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的,親自壓陣還拖到這時候才來?”梁冀身穿狐尾衣,手里拿著詠身扇,一邊揚風一邊劈頭質問。
也不想想看這些日子他有多難熬,若再拖下去,李固等人就要擁清河王入朝,這忐忑不安的心情讓他難受極了,現在人到了,怎能不臭罵一頓,以消滿肚子的烏煙瘴氣。
扇子猛扇,火氣還是未消。
韓首琛好整以暇的輕啜茶盅,對他的責罵完全不在意,“梁將軍的本事,在下怎會不知曉?李固等人再怎么玩把戲,對梁將軍來說就好是小丑跳梁,無濟于事,您說是不是呀,梁將軍?”尾音拖得長長的,仔細一聽才會發覺其中有著嘲弄與戲謔成分。
梁冀肚子的墨水只有幾分,哪能聽得懂這弦外之音,還以為對方將他捧得高高的,心里的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下巴抬高,狂傲的說道:“明天新君就任,你會到場觀禮嗎?”
“良辰吉日,何需一名殺手來殺風景?”
“你到,我才安心!蹦档るm好,也要綠葉扶持。就怕李固等人不依,來個造反,屆時就需要他來挫挫那幫人的銳氣。
“宮內高手如云,不需多一介武夫在場幫襯!表n首琛覷了梁冀一眼,看到他又要張嘴說話,就繼續說道:“我會多派人手到場保護,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明天有什么事?”梁冀隨口問道。
世人以為梁冀是靠祖上庇陰,才能從小小的黃門侍郎變成現在的大將軍,實際上打擊異己、樹立私黨、殘害忠良這些大事,都是由他眼前的這個人幫忙處理,若不是韓首琛將他官場上阻礙的釘子拔掉,他哪能平步青云坐上大將軍的位子?呵呵……他們倆的關系可比親兄弟還要密切。
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成親!”他回答道。
成親?
這下子梁冀跳了起來,韓首琛向來視女人為玩物,要他成親此登天還難,只因他愛的是那不存在人間的陶瓷美人,現在從他口中聽到成親這兩個字,比聽到自己的死訊還詭異。
“信不信由你,我還有事,你請回吧!免得被人看到,栽個罪名,你們梁家三代經營就全毀了!表n首琛不客氣的打開門,大剌剌的送客。
見他這樣,梁冀反而打定主意賴在這里不走了,“我說韓兄,小弟還沒見到嫂子,怎么可以一走了之?”他可要見見這美人兒,想必定是長著傾城傾國之貌,才會讓眼高于頂的韓魁爺一見傾心。
韓首琛黑眸進射出一道駭人精光,微微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走。”
他動氣了。
梁冀的臉皮比誰都厚,一雙賊眼中發出淫穢之光。
“跟你認識這么久,討一杯喜酒喝也不為過吧?虧我們合作這么多年。喔!你是擔心外面的閑言閑語?別怕!現在京城不比當年,誰敢在我背后說壞話,全都死無葬身之地!表樜艺卟⒛嫖艺咄鲞@教條在洛陽城已熟人不曉。
“別忘了,明天是新皇登基大日!焙献?這梁冀未免想得太天真,他只是想利用他這貪婪的小人來動搖漢朝的根基。
“你為什么選在新皇登基日成親,你故意的?”虧他還當他是兄弟。梁冀原就狹小的眼睛氣得瞇了起來,細得連縫都看不到。連婚禮都不讓他參加,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要怎么想隨便你!表n首琛不承認也不否認,“若不想走,我保證明天登基的皇帝會是一具尸體!
他的真人觀音怎么可以輕易示人?性好漁色的梁冀若看到慈兒,絕對會伸出魔掌來,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即使拋棄生命也要將她守護住。
“你……”
“我既然能拱你和渤海王之子坐上朝中大位,跟李固合作當然也沒有問題!北坎煌瑺t,該散還是要散。
可惡!虧他還對他推心置腹的,他竟然不顧多年合作之情,對他撂下狠話,看來不將他除掉,未來自己極有可能受他威脅。
梁冀目中邪光大起,大腳一跨,疾憤的離去。
煙火爆竹炸得滿城通曉。
雖說洛陽人民住在天子腳下,但親眼見到圣顏的機會卻很少,此番正逢新皇登基,城內里里外外全都是人,大家紛紛起了個大早,想占個好位置來目睹盛況,城內每個通道全擠得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直到辰時一到,便聽見東西鼓樓鐘鼓齊鳴,樂聲大作,百姓都睜著眼睛張望,只見黃傘旌旗遮天蔽日,朱輪蘭蓋小馬車迤邐過來,梁冀手持象征國家權力的漢節,把新帝劉纘迎入皇宮里。
李固等人到這時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木已成舟,只好伏地稱臣,高呼萬歲。
人們只看到外面的熱鬧,完全沒注意到洛陽城的另一邊,正悄悄地進行一場儀式。
穆詠慈手心沁出了汗,她完全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得答應這件事--要陪劉纘進京,就要在新皇登基當日跟他成親。
原本一個月的時間,就這么輕易的被韓首琛技巧性挪前,這奸詐的男人,看來誰也無法脫離他的手掌心。
手心傳來他的力道,她知道自己想逃也逃不了。
“為什么要選在今天?”穆詠慈用細如蚊蚋的聲調喃喃自語。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皇上登基,不會有閑雜人等來打擾。”
沒想到耳畔會傳來他的聲音,她驚訝得心臟漏掉一拍,紅霞遍布整個臉頰。
“尤其劉纘那小子更不會來惹事!
他最討厭重要的日子有不相干的人來湊熱鬧,比起招呼那些人,還不如陪著她要省事得多。
要不是尊重她的感覺,他連這種繁文褥節的形式都想省略,直接進洞房比較干脆些。
“姑爺,不能說話。”媒婆不滿的開口。不合禮數,成何體統?
韓首琛雖被人制止,但握著她的手勁卻越來越重,似在說明他志在必得。
外面傳來鞭炮聲,良辰吉時到了。
“一拜天地。”
穆詠慈耳畔傳來吐喝聲,頭被人按了下。
“二拜高堂。”
她的高堂哪可能在這里?她很想笑出來,停止這場鬧劇,可是天不從人愿,話還沒說出口,頭就被人強迫按了下去。
“夫妻交拜。”
身子被轉了半圈,這次她學乖了,自己揖身就拜。
“送入洞房--”
被喜娘攙扶著的穆詠慈覺得自己像是連續劇主角,從頭到尾有如傀儡般被人擺布著,沒有真實感。
到了新房,才剛被喜娘攙扶著坐定下來,紅蓋頭就被掀了起來,她眼前躍入韓首琛放大好幾倍的臉龐,真實感立刻涌現,她舌頭仿佛打結似的,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你……外面……有客人……怎么不陪客人?”
思緒仿佛一團漿糊,倒得她滿身黏稠。
韓首琛笑得好深、好濃,“那種小事由別人代勞就成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已經等了好久,哪有閑情逸致去看那些不該看的人?”幾次到手鴨子飛了的經驗,讓他記取教訓,暗下決心今日一定要她成為自己的人,快速地伸手把她身上重重的鳳冠霞帔卸了下來。
看著她透著紅潤的柔唇,彎彎的、嫩嫩的,仿佛邀人去采擷,他眼底流露出迷戀,“我好餓,現在該是喂飽我的時候了!
不等她回答,逕自猿臂一伸,纖腰一握,兩人灼熱的肌膚碰觸在一起,隱蔽的欲望快速蘇醒,灑下漫天漫地的春光。
窗外煙火爆竹炸得滿城通曉,告知全天下百姓,新皇登基大典正式開始。
而窗內春光無限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慈姊,聽說你成親了?”劉纘蹦蹦跳跳走進房內,一開口就質問道,語氣含著責備與不滿。
不來觀禮也就算了,還背著他偷偷摸摸成親,而且成親的對象是他的仇人,這等怨氣不找人來出出怎么行?
“嗯!蹦略伌缺硨χ,含糊的應聲。
他突然跑到她面前,仔仔細細盯著她瞧!澳闶钦l?”
眼前的人沒蒙面紗,但塌塌的鼻子、暗沉的皮膚,讓人絕不想再多看一眼,尤其那血盆大口更令人作嘔,雖然他沒有看過穆詠慈的廬山真面目,但是她這等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慈姊。
他撇撇嘴,不悅的表情全寫在臉上!澳阍俨徽f,我就叫人來抓你!
“纘兒,我是慈姊。”溫柔的嗓音逸出,猶如春風讓人心曠神怡。
這聲音很熱,叫纘兒不叫皇上……沒錯,就是她。
劉纘大聲嚷嚷,“慈姊,你干么將臉弄成這樣?喔喔……我知道,又是那家伙的把戲!背裟腥耍加杏敲磸,連臉都不準人家看。
她但笑不語。
“做得還真像耶,沒想到他的易容術還不差,可是他心腸最壞,將自己的妻子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等會叫人把你的臉弄好,還你原來真面目!彼室馓魮茈x間,破壞他們感情。
易容術!在皇宮里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人就可以破解,這等小小伎倆要是能難倒他,就不夠資格做九五之尊的皇帝爺了。
“不必了,他是故意將我的臉弄成這樣的!
“為什么?”劉纘故做不解的眨眨眼,純真的眼眸底下有著七八歲孩童不該有的心機。
“因為……”穆詠慈臉一紅,好在有那張假臉孔做屏障,讓人無法窺見,“他說我的臉只有他能看而已!
“醋壇子這么大!彼弁鄞蠼,“那他自己有沒有易容?”不會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有。”
韓首琛從小為了躲避官兵的追殺,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當今世上看過他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早已向閻羅王報到。
不過這些話她可不能向這小皇帝說。
“真愛搞神秘!彼饺轮f道,心中兀自想著,那個臭男人一定是長得奇丑無比,才不敢見人的。
管他的,他們之間的帳又不是只有一筆,改日再一并算。他現在只想找人一塊偷溜出去玩玩,待在宮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還有一大堆的宮女、太監盯著他看,仿佛他是犯人似的,才第一天他就快要悶死了,不禁開始懷念在渤海王府自由自在的生活。
“慈姊,聽說洛陽城西有一處花園很大、很漂亮,我們去玩玩好不好?”
穆詠慈不假辭色,嚴正的說道:“國家富強衰亡、百姓的安居樂業、豐衣足食都必須仰賴皇帝,不能只貪玩不做事,這樣是不對的。”
劉纘跺跺小腳,悶聲道:“不是朕不做,而是皇太后說朕還小,事情不能交給朕處理,所以朕什么事都沒辦法做,一大早就在書房閑得發慌,和太監們干瞪眼,難受死了!
她知道現在政權操在太后手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這需要一點時間,目下不急,只能先將纘兒浮躁的心安頓下來,再慢慢的開導他。
“好吧!先說好,只能玩兩個時辰。”
他樂得拍手,手舞足蹈的,十足小孩子心性!昂煤,只要能出去玩,什么條件朕都答應!
“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不要老是那么急躁,有損皇帝形象!彼唤麚u頭,“出去玩要帶著宮里的侍衛才行!
“能不能不要?”他想微服出巡,才不想帶一大堆人當跟屁蟲,徒讓自己不自由。
“不行,安全第一!彪m然歷史記載他是被梁冀毒殺,可是凡事還是得小心至上。
“好吧!一切都依你!眲⒗y心不甘、情不愿的應允。
反正他到時候就要賴,將這些跟屁蟲甩掉。他沒想到這個想法,竟會差一點害他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