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
那是極沉又極悶的嗓音,讓張寧全身打了個冷顫。
“經(jīng)理。”她只好乖乖來到范書偉的桌邊。
“這是什么?”他揚高手里的一張A4紙。
唉!她剛剛遞了離職單,看來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
“我……”
“不準離職!”他雙手一扯,當著她的面將手里的紙張撕成了碎片。
“經(jīng)理!”她一臉無奈。
“你寫一張,我撕一張!彼耆珱]有商量的余地。
“你自己都要離職了,還管我要不要辭職!”這是她第一次跟他頂嘴,平時她把他的話奉為圣旨,他說一,她從不敢說二,而在他為她考量的這個當口,她竟然說出這種話,這讓他的火氣更是直沖腦頂。
他黑眸微瞇,從旋轉(zhuǎn)座椅上站了起來,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往一旁的小型會客室。
張寧已經(jīng)看見同事們帶著八卦兼看好戲的嘴臉,只是她連抗議都沒有抗議的余地,就被他給拉進會客室,接著砰地一聲,會客室的門被他給關(guān)上了。
“你以為逃避就能解決?你以為順從你媽的意思,你媽就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范書偉咄咄逼問的氣勢,幾乎將她給吞沒,她只能無奈又痛苦地說:“那你要我怎么辦?我也不想有那種媽媽呀!”
“報警處理!
“你以為警察會閑到管這種家務(wù)事?”
少了平常的深思熟慮,此刻他也滿腦子混亂,張寧說得沒錯,警察根本不會管這種沒有犯罪事實的家務(wù)事。“你先不要離職,總之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要是離開公司、離開你家,你不是該松一口氣才對嗎?”她淡淡笑問,笑里藏著濃濃的苦澀。
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深深、深深地凝看著她。
她被他那能勾動心魂的電眼,給看到不知所措!澳恪
“我不是那種人!苯又,他打開會客室的門,大步地離開了會客室。
他深愛過一個不愛他的人,他明白那種愛不到的痛苦,他有時在嘲諷她愛戀他的表情時,其實他更是在嘲諷自己的愚笨。
問世間情為何物?紅塵男女又有多少人能解答這道題目?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賣,那是一股道德良心的驅(qū)使,她的命運已經(jīng)這么坎坷了,況且她還愛慕著他,雖然他無法給她感情上的回應(yīng),但他衷心希望她能遇上更好的愛情、更好的男人。
他喜歡她臉上那股不識愁滋味的笑靨,那曾經(jīng)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悄悄撫平他的心傷,他不想看她愁眉不展,在他的能力范圍下,他想要盡全力地幫助她。
他是這樣的告訴自己,沒想到幫助她的方法卻整個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
*
當晚,王滿嬌帶著一個男人來到范家的大門外。眼前的男人不是當年那個足以當張寧爸爸的“田僑仔”,而是一個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欺壓女人的壞蛋。
“他是毛俊維。”王滿嬌介紹著。
毛俊維人如其名,年約三十出頭,斯文的氣質(zhì)、得體的穿著,讓他有股如學(xué)者般的風(fēng)范。
“你們好!泵【S鏡下的眼神溫和而有禮。
范書偉和張春美并沒有請王滿嬌和毛俊維進屋坐,五個人就這么站在范家大門外的騎樓上。
自從王滿嬌帶著毛俊維出現(xiàn)在范家的大門外時,范書偉始終站在張寧的身邊,全身張揚著警戒。
“寧寧呀!東西收拾好了嗎?人家毛先生可是特地開車過來,如果不重要的東西就不要帶走了,要是缺什么,我們到時再買!
張春美雙手抆腰,手心里還牢牢握著手機,打算情形一下對時,就打電話求救。
“我還沒有辭職。”
“為什么?”王滿嬌拔高音調(diào)!澳悴皇谴饝(yīng)我了嗎?”
“辭職也要辦一定的手續(xù),我沒法說辭就辭!睆垖幗忉屩
“張寧,你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fēng)了嗎?”王滿嬌極度不滿!按蟛涣诉@個月的薪水我們不要了!”
范書偉想說什么,毛俊維卻先開口,“王小姐,在大公司里,要離職至少要半個月前提出來,張小姐是個很負責(zé)的人,當然沒辦法說辭職就辭職。”
張寧這才正眼看向毛俊維,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為她說話。
范書偉也對這個溫文儒雅的毛俊維很感冒,那就像是披著豐皮的狼,一瞼的虛假,根本就是不懷好意,而單純的張寧竟還對毛俊維投以感激的眼神。
聽毛俊維這么說,王滿嬌堆起抱歉的笑意!翱【S呀!你說得有理,不過她敞的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只是個小小的業(yè)務(wù)助理,哪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得交接的!
今天的王滿嬌又不同于前兩次的嘴臉,在隱約的客氣中,卻有著卑微的舉動。
“張寧的工作可重要了。”范書偉終于忍不住出聲,“她掌理著業(yè)務(wù)部所有的出貨流程及合約管理,甚至跟國外經(jīng)銷商的聯(lián)絡(luò)與書信往來,業(yè)務(wù)部若沒有她,電腦系統(tǒng)將停擺,所有業(yè)務(wù)活動也無法推展,雖是小小的業(yè)務(wù)助理,卻是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的話鏗鏘有力,一把將張寧給拉退一步,維護她的態(tài)度很明顯。
“聽你講得頭頭是道,你又知道她的工作了!”王滿嬌對著范書偉嗆了回去。
“我是她的經(jīng)理,我當然知道她的工作!彼麚踉趶垖幍拿媲,對這位始終看不起自己女兒的王滿嬌,口氣非常的厭惡。
王滿嬌一聽到范書偉高居經(jīng)理一職,那原本對他不屑的嘴臉立刻換了一張巴結(jié)的笑臉!胺断壬,原來你是張寧的經(jīng)理呀!怎么不早說呢!”
“你一見面就打了張寧一巴掌,哪有機會讓我們說?”張春美不甘示弱地說。
“范太太呀!你可別污蔑我,我哪舍得打張寧,沒憑沒據(jù)的,你講話得小心點!痹诿【S面前,王滿嬌是極力否認打人的事實。
“你這女人呀!張寧怎么會有你這種媽?”張春美是氣得牙癢癢,卻拿王滿嬌無可奈何。
“偏偏我就是生張寧的媽!”王滿嬌跟張春美對杠起來。
“王小姐!泵【S淡淡地阻止王滿嬌的爭吵!皠e這樣!
王滿嬌堆起不好意思的笑臉!懊壬,讓你看笑話了,我女兒答應(yīng)我會跟我一起走,一定是他們阻止我女兒的!
“媽!”張寧急了,她不想把范媽媽及范書偉給拖下這種渾水里。
“王小姐,要是你女兒不愿跟我們走,那就算了。”毛俊維說。
毛俊維的話雖沒有什么力道,卻讓王滿嬌急了!澳窃趺葱?她今晚一定會跟我們走的,毛先生,你再等一下!
“媽,你要我跟的人就是他嗎?”張寧忍不住開口直問。
“是呀!毛先生很有誠意,不僅有正當?shù)墓ぷ鳎查L得一表人才,你跟了他,絕對不會吃苦的。”王滿嬌勸說著。
張寧從范書偉的身側(cè)走到毛俊維的面前。“毛先生,你從沒見過我,為何要我跟著你?”
看毛俊維的樣子,應(yīng)該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或許她可以說動毛俊維。
“我看過你的相片,你本人比相片還要美!泵【S微彎唇角,不露痕跡地贊美。
“就算你看過相片,可是你沒有跟我相處過,又怎知道我適合呢?”
“這就是我的問題了,你不用擔心這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適合我的。”
“毛先生,我相信你要追求女人并不是難事,你為何甘愿花兩百萬,就只為了找我當你的情婦?”張寧不死心地再問。
這時張春美倒吸一口氣,兩百萬?!情婦?!在這個鄉(xiāng)下地方,這是很勁爆的大事!
范書偉的眸底又閃現(xiàn)了危險的訊號,他實在很討厭毛俊維那股故作優(yōu)雅的態(tài)度。
“張小姐,我相信這兩百萬花在你身上,絕對物超所值!辈还軓垖幍膯栴}多尖銳,毛俊維始終口氣溫和。
“姓毛的,你究竟是什么目的?花錢買一個女人來跟你同居,你覺得很好玩是嗎?”相對于毛俊維的沉靜,范書偉就顯得很暴躁,以他對愛情這么專一的態(tài)度,他實在無法忍受這種視愛情為無物的態(tài)度。
“范先生,這是我的私事,況且只要張寧同意,我想這不關(guān)你的事了”毛俊維雖溫和,但話語之間,完全不把體格壯碩的范書偉看在眼里。
“為何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可是張寧的男朋友!”范書偉一把將站在毛俊維面前的張寧又拉回自己的面前,一并且宣示主權(quán)似的牢牢牽住張寧的小手。
范書偉的話一說出口——
讓張寧驚訝到只能呆呆地任他牽住手,讓張春美是挑高眉眼,嘴臉是勝利地挑釁;讓王滿嬌那伶牙俐嘴也像是被堵了一塊大石頭。
范書偉繼續(x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在我的面前出價要買我的女朋友,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毛俊維挪了挪鼻梁上的眼鏡,意味深長地說:“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當然是!”范書偉說得斬釘截鐵。
“不可能的!”王滿嬌找回了舌頭,立刻大聲反駁。“他怎么可能是張寧的男朋友,毛先生,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王小姐,我不在乎張寧是不是范先生的女朋友,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大家都是有機會的!
聽毛俊維這么說,王滿嬌這才松了一口氣!笆茄!就算是男女朋友又怎樣?張寧可是還沒有嫁人,她還是自由之身,想要跟誰,沒有人可以管得著!
張寧實在不愿看范書偉為她和母親吵架,她知道范書偉會這么說,純粹是要幫她的忙,但她很害怕母親又會使出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
“阿偉……”她動了動被范書偉牽住的手!皠e這樣!
以張春美的熱血、熱心腸,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販賣人口的事在她眼前發(fā)生,于是她扯開嗓門,大聲地說:“寧寧就快要嫁給我兒子了,這位毛先生,你可別來隨便搶人,否則我就報警處理!
“范太太,我不會做非法的事,我是認真地希望張寧能跟了我,跟了我之后,我保證她不但可以做少奶奶,不用再辛苦的上班工作,我還會給她兩百萬的聘金,甚至連她的學(xué)貸也一起償還!泵【S態(tài)度篤定。
沒錯,這要報警完全依法無據(jù),張寧已經(jīng)是成年人,她有絕對自主的權(quán)利,若她想要跟毛俊維離開,任何人都攔不住。
“寧寧,你絕不能跟那種男人走!睆埓好罋鈶嵉卣f。
張寧在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著,母親說她欠了地下錢莊兩百萬,要是還不出錢來,她可能就會死于非命,就算她不被債逼死,那她也威脅著要跳樓自殺。
她無法不顧母親的死活!拔摇铱次疫是……我……”
范書偉看得出來張寧已經(jīng)動搖的模樣,于是想都沒想就截斷張寧那斷斷續(xù)續(xù)的話!皟砂偃f是嗎?我立刻開即期支票給你,我明天就帶張寧去公證結(jié)婚!”
王滿嬌嚇到了,難道是她看走了眼,穿著打扮都很一般的范家母子,其實是個非常有錢的“好野人”。
“王小姐,看來我們的生意做不成了!泵【S笑說著。
“范先生,你真的要給我兩百萬?你可不要開什么芭樂票,我可是有名的保險經(jīng)紀人,最近還準備去考理專的執(zhí)照,我對支票可是很了解的!蓖鯘M嬌緊張地說。
“不行!我不會答應(yīng)的,他不會給你兩百萬的!”張寧幾乎是咆哮地叫嚷著。
“張寧,我們好好談?wù)。”范書偉說。
“對,我們先好好談?wù),阿偉,你不可以開支票給我媽,否則跳樓的不是我媽,絕對會是我!”
不用張寧趕,王滿嬌淺笑吟吟地自動坐上毛俊維的車離開范家了,就怕把女兒逼緊了,不但一毛錢都拿不到,還得來收尸,那就不是她所樂見的。
今夜,很多事都不一樣了,不僅是張寧人生中的轉(zhuǎn)捩點,也是范書偉值得深思的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