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覺就像是兩軍對峙時,敵不動,我不動,靜靜蟄伏在黑暗中那種既不安卻又期待的感覺。
只是,現(xiàn)下少了那份肅殺。
來到床前,他靜靜的看著她熟睡的臉龐,幽微的光線下,他還是可以隱約看見她的模樣。
當(dāng)年見她,她年方十二,如今雖只過了五年,她卻已長成了這般動人的樣貌。
長眉侵鬢,蛾眉淡掃,那長長的睫毛靜靜的躺著,猶如兩面羽扇,她有著挺秀的鼻梁,那飽滿柔嫩的唇瓣,似是清晨的粉嫩花瓣,令人忍不住想嘗上一口。
女大十八變,這話真是說的一點都不假。
也難怪永城郡王常善會經(jīng)常往塔格爾的府上走動,以他那風(fēng)流的性子,豈會放過這般天香國色的小姑娘?
就在他看得出神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后做出他一點都不意外的反應(yīng)——尖叫。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絳月隱約聽見聲響,她微微睜開眼,忽見一張可怕的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那占了全臉?biāo)姆种坏目膳聜蹋墙趟郎y忘的一張臉,老天!怎么會?!
“!”她尖叫一聲,下意識用錦被蒙著頭。
是他!是那個讓她嚇到噎死的殺人兇手,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他是來殺她滅口的嗎?喔不!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蒙著頭,拚命的求饒。
“殺你?”允肅看著用錦被蒙著頭的她,微微一愣。
見著他可怕的樣子,她驚聲尖叫,他是可以理解,縱使她早就耳聞他毀容的事,恐怕也沒想到是如此可怕的傷疤吧?但她喊著“不要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要見本王,還到處打聽本王的下落嗎?”他的語氣冷冷淡淡的。
絳月不由得一愣,這聲音不就是昨晚在廚房對她說話,嚇?biāo),然后自稱是允肅的人的聲音嗎?
這一會兒,她回過神來,也漸漸冷靜下來了。
對呀,她已經(jīng)不是陸安滿的模樣了,當(dāng)初的殺人兇手怎么可能找上她?再說,這肅親王府守衛(wèi)森嚴(yán),別說是人,恐怕連只鳥都飛不進(jìn)來,那兇手又豈能入府殺她滅口?
他肯定不是來殺她的。
但他分明就是那晚砍下人頭的兇手,他分明就是……喔不!不妙!
你不是要見本王?
她咀嚼著他的這句話,隨即意識到一件事,原來她那天晚上看見的殺人兇手正是肅親王允肅。
她以為自己死了,就算是重生,應(yīng)該也不可能再有機(jī)會見到那晚的殺人兇手,卻沒想到繞了這么一大圈,她成了另一個人,合該有著不同的命運,卻還是遇上了他。
這是老天爺跟她開玩笑嗎?她跟殺人兇手到底有什么前世恨、今生果,大清朝的皇親貴胄雖不是多如繁星,但也不只兩、三個,哪個親王不嫁,竟讓她嫁給了他?
她不是嫌棄他的樣子,讓她頭皮發(fā)麻的是,他是個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她蒙著頭,不動也不說話,他可沒什么好耐性哄她,伸出手,一把將她從錦被里抓了出來。
“啊!”完了!不妙,真的是大大的不妙!絳月驚叫一聲,連忙壓低頭,彷佛還能聽見自己猶如擂鼓的心跳聲。
見她又驚叫了一聲,將頭壓得很低,瞄都不敢瞄他一眼,許是被他的容貌嚇壞了吧?
想到這兒,他有點懊惱,沉聲命令道:“抬起臉!
她害怕的搖搖頭,還是不敢抬頭。
“不是一直想看本王,怎么現(xiàn)在卻不看了?”他低喝了一聲,“抬頭!”
她嚇得整個人震了一下,渾身不住的顫抖。
他知道她被他臉上的傷疤嚇壞了,曾經(jīng),他是十幾位阿哥里最俊的一個,如今卻像惡鬼一樣令人望而生畏。
“你應(yīng)該聽說過本王臉上的傷吧?沒人告訴你嗎?”他受傷毀容之事,宮里有誰不知曉?她的父親應(yīng)該也將此事告訴她了。
她用力的搖搖頭,她當(dāng)真不知道,沒人告訴她他是個臉上有可怕傷疤的男人,她想,絳雪之所以不嫁,顯然不僅是因為她已懷上常善的孩子,而是她知道他的臉……
這么說來,原主也是因為不想嫁給一個毀容的男人而服毒自盡的嗎?
其實,她怕的不完全是他可怕的傷疤,雖然乍看確實挺嚇人的,但真正讓她感到恐懼的是,她親眼見他殺人并砍下首級。
玉春嬤嬤說他經(jīng)常夜里出門,夜里返府,他在無人的夜里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難道說他受傷后心性大變,晝伏夜出,到處胡亂殺人?
想到這兒,她越覺得心驚。
“我叫你抬起頭來!彼恢辈桓铱此唤菒懒怂。
話音方落,允肅的耐心也盡失,他伸出手,一把掐著她的下巴,猛地一提。
絳月倏地瞪大眼睛,彷佛一只受驚的小貓。
他強(qiáng)迫她看著他的臉,“怎么,覺得本王的臉很可怕?”
她搖搖頭。她怕的不是他的模樣,而是他做的那些他以為無人知曉的事。
允肅的兩只眸子迸射出肅殺銳芒,定定的望著她,唇角浮現(xiàn)一抹冷厲的笑意,“讓花容月貌的你嫁給一個毀容之人,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絳月在心里回道,她才不是什么不甘心,她一點都不在意嫁給一個丑八怪,不管對方是先天丑,還是后天丑,她都不在意。
從前的她并不是個漂亮的姑娘,而且體態(tài)還很豐腴,從十三、四歲起,她就常聽到別人明里暗里的笑話她,她太明白被人以外貌論定一切的感覺有多難受。
即便重生后宿了絳月的身子,成了一個有著姣美容貌的姑娘,她也沒有以貌取人的嫌棄他。
她才沒那么膚淺,膚淺的是他吧?
這么一想,她竟不覺得害怕,反倒有點生氣了。
她不知哪來的熊心豹子膽,一把揮開他捏著她下巴的手,兩只杏眼圓瞪著,直勾勾地看向他,氣呼呼地道:“是,我是不甘心!我本來合該有大好人生,可現(xiàn)在全毀了,全都?xì)Я!?br />
她本來是百味珍的吃貨千金,就算一輩子嫁不出去,也可以很快樂,而且她壓根沒想過要嫁,只想一輩子開心的在食物的世界里攪和。
可是因為他,她噎死了,還宿在絳月的身上,被押著嫁進(jìn)肅親王府,毫無自由可言就算了,連吃都無法盡興,她是真的太不甘心了。
允肅冷冷的瞪著她。合該有大好人生?她指的是她本可以跟英俊的永城郡王在一起,卻嫁了他這么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丈夫?
說來,他也只是奉旨娶她,完全沒想過要跟她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但此刻,他竟被她激怒了。
他從沒想過要碰她,可這一瞬間,他卻興起了念頭,那不是渴望,而是報復(fù),是懲罰。
“不甘心是嗎?”允肅一把拽起她的手,冷酷的瞅著她,“不甘心也得甘心!
迎上他的黑眸,發(fā)現(xiàn)他眼底迸出駭人的光,絳月心頭一驚,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一個勁的將她推倒在榻上,整個人朝她壓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本能的反抗。 她的抵抗不從,越發(fā)激起了他的怒氣,他的大手往她胸口一抓,扒開她的衣服,露出那雪白細(xì)嫩的肌膚。
幽微光線下,她的肌膚泛著魅惑的光澤,激發(fā)了他霸道、征服的本能。
他俯身,卻不親吻她的唇,而是粗暴的蹂躪她柔軟的身軀,用一種羞辱的方式侵犯她。
“住手!不要!”絳月拚命的掙扎抵抗,可她一介弱女子,哪敵得過這個長年在沙場上征戰(zhàn)的男人。
“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能拒絕我!痹拭C沉聲說道。
她眼底泛著委屈的淚光,無助又氣憤的看著他。
是,他們已是夫妻了,她當(dāng)然知道他要對她做什么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但是別說他對她沒有愛了,甚至連一點點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他把她當(dāng)青樓花娘一般,認(rèn)為她卑微又低賤。
“你一直想見我,不就是為了這個?”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漠又帶著諷刺的笑意。
她氣恨、不甘心的瞪著他。
允肅冷哼道:“我可不會對你太溫柔,你擔(dān)待著點吧!闭f罷,他彷佛將她當(dāng)成一個任人擺布的布娃娃,粗魯?shù)乃撼吨囊挛铮嗄笾纳碥|。
絳月全身顫抖,眼淚掉個不停。
她感到羞恥,感到受傷,感到憤怒,也感到無奈,她不敢、不能,同時也無力拒絕。
眼一閉,牙一咬就結(jié)束了。她閉上雙眼,在心里這么告訴自己。
可當(dāng)他粗暴的拉下她的褻褲,分開她的雙腿時,她猛地睜開眼睛,驚恐地大喊,“不——”
她再一次反抗,也引起他更大的反應(yīng),他將她拉向自己,抓住她亂踢的腳。
老實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雖是一介武夫,不懂得憐香惜玉,卻也從沒用這種強(qiáng)迫粗暴的方式對待過女人,然而此時面對她,他卻像是失去理智一般,她越是抵死不從,他越是想懲罰她。
因為她每一個抗拒的動作,每一聲不要,在他眼里,都是為了常善。
感覺到他的大手探向自己的兩腿之間,絳月掙扎著尖聲哭喊道:“不要!住手!放開我!不要——救命!來人!喜福!春壽!玉春嬤嬤!”
這時,同在康寧苑中已經(jīng)聽見聲音的喜福跟春壽急忙跑到房門外喊道:“福晉,您怎么了?!”
怕他們誤以為有惡人入侵而沖進(jìn)來,允肅沉聲喝道:“都給我滾!”
聽見房里傳來的是王爺?shù)穆曇,喜福跟春壽陡地一驚,惶恐的面面相覷,不敢動也不敢出聲。
“喜福!春壽!救我!”絳月方寸大亂,明知向他們求援無效,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喊著他們的名字。
但她很清楚,他們是不敢也不會進(jìn)來救她的,于是她心一橫,提著一口氣猛地坐起身,抓著他的手,狠狠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得又深又用力,允肅濃眉一揪,懊惱的瞪著還咬著不放的她。
武人的反應(yīng)教他幾乎想反手給她一掌,可他一個大男人哪能對她動手?他只好一個振臂震開她,她整個人向后仰,翻倒在床上。
眼看著一切成了可笑的鬧劇,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懊惱的起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絳月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不知是松懈了還是嚇壞了,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永城郡王府中,塔格爾正在花廳候著常善,常善姍姍來遲,一派輕松。
一見他現(xiàn)身,塔格爾立刻起身行禮,“郡王爺!
常善就著那張上等檀木椅子,四平八穩(wěn)的坐下,下人馬上奉上一杯冰涼沁脾的奶酪,他吃了幾口,一臉滿意。
“肅親王府那兒……”他睇著塔格爾,“沒什么消息吧?”
“沒有。”塔格爾搖搖頭,“絳月未回門,但似乎代嫁之事未被識破。”
常善一笑,“本王就說你多慮了吧!
“下官也是擔(dān)心肅親王……”
常善打斷了他,“允肅這些年幾乎不露臉,哪里知道絳雪的樣貌?她們姊妹倆十分相似,除非熟識,否則也難以分辨,再說了,外邊的人根本不知道絳月的存在,允肅又哪里會知道嫁進(jìn)王府的是絳月,而非絳雪?”
塔格爾一臉愁容,“下官哪能不擔(dān)心?這可是欺君之罪呀!要是東窗事發(fā),怕是要誅連九族的。”見常善一副“你真是杞人憂天”的表情,他接著又道:“再說,絳月那丫頭之前還因為不肯代嫁而服毒自盡,人雖然救回來了,也總算答應(yīng)嫁進(jìn)肅親王府,可下官還是擔(dān)心她會出什么紕漏!
常善哼地一笑,一臉不以為然,“這你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
“咦?”
“女人啊,再怎么不愿意,只要睡過了,生了孩子,都會認(rèn)分的!背I普f。
塔格爾急忙順著他的話,討好卑微地道:“說到這個,其實下官今天來是為了絳雪的事……”
一聽到絳雪這個名字,常善馬上露出苦惱煩悶的表情。
“郡王爺,”塔格爾小心翼翼、低聲下氣地道:“絳雪的肚皮藏不了多久,再過一些時日,下官打算把她送到城郊的莊子去養(yǎng)胎待產(chǎn),不知郡王爺幾時才能給她一個名分?”
常善沉默不語。
“郡王爺,絳雪肚子里可是您的親骨肉吶!
常善皺起眉頭,神情不耐地道:“這事本王知道,不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福晉是何人,她可是康親王的外甥女呀!
塔格爾當(dāng)然知道,檀花福晉性情強(qiáng)悍,之前為了永城郡王納妾之事,就已鬧得不可開交,要是短時間內(nèi)再提及收房之事,恐怕她會大力反對,甚至鬧到康親王那兒去。
但絳雪的肚子已一日一日大,這么等下去又豈是辦法?
常善敷衍了塔格爾一番,又見塔格爾眼底隱藏著一點不滿,立刻又好聲好氣地道:“右副都御史大人,放心吧,我遲早會給絳雪一個交代的!
聞言,塔格爾眼睛一亮,“郡王爺所言不假?”
“不假!背I普f道:“你就先安排她到城外的莊子去住著吧,需要什么花費,都由本王支出,行嗎?”
這樣的回答塔格爾雖然不甚滿意,但勉強(qiáng)還能接受,他點點頭,“謝郡王爺!
喜福跟春壽雖然不敢將昨晚的事到處胡說,但還是告知了玉春嬤嬤。
一早,喜福前來服侍絳月梳洗,才剛替絳月穿好衣服,玉春嬤嬤便來了。
“福晉,王爺有請。”玉春嬤嬤說。
絳月一愣,想起昨晚的事,她還余悸猶存,她不安地看向喜福,喜福也是一臉愛莫能助的表情。
“福晉要是梳洗穿戴完畢,就到玉書苑去吧。”玉春嬤嬤說完便先退下了。
絳月面有愁色,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福晉,您沒事吧?”喜福怯怯的問。
她抬起眼簾,幽幽一笑,“能有什么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