氣的哄著。
魏丹容奔了出去,把那些聲音全都拋在腦后,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剛踏入院門,顧不得一邊的周奶娘擔(dān)心的瞅著她,她彎下身,就是一陣狼狽的嘔吐。
她不停的嘔吐著,直到幾乎把膽汁都快吐了出來,最后已經(jīng)沒東西可吐,嘔出來的全是一灘灘的酸水。
周奶娘被她嚇了好大一跳,在旁邊急得直發(fā)慌,嘴里不停的念著,“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可別嚇奶娘啊,要不我趕緊去找個大夫……對!找大夫!”
說著,奶娘抬腿就要去找大夫,卻被吐得全身無力的魏丹容給攔了下來。
她無力的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得有些發(fā)青,腦子一陣一陣的暈,卻還是強撐著,用嘶啞的嗓音開口,“別去,我……沒事……”
她只是覺得惡心,那些人就這樣把她的下半輩子輕易的決定了,還許了一個比她爹年紀還大的男人。
她本來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想著自己未來的婚事可能會不如意,婚禮和嫁妝會很寒酸,甚至定親的可能只是普通人家,或者是未來夫婿會有各種讓人不忍說出口的隱疾,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親人會比她送去當(dāng)小妾,還口口聲聲說是讓她還了這些年魏家?guī)Ыo她的富貴日子?!
周奶娘急得快跳腳,“小姐,怎么不請大夫來,你都已經(jīng)吐成這樣了。”
“不用,我躺躺就好……”她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卻還是堅持著自己一步步慢慢的走回屋里。
隨著一步一步,她總覺得頭昏目眩的癥狀越來越嚴重,好不容易來到屋子的門檻前,她的腳卻跨不過那小小的一檻,倏地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絆跌了出去。
小姐—奶娘尖銳的呼喊著是她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印象。
當(dāng)鳳元之陰沉著一張臉再次聽到魏丹容的消息,是第二天的事了。
厚藝本來急急忙忙的走到房門外頭,誰知道臨到真要推門進來的時候卻又踟躇了,在門外磨磨蹭蹭半天就是沒動作。
“還不趕緊滾進來,難道要少爺我去請你?”鳳元之目前的心情如同一場風(fēng)暴臨頭,他氣得只想罵人,嘴里吐不出半點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