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下心中涌起的不安,溫聲啟口道:“含青,你這是在氣惱本王把你送來別莊嗎?這件事本王可以解釋!
葉含青那雙圓黑的雙眼不再靈動有神,眼里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不言不語的沉默著。
阮知熙心頭一震,抬目瞬向侍立一旁的冬竹和白櫻,厲聲喝問:“這是怎么回事?!”
在他進來之后一直沒機會說話的冬竹慌忙答道:“稟王爺,咱們前來別莊途中遭人襲擊,幸而王府的侍衛(wèi)及時出現(xiàn)救了咱們,可刺客出現(xiàn)時讓馬兒受驚,致使馬車顛簸了下,使得夫人不慎摔下椅榻磕到前額,一時昏迷過去,等夫人清醒之后,就、就成了這個模樣!
她們遇襲之事,阮知熙在趕來別莊途中便已得知。今早送她離開時,為了她的安全,他派了數(shù)名侍衛(wèi)暗中隨行保護,因此在她遇襲時才能及時出現(xiàn)擊殺那幾個刺客,沒想到她雖沒傷在那些殺手之下,卻因馬兒受驚而變成這副魂不附體的模樣。
阮知熙望著一動也不動的葉含青,從他進來到現(xiàn)在,她不言不笑不喜不怒,那雙黑幽幽的眼里彷佛看不見任何人,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臉色陰沉如水的質(zhì)問,“沒請?zhí)t(yī)過來嗎?”
白櫻答道:“稟王爺,太醫(yī)不久前來看過,盡管已施針用藥,夫人卻仍是這般模樣,太醫(yī)也束手無策,只開了幾帖藥,讓奴婢們給夫人服用幾天,再看看情況是否有好轉(zhuǎn)。”
當時見著夫人整個人彷佛丟了魂似的,木著臉一句話也不說,無論她和冬竹怎么叫喚都沒用,把她們嚇壞了,當即便讓人去請?zhí)t(yī)前來。
她沒敢告訴王爺,太醫(yī)那時還說了另一句話:這怕是給撞傻了。
阮知熙走到葉含青面前,捧著她的臉再輕喚幾聲,她仍是一語不發(fā),雙眼呆滯無神,他輕掐她的臉頰,她也不為所動,他試著加重手勁想喚回她的神智,她卻像不知疼痛的布偶,完全沒有知覺。
他心一痛,回頭吩咐一名隨從,“去請青松觀的明訣道長過來一趟。”
“是。”那隨從應(yīng)聲離開。
夜半時分,皎潔的弦月高懸夜空,已年逾七旬的明訣道長被阮知熙的隨從緊趕慢趕的一路從京城給拖來,他一把老骨頭都被急馳的馬兒給顛得快散架了。
兩腳才剛落了地,這大氣都還沒能喘上一口,就見到阮知熙親自過來迎接。
“本王有事請教,勞煩道長親自前來!彼钟卸Y的朝他一揖。
明訣老道長暗瞪他一眼,隨意的抱拳還了一禮!安桓遥恢鯛斁烤褂泻渭笔,非得連夜把貧道找來?”不讓他這個老人家好好睡上一覺。
“事情是這樣的!睘榱四芾迩迦~含青眼下的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簡單說明她的情況,甚至將數(shù)個月前她曾撞傷腦袋,導(dǎo)致性情轉(zhuǎn)變的事也一并說了。
聽完他所述,明訣道長捻著下頷花白的胡須,沉吟道:“聽王爺這么說,這情形倒是有點像是奪舍,也許現(xiàn)下那具身子原來的魂魄正在抵抗外來的魂魄,致使身子一時無法掌控,才會造成這般失魂的模樣。”
聞言,阮知熙急問:“奪舍?那要如何才能把本來那個魂魄趕走?”
明訣道長一愣,那雙綠豆般大小的眼睛驚疑的瞪著阮知熙,“貧道適才可是聽錯了?王爺說的是要驅(qū)走本來的魂魄?”
“沒錯!比钪躅h首,并不認為自個兒所說的話有何問題。
見他點頭,明訣道長被惹怒了,疾言厲色斥責,“王爺,你竟然要貧道將原來的魂魄驅(qū)走,好讓奪舍的外魂強占身軀,這簡直荒唐,貧道豈能助村為虐,幫王爺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這可是有損陰德的事,貧道絕不會做!”他氣呼呼的拂袖想走。
阮知熙臉色陰沉的讓侍衛(wèi)攔住他。
明訣道長也沉下了臉,“王爺這是何意?”
他眼神陰鷙的睨著明訣道長,“道長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彼绦l(wèi)使了個眼神,兩名侍衛(wèi)分別架住他左右臂膀,挾著他走向葉含青暫住的院子。
被這般粗暴無禮的對待,明訣道長氣得吹胡子瞪眼,扭過頭朝阮知熙怒責,“若王爺讓貧道驅(qū)走那奪舍的外魂,貧道二話不說當即施法,可王爺讓貧道驅(qū)走的是原來的魂魄,助外魂奪占原魂身軀,這可是違背天理公道,會遭報應(yīng)的,這種缺德事絕不能做!”
“本王不管什么天理,若兩個魂魄只能留下一個,本王要留下那個奪舍的魂魄!彼慌聲兄率裁磮髴(yīng),他只想留下能做出可愛玩偶,能驅(qū)散他心里戾氣的葉含青。
一行人很快來到葉含青的院子,進到花廳里,就見葉含青揉著眼睛,神色茫然的眨了眨眼。
“這是哪里?”
冬竹和白櫻愣愣的望住她,阮知熙則在瞧見她那熟悉的神情時,面露驚喜之色,頓時快步上前,情不自禁的一把將她擁進懷里,“含青!”那激動的嗓音里流露出濃烈的喜悅。
“你這是做什么?”想起被逐出王府的事,葉含青推開他,怒目而視,“王爺不是把我趕出王府,不想見我嗎,你還來做什么?”
“你聽我解釋,本王那么做也是不得已,這一切全是為了要收拾周思楓——”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洪亮的聲音給打斷。
“放開貧道,貧道絕不會幫王爺為虎作偎,做出有違天理之事。”
葉含青抬頭望過去,看見一個七老八十,連頭發(fā)胡子都白了的老人家被粗暴的架著,她立即走過去,喝斥那兩個挾制著老道長的侍衛(wèi)。
“你們怎么可以這么對待一個老人家,還不快放手?”說著,她抬手拍開那兩名侍衛(wèi)架著老人家的手。
兩名侍衛(wèi)連忙放開手。
一得自由,明訣道長還沒開口,就見阮知熙面露防備之色的拉開葉含青。
明訣道長覷向葉含青,適才聽阮知熙的話,又見他這般緊張,了解眼前這女子八成就是康親王說的那位側(cè)妃。
他疑惑的繞著葉含青前前后后看了幾次,面露困惑之色。
“老人家,你做什么一直盯著我看?”葉含青納悶的問。
阮知熙朝他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警告他不許說出不該說的話。
明訣道長活了七十三歲,什么達官貴人、牛鬼蛇神都見過,他又是個硬脾氣的,哪里會懼怕威脅,他捻著胡須望了眼葉含青,便以奇怪的眼神看向阮知熙。
“以貧道看來,王爺?shù)膫?cè)妃并沒有被奪舍。”那語氣里流露出一抹責備之意,都怪這家伙方才沒把話說清楚,害他誤以為她是被人給奪舍了,還遭了這家伙那么無禮的對待。
哼哼,太后每個月都會前往青松觀祈福,等過幾日見了太后,他定要向太后狀告康親王今日的粗蠻行徑,讓太后好好責罰他一頓。
“她沒有被奪舍?!”阮知熙愕然。
他數(shù)月前察覺葉含青與先前的性情有所不同時便已心存疑惑,在見到她彷佛丟失魂魄的模樣,更加驚疑,因此在聽了老道長提及奪舍之事,才會認為她八成就是奪舍的外魂,執(zhí)意讓老道長驅(qū)趕原魂,好讓她奪占葉含青的身子。
“貧道沒有必要欺騙王爺,貧道確實沒有在葉側(cè)妃的身上發(fā)現(xiàn)邪氣或是陰煞之氣。”他接著再稍加解釋了幾句,“一般而言,妖魔附身會有邪氣,厲魂奪舍會有陰氣,她身上既沒有邪氣,也沒有陰氣,這說明她并沒有被妖魔附身,也沒有被厲魂奪舍!
說到這里,明訣道長不悅的再撂下一句話,“王爺若是懷疑貧道所說的,大可去另請高明。”說完,他抬手拽住那個送他過來的侍衛(wèi),命令道:“送貧道回青松觀,五日后太后會過來祈福,貧道還要回去準備準備呢!蔽迦蘸蟮氖履睦镄枰@么早準備,他這完全是想抬出太后來嚇唬他。
聽他搬出太后來,那侍衛(wèi)猶豫的看向自家主子。
阮知熙不解的詢問:“明訣道長,倘若含青沒有被奪舍,為何會出現(xiàn)兩種不同的性情?還有她先前為何會像丟了魂似的,無知無覺?”
老道長還在惱怒他適才對他的無禮,沒好氣的道:“這事你問貧道,貧道怎么知道!貧道又不是大夫,你不是說她先前撞傷過腦袋嗎,不久前在馬車里又磕到,指不定是腦袋哪里撞傷了,這種事該去問大夫才對,問貧道做什么?”說完,便推著那名送他過來的侍衛(wèi)往外走,嘴里直催促著,“快點送貧道回去,耽誤了貧道的事,貧道讓太后罰你一頓板子!
那侍衛(wèi)不敢不從,見王爺沒出聲反對,急忙送老道長連夜趕回城里。
此時回城,城門早已關(guān)閉,但他身上帶有王爺先前讓他接老道長過來時所賜的腰牌,憑此腰牌便能進出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