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青恩變得很堅強,勇于面對自己的病情,甚至去上手語課程,學著用手語和人溝通,但總是自己自小就疼愛的妹妹,他怎會不為她心疼?
況且,他一直沒忘記她的失語癥是怎么造成的。
余青恩比了幾個動作,見余青凡微蹙著眉,她轉(zhuǎn)身跑到吧臺旁的水龍頭下洗手。隨意抹干濕漉漉的雙手,她自制服圍裙口袋里拿出本子和筆,迅速地在本子上寫著:我很好,也很想念你喔。你呢?你好不好?
雖然保持著電子郵件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但見到人還是會想問問。
“我也很好。”只除了某個讓他心心念念的人總讓他時不時就陷入思念的情緒外!胺洞T帷那家伙對你好不好?”
聽聞那個名字,霞嫣染紅了雙腮,余青恩眉目變得好柔軟。她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后,又在本子上寫下:你學位拿到了嗎?
“那當然,不然你怎么會見到我呢?”他笑著回應(yīng)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恭喜你。我們一家人晚上去吃飯慶祝吧!她在本子上寫下幾句后,還畫了個笑臉。
“好哇好哇,我贊成!我去廚房叫媽媽出來,順便討論一下要去哪慶祝!
余青菱湊過臉來,看過本子上的字句后,搶著發(fā)言。“噢耶!今天可以提早打烊,還可以去吃大餐,最好是吃完飯后再去唱個歌!”
“滿腦袋盡是想著玩,都幾歲的人了?”輕敲小妹的額,余青凡笑嘆道:
“這么像小孩子,以后怎么嫁人?”
“我才不要嫁,我要陪在哥哥身邊,反正你最疼我嘛,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是吧?”瞥了那立在二號區(qū)的店員背影一眼,余青菱臉上揚著任性的笑容。
捏捏她的鼻子,余青凡笑道:“通常說不要嫁的人,都是第一個嫁掉的。”
“才不會呢,要嫁也是二姊先嫁!庇嗲嗔馄^看著余青恩,“你說對吧,二姊?”
余青恩調(diào)皮地聳聳肩,跟著雙手比畫了幾個動作后,和余青菱相視而笑。
“青恩說了什么?”離開臺灣兩年,已將手語忘得差不多,一時之間,他沒辦法看懂妹妹在對他說些什么。
“二姊說就算要結(jié)婚也是哥先結(jié),因為你年紀大了啦!”余青菱故意掐住他眼尾,露出淺淺的細紋,“你看,你有皺紋了!
笑著抓住眼角那只頑皮的小手,余青凡語氣略顯詫異,“我有皺紋?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有啊。一定是那邊的環(huán)境太糟,加上沒有我們這些家人在身邊好好照顧你,所以你才會冒出皺紋的!庇嗲嗔饴裨拐Z氣中夾雜著撒嬌意味。
“聽你的語氣,好像我離開很久似的!庇嗲喾彩冀K勾著淡淡的笑容,眉目溫朗。
“你連二姊的手語都看不太懂了,那就表示你離開太久,所以才會忘了那些動作代表的意思。兩年耶,又不是兩天,我超級想念你的耶!毕肫鹗裁此频模磾堊∷氖直,“哥,你這次回來,會永遠待在臺灣了吧?不會再出去了吧?”
余青凡沉吟了一會兒,才噙著溫和的笑容道:“事實上我并不想再出去,不過事情很難說,如果國外有較好的發(fā)展機會,再出國進修或是工作也不是不無可能。”
“啊——”怪叫一聲,余青菱皺著小臉,“既然不想再出去,那就別去了嘛,在國內(nèi)發(fā)展不一定就比國外差啊。”
余青凡眨了下眼,邃亮的瞳眸抹過異輝。其實在哪都無所謂,他在乎的,是有她的地方啊。
悄悄地,他的視線短暫地游移到二號區(qū)的那道秀麗背影上,然后又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拔抑溃贿^現(xiàn)在談這些還太早,我才剛回來呢!彼Φ。
“是嘛是嘛,你才剛回來,講這個沒什么意思,我們還是來討論等等要去哪家餐廳吃飯吧!庇嗲嗔庑Φ秒p眼瞇成彎月,突地,她驚叫了聲,“啊!忘記告訴媽了啦,她看到你回來一定很高興,我去隔壁廚房叫她,她在泡烏龍茶呢!”
說完,人已跑到里頭。她再出來時,手上拉著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婦人。
“青凡!”見到兒子,劉可秀除了驚喜之外,眼中還泛著薄薄的淚水,“你要回來怎么不跟媽說一聲?好讓我們?nèi)ソ幽!”抓住兒子的臂膀,仔細地把他從頭到尾看個徹底。
“媽,你這句話我已經(jīng)說過了,換句臺詞嘛!”余青菱手搭上母親微胖的腰身。
余青凡輕笑了聲,“媽,我都這么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回家的。我知道店里生意忙,不想打擾到你們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家人間哪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泵嗣䞍鹤訋е@鄣目∫菝纨,劉可秀心疼地問:“坐這么久的飛機,一定很累了吧,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不行啦,我們說好要去慶祝的,先找家餐廳大吃特吃一頓,再去KTV唱歌!庇嗲嗔饧敝雎暠磉_意見。
“你喔,腦袋里老是想著玩,有機會就多跟青恩學學,她比你懂事多了!
劉可秀睨了小女兒一眼。說的話聽來帶點責備,但仍是寵溺成分居多。
“哈哈,她是我姊嘛,當然一定比我懂事咩!”余青菱一手勾住母親,另一手勾住余青恩。真的是得寵的小公主!
“歪理!”劉可秀賞了個白眼之外,還戳了下她的額頭。
“哪是歪理?因為二姊年紀比我大啊,比我懂事是應(yīng)該的嘛!庇嗲嗔忸^一偏,靠上余青恩的肩!安欢乱埠,反正我有媽媽、哥哥、二姊可以依靠,所以你們懂事就好啦!”
劉可秀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你以后嫁人了,可是要當人家媳婦的,不懂事一點,會被人家嫌!”
“我才不嫁呢,我要陪在媽媽、哥哥和姊姊身邊!
“通常說不嫁的人,都是第一個急著嫁出去的。”
“媽——”余青菱聲調(diào)軟軟,細聲抗議著,“你怎么和哥說一樣的話?我才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啦!”
“是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只是會在半夜偷偷跟人跑而已!庇嗲喾舱{(diào)侃小妹。
“哎喲,做什么都要欺負我啦?”余青菱跺了下腳,引來笑聲。
兩年多未見面的親人,就這樣愉悅地說笑著,直到前頭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響,才中斷他們的交談。
“你做什么?”余青菱看了看掉在地板上的雪克杯后,帶著慍意的目光落在原本負責二號位置的工作、現(xiàn)在卻跑到三號吧臺工作的店員臉上。
“抱歉,我一時手滑,不小心把雪克杯弄掉了。”余沛以頷首道歉,那張瑩白的鵝蛋臉顯得有些蒼白。
“不高興做就講一聲,不必用這種摔東西的方式來抗議!眲⒖尚阕呱锨,一面拾起地上的雪克杯,一面語氣刻薄地說。
“大媽,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不小心。”余沛以看著劉可秀沉凝的側(cè)臉,試圖解釋。即便知道她說的話在這個家里向來猶如空氣般,毫無重量可言,卻仍是不想被誤會。
“不會做飲料就不要做,那么雞婆做什么?”余青菱湊上前,不悅的瞪視余沛以。
“你誤會了,我是看你們聊得很開心,所以就……”
“你意思是我們都在偷懶就對了?”劉可秀搶了發(fā)言權(quán),語氣森冷。
“沒有……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余沛以垂下小臉,語音里揉進很深沉的無奈。
氣氛僵凝中,只見余青恩從容地走到兩方中央,用手語詢問余沛以客人要的飲料后,拿了個干凈的雪克杯,重新幫客人調(diào)制。
待客人離開后,她才又再次用手語:“媽,你和青菱不要老是這樣責備大姊,她也是想幫忙,何況還有客人在場,這樣真的不好看。”
“她不要做錯事,我會念她嗎?”劉可秀冷睇著余沛以。
“就是說啊。她是看我們在那邊聊天,她一個人不甘愿做所有的事,才故意把雪克杯摔到地上去的吧!庇嗲嗔怆p手交抱在胸前。
“大姊不是這種人,你……”驀然間,余青恩那雙舞動的手被另一雙大手握住。她睜圓眼,用眼神詢問抓住她手的男人。
“不是說要去餐廳吃飯嗎?我看現(xiàn)在就打烊如何?”余青凡松開妹妹的手,神情平靜,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況。
“好哇好哇!那就把東西洗一洗、收一收。”一聽到打烊,余青菱瞬間忘了不愉快,“我和媽媽負責收拾廚房!闭f完,她拉著劉可秀鉆進廚房。
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后,余青恩嘆了口氣;無聲,卻能感受到她那份帶著沉重的氣息。然后,她自圍裙口袋中拿出本子和筆。
哥,你還沒和大姊說上話。她把寫著字的那面轉(zhuǎn)向余青凡。
他看著本子上頭娟秀的字跡,臉上閃過一抹復雜。
余青恩收回本子,又寫了幾句后遞出:我也去廚房幫忙好了,一些煮珍珠、泡茶的鍋子要洗。
余青凡點點頭,輕應(yīng)了聲,“你去忙吧!
現(xiàn)在頓時剩下兩人,他思忖著適當?shù)拈_場白,卻在回身見到余沛以忙著收拾東西的身影時,喟嘆聲自喉間滾出。
她怎么能夠若無其事地進行打烊的工作?見到他回來,她難道一點都不驚喜?
“沛以……”他睇著她的背影,低喚她的名。
余沛以側(cè)過身子看他,彎起的唇畔有小小的梨渦,很可愛!案,歡迎回家!彼Φ煤锰稹
一聲“哥”,讓余青凡胸口那因她笑容所帶來的暖意,霎時退去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