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錯愕,用力搖頭,“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彼軌蚶斫獾狞c頭,乎實說道;“但他是我徒弟,他的功夫如何我最清楚,在他身上的那道致命傷,真真確確是他自己所為!
她的眉頭深鎖,咬了咬牙,還是搖頭,“就算那樣又如何?他區(qū)區(qū)一條命哪抵得了時家上下二十幾口的人命?我才不管他最后是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自刎謝罪,我無法原諒他就是無法原諒他!這輩子說什么都不可能原諒他!”
空巖老人還是理解的點點頭,“我的用意也不是要你原諒他。”
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是希望你能夠原諒你自己!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像是一片空白似的。
“你爹、娘與你師父間的恩怨,在那一晚就已徹底了結(jié)了,你不必再背負(fù)任何罪惡感,我之所以向你解釋這些事,是希望你能夠釋懷,去過你自己的人生!
她的眉頭深深糾結(jié),她怎能就這樣忘記爹、娘的血海深仇,而獨自茍活?
他看出她表情所透露的意涵,嘆口氣,“你娘其實也有發(fā)現(xiàn)你師父的異狀,跟我談過幾次。”
“我娘?”
“沒錯,她一直對你師父有著一分深深的歉疚感,當(dāng)她知道你師父的異狀時,就打算把你托付給我;她大概也有預(yù)感,他們之間的恩怨……必然會以悲劇收場!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所以她必定在那一晚對你交代了諸多事情,好讓你能分心于其他事,不會將心思單單放在仇恨上面……你娘她是用心良苦啊!”
她回想起那晚娘親對她交代的事,正如師祖所說,有些的確是多余卻可讓她分心的說詞,比如說守護(hù)時家的傳家之寶,比如說時家的重責(zé)大任……
“她真正想告訴你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為了你爹,也為了你娘,你要好好去過自己的人生。”
想起爹和娘,她的心緊緊一揪,眼眸泛出水霧。
她怎么有辦法這么輕易忘記那分仇恨?她怎么有辦法就這樣獨自存活下去?她怎么有辦法啊!
“!你害她哭了!”
一個聲音突然蹦了進(jìn)來,聲音剛落,鐘少樊的身影也在瞬間飛身到她身邊,雙眼瞪著空巖老人,滿臉的怪罪,“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不可以害她哭嗎?”
他從江南回來后沒多久,就在百花樓發(fā)現(xiàn)空巖老人的存在!
在二哥還沒對他說明狀況前,他甚至還和空巖老人交過一次手……
后來二哥告訴他,空巖老人必定會找個時機對花離說明時家與陸譯坤間的恩怨,要他先別對花離說起任何事:他乖乖照做了,只是他左想右想,還特地去找空巖老人,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可把她弄哭,沒想到他們沒講幾句話,她竟然還是哭了……
鐘少樊非常熟練的抬手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唉!看見她哭,他會整個人都很難受。
“你怎會在這里?”她怔愣的看著他,一時間竟忘了掉眼淚。
看見他出現(xiàn):她發(fā)現(xiàn)自己驀地感到一股安心,心里就這樣真真切切的感到踏實了!
是!她還有他——她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還有他呀!
就算他是個不解風(fēng)情的大笨蛋,她還是感到好安心、好安心。
他搔了搔頭,老實道:“我是跟著你后頭來的!
“你不是被我打昏了嗎?”
“呵呵……被你打昏那么多次,總該學(xué)到一點教訓(xùn)了,現(xiàn)在只要頭一暈,我就會立刻避開要害,所以剛才我沒完全昏過去,只是昏了一下就醒來,然后就跟著你過來了!
“你跟來做什么?”她忍不住氣罵,昏過去的人就該好好的昏死,沒事爬起來做什么?
“我擔(dān)心你。 彼麧M臉擔(dān)憂的看著她。
她的臉一紅,之前對他的怨慰與怒氣,被空巖師父所說的事實給打斷了,又乍見他跟著她來到時家莊,就算他還是那張呆子臉與無辜樣,她卻是怎么氣都?xì)獠黄饋砹恕?br />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必?fù)?dān)心以后該怎么辦,我會陪在你身邊,負(fù)起責(zé)任照顧你一輩子!彼男馗WC,一臉很高興的樣子,說完還咧嘴笑得很樂,完全不是那種必須扛起責(zé)任的任重刻苦樣,反而像是天上掉下了寶物被他接到似的。
她聽著他的話,臉蛋紅了一下又立即刷白,火大道:“我并不需要你負(fù)什么鬼責(zé)任!”
他最后的那句話根本是多余的!
這家伙老是喜歡這樣,給人蜜糖吃之后就放一聲馬后炮!
而且他那種說法不正擺明了向人大聲宣告,說他們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天!現(xiàn)在還有師祖在場,真是……氣死她了!
“我當(dāng)然得——”
“你給我閉嘴!”
他乖乖閉上嘴,但一雙眼還是定定凝注在她身上:在旁人眼中看來,他對她的情意昭然若揭,他那雙老實的眼中根本就只有她的存在。
而空巖老人只是靜靜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眼中有著一抹放心的淡淡笑意。
十個月前,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嘯天堡在暗地里保護(hù)著花晨時,他就不動聲色的默默觀察著他們。
原本他想帶走花晨的心意也開始動搖,畢竟要一個小女孩跟著他這種浪跡天涯的江湖人士到處飄泊,他也于心不忍。
更何況嘯天堡的兩名當(dāng)家已把花晨當(dāng)成是自己的妹妹在照顧,他可以放心的把她交給他們……只是,一開始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是因為他總覺得還差那么一點什么……
而后,當(dāng)鐘少樊回來后,他就相信自己的決定沒錯——鐘少樊老實、可靠,他單純的個性配花晨那躁烈的性子正好,最重要的是,他們對彼此都有情意,他可以真正放心把花晨交給他。
雖然有時當(dāng)他看著花晨罵鐘少樊的模樣,都會忍不住心想——奇怪?岷皓和瑀翩那對夫妻都是平穩(wěn)、沉靜的性子,怎會生出花晨這么個烈性的女兒呢?
“我叫你不要看我,你忘記了嗎?”花離被鐘少樊的一雙眼看得心慌意亂,只好又開口罵道。
“哦!好!彼诠怨蚤]上眼睛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呀!”她羞得想要甩開他的手——他怎么好意思在師祖面前就這樣大刺刺的牽她的手呀!
厚臉皮的人是他,要丟臉也去丟他自己的就好,她可是還想要有臉皮去見人耶!
“我不放開你!彼蠈嵱謭远ǖ恼f著。
“你……”她從臉蛋一路酡紅到頸下,“你……你放開我呀!我叫你放開我聽到?jīng)]有?”
“我說過我實在沒辦法放開你呀!”他的語氣也挺無辜的。
“你……”她又羞又氣,卻又在心底高興得不得了,“你別忘記我還有帳要跟你那兩個沒天良的兄長算!還有,我根本就不打算原諒你,你記住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你氣我沒關(guān)系,不要離開我就好!
她被他這老實的甜言蜜語給熏得一陣暈陶陶的,一時竟趣啞口無言。
空巖老人淡淡笑著,“花晨,我雖受到你娘親所托,答應(yīng)要把你帶在身邊,好好的照顧你……”
她的心底微微一震,看向空巖老人,有些欲言又止,“我……”
“但這十個月來,我已有了其他想法,我認(rèn)為留在嘯天堡對你而言才是最好的決定。這些日子以來,我之所以不現(xiàn)身,就是因為我在觀察嘯天堡對你的態(tài)度:而自從鐘少俠回來后,我就更加確定,把你留在嘯天堡是正確的決定!
她的眼中有著松了一口氣的安心神情,以及深深的感激。
當(dāng)她聽到師祖要帶走她時,她心底第一個閃過的想法是——她真的必須要離開嘯天堡了嗎?
雖然她早就在做離開的心理準(zhǔn)備,然而當(dāng)事情真正展現(xiàn)在面前時,她卻是打從心底感到抗拒!
她不想離開呀!她不想離開鐘少樊,也不想離開嘯天堡。
就算有個脾氣很差的惡霸,又有個愛算計人的奸商,但……他們對她的好,她其實是最清楚不過的那個人!
更何況,她跟他們還有一大筆帳得算,她不想就這樣離開呀!
她不想離開呀……真的、真的、真的不想離開呀!
空巖老人沉靜一笑,溫和道:“你已經(jīng)有另一個家了,好好去過你的人生吧!”
她深深的看了空巖老人一眼,明白他的用心與體諒,“師祖……”
“對!”鐘少樊插話道:“嘯天堡已經(jīng)是你的家了,你不要跟這個老爺爺走啦!”
她轉(zhuǎn)頭瞪他,“你忘記我叫你閉嘴了嗎?”
“你先答應(yīng)我不要走!”
“又跟我談條件?你真是愈來愈不受教了喔!”
“你就先答應(yīng)我嘛!”他竟然開始耍賴。
“哪有人這樣談條件的?不過叫你閉個嘴,就得留下來陪你這個呆子,我是吃飽撐著嗎?我干嘛要做這種賠本的蠢事?”
“那不然你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只要你不走!
“先放開我,不要一直拉著我啦!很難看耶……”
“不行!我說過我是不會放手的!
“放手啦!你要這樣拉著我一輩子啊?”
“沒錯,就這樣一輩子。”
“你……你這個大笨蛋!不放手不是用這種蠢方法不放的,難不成吃飯、睡覺,你都不放手嗎?”
他像是直到現(xiàn)在才想到這點似的,表情頓了一下,“那不然吃飯、睡覺時再放開你就好,其他時候就不放。”
她聽了傻眼,“真是……你這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放開我啦!大笨蛋……”
“現(xiàn)在又不是吃飯、睡覺的時候!”
兩人就這樣一邊吵吵鬧鬧、一邊打情罵俏,看在空巖老人眼中,深深感到,“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啦!”
他笑著低語,看向這已無人聲的時家莊,心頭的一塊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他相信岷皓和瑀翩他們在天之靈也終于可以安心了,他們的女兒已經(jīng)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歸宿。
花離趁著罵鐘少樊的空檔,給了空巖老人深深的感激一笑,也許她一時還不可能忘記爹、娘的血海深仇,但她已深刻明白,會有一個人永遠(yuǎn)陪在她身邊,雖然是個笨蛋;會有一個家永遠(yuǎn)守護(hù)著她,等著她回去。
冤家、冤家,總之,就是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