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早已燃起兩盆香粉,幽淡清香飄散四處。說也奇怪,明明是清淡無比的味道,卻能蓋過西圓人身上所涂抹的濃烈異香。
元歸以主人身分介紹京城來的「香料商人」,讓大家彼此認識。
「在下田玉龍,京城人氏,做的是香料營生,是相思的未婚夫�!鼓聞颦囋俅巫晕医榻B,完全不隱晦他和相思的關(guān)系。
「包老板�!褂粝嗨甲谒磉�,淡淡地跟包山海點個頭。
「郁家女娃娃也當起元老爺?shù)淖峡土税�?」包山海語氣輕蔑,根本不屑理會她,一雙三角眼只是盯住突然冒出來的貴公子。
「你在京城開哪家商行?我怎么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
「我是新開張的�!�
「新開張?」包山海又哼了一聲,下足馬威。「京城聚芳堂的張老板沒教你規(guī)矩嗎?要買元老爺這里的香料,得先到巴州找我包老板。」
「既然包老板和張老板可以訂出販香的規(guī)矩,我也可以�!鼓聞颦囎杂兴f話的氣勢,不必大聲和惱怒,就足以壓下包山海的囂張氣焰。
「你憑什么?」包山海擺足了派頭�!改阌虚T路嗎?你若要進名貴的檀香、乳香、沒藥,還得經(jīng)過我包老板認識伊西邦國來的貴客�!�
「那就請包老板介紹了�!鼓聞颦囄⑿ν�?qū)ψ奈鲊恕?br />
「你!」包山海沒料到這小子竟然順水推舟。
「呵呵,我來介紹,呃,這位是費、廢、吠……」元歸本想打圓場,舌頭卻是打了結(jié),記不起那拗口的名字。
坐在對座的兩個西國男子似乎聽得懂中原話,始終聚精會神凝聽他們的對話,紅發(fā)姑娘則是好奇地睜著大眼,直瞧郁相思的臉蛋。
「田老板你好�!购诎l(fā)男子站了起來,雙手抱揖,行了中原的禮數(shù)。
「我的名字是狄雅哥,我負責傳譯。這位是我們的老板費南多大爺,這是伊莎貝拉大小姐。」
他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輪廓較那對父女來得深刻突出,膚色也較為黝黑,他的中原話雖略帶腔調(diào),但已經(jīng)是標準得令人咋舌了。
「幾位遠道而來,幸會幸會�!鼓聞颦嚤匾�。
費南多兩撇八字棕胡,臉上沒什么表情,隨意朝穆勻瓏點個頭,顯然不當他一回事。
伊莎貝拉笑咪咪地捧著下巴,將目標轉(zhuǎn)向眼前的俊美男子。
「天穆國男人,好!」
「伊莎貝拉!」費南多低叱她一聲,再向狄雅哥咕嚕嚕說了幾句。
「元老爺�!沟已鸥缌⒖踢M入正題。「昨天我們費南多大爺說得很清楚,你賣我們六萬斤香芷,我們給你六袋銀幣,如果你嫌少,我們可以再加一袋�!�
「請問一袋銀幣有多少兩銀子?我們能先瞧瞧嗎?」穆勻瓏問道。
「這是費大爺和元老爺談生意,輪不到你插嘴!」包山海怒道。
「對喔,我都忘了問�!乖獨w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今天請「田玉龍」在座,目的就是要讓他插嘴提醒�!复佑写笥行�,錢幣有輕有重,我得了解清楚,這才能做生意�!�
當!費南多丟出一枚銀幣到桌上,只見銀光一閃,銀幣還沒躺穩(wěn),狄雅哥便拿起來,交到元歸手上。
「我只懂香藥草,不懂銀子的�!乖獨w扳了扳銀幣,遞了出去�!柑锎鬆�,你幫我瞧瞧�!�
「好�!�
「這是我們伊西邦國的銀幣�!沟已鸥缃忉尩溃骸敢恢谎蚱ご�,放有一百枚銀幣�!�
銀幣一面浮凸西國文字,另一面則是一個人頭。穆勻瓏反復(fù)瞧看,再以指頭觸摸,又掂了掂重量,所有的人皆屏氣凝神注視著他的動作。
他終于抬起眼,氣定神閑地道:「你們的銀幣無法流通天穆國,除非元老爺有收藏銀幣的癖好,否則他要換口飯吃的話,也只能熔掉重鑄。這銀幣約有半兩重,看似頗有份量,卻不是純銀成色,而是攙了銅、鎳、錫的雜質(zhì);若再加上熔鑄過程中的火耗,元老爺實際得到的銀子,恐怕只有二、三錢,一袋銀所得也不過二、三十兩而已。」他的語氣轉(zhuǎn)為嚴正,告訴對方道:「鼎鼎有名的百草山香芷竟然以一萬斤三十兩銀子賤賣到西國去,莫不教人看輕了我天穆國的好香草了�!�
透過狄雅哥的傳譯,費南多的臉色繃得死緊,兩撇胡子十分僵硬。
「那么,請問元老爺打算出多少錢?」狄雅哥問道。
元歸瞧了「田大爺」一眼,穆勻瓏笑答道:「不是錢的問題�!�
「當然不是錢的問題了,我看你什么都不懂!」包山海馬上反駁。
「我們這是和伊西邦國互為貿(mào)易,我們賣便宜些,他們也能以較便宜的價格賣給我們檀香,這叫互惠!」
「是嗎?」穆勻瓏抬了眉。「互惠到的恐怕是兩邊買賣的商人,而不是種香草的農(nóng)戶吧?」
「若非我們從中引介買賣,農(nóng)戶還賣什么?」包山海冷笑。
「費南多大爺從海外來,包老板你尋找買賣商機,商人負擔風(fēng)險,在百姓需求和價格考慮之下,你當然可以賺上應(yīng)有的可觀利潤,可是——你若以某些方式影響其它人的生計,甚至是和其它香料商操控整個市場,這其中問題可就大了�!�
「女娃娃倒是跟你說了不少事啊�!拱胶R膊慌滤麃碚f,哼了一聲�!敢趺醋鲑I賣,各憑本事�!�
「這方面以后自然有官府查辦,用不著我多嘴�!鼓聞颦囈膊幌敫鷤€小人浪費口舌,而是直接面向?qū)Ψ降闹饕巧�,俊臉保持友善的微笑�!纲M南多大爺,我們說了這么一會兒的話了,請喝茶�!�
伊莎貝拉看到穆勻瓏舉起茶杯的動作,立即伸手去拿幾上的茶杯,卻被費南多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帕帕!」聽得出這聲叫喊十分不滿。
「伊莎貝拉小姐�!沟已鸥缒闷痣S身攜帶的皮水壺給她。
「伊莎貝拉�!褂粝嗨嘉⑿魡舅�,朝她舉杯,再拿到鼻邊聞了聞,現(xiàn)出陶然的表情�!高@茶很香的,你看我喝了�!�
「呵!」伊莎貝拉擋掉狄雅哥的皮水壺,舉杯一飲而盡,隨即眉開眼笑,拿手背抹了嘴唇上的濕漬,開心地笑道:「香!」
「很香喔,再喝一杯�!褂粝嗨计鹕�,從站在后邊服侍的仆役手里拿過茶壺,走到伊莎貝拉座前,準備親自為她再倒一盞茶。
「不用,謝謝�!沟已鸥缌⒓茨檬终粕w住伊莎貝拉的茶杯。
伊莎貝拉跳了起來,挺著大胸部嘰哩咕嚕說了兩句,逼得狄雅哥不得不退后一步,接著她遞出茶杯,向郁相思扯出燦爛的笑容道:「喝�!�
碰!費南多用力拍下桌子。他說了些什么,沒人聽得懂,但父親教訓(xùn)女兒的模樣四海皆然,只見費南多臉色鐵青,伊莎貝拉則嘟起一張小嘴,模樣十分委屈。
說了幾句,費南多指向門外,很明顯地,他正在趕他女兒出去。
伊莎貝拉哼哼銜唧,跺了腳,拉起郁相思的手,轉(zhuǎn)身就走。
「咦?」郁相思倒是不驚慌,才回頭跟穆勻瓏四目相接,就被高大強壯的伊莎貝拉給拉走了。
穆勻瓏依然勾著淡然的微笑,姿勢不變,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以向來自恃的定力將自己釘在座位上,緊緊捏住掌心里的銀幣。
包山海卻是緊張地站起,眼珠子猛轉(zhuǎn),一下子看穆勻瓏,一下子看門外,馬上認定主要威脅來自于姓田的,于是趕緊喚來隨從。
「你們兩個,快跟住伊大小姐,別讓郁家女娃娃作怪!」
大廳成了男人的戰(zhàn)場,穆勻瓏放下捏得差點變形的銀幣,擱在桌上。
「費南多,你為什么不敢喝百草莊的香芷茶?怕有毒嗎?」大爺兩字省了。
「請?zhí)锎鬆敳灰`會�!沟已鸥绱鸬溃骸纲M南多大爺喝不慣你們的茶,自己帶茶水。」
「哦?你們要買香芷,卻不敢喝香芷葉和香芷根所調(diào)制出來的茶?」
「你怎么強迫人家喝茶?」包山海怒道。
「我看,費南多連香芷有什么功用都不知道吧?」
「我們當然知道�!沟已鸥绲溃骸赶丬瓶梢匀胨帲部烧{(diào)香�!�
「入什么藥?調(diào)什么香?」穆勻瓏繼續(xù)質(zhì)問道:「你們來到天穆國,卻將這里視為蠻夷瘴癘之地,身上涂了厚厚的香料,以為這樣就可以百毒不侵嗎?」
「這是我們的習(xí)慣�!官M南多說話了。
「可惜呀。香為好物,你做買賣的,竟不懂香�!鼓聞颦囈粐@。
「買賣,這邊,那邊�!官M南多比了手勢。
「沒錯,做買賣就是將貨物從這邊搬到那邊。你們伊西邦國的商人航遞四海,田某好生佩服,這點我天穆國望塵莫及。不過呢,我還要請伊西邦國的客人明白,天穆國不是迦各羅國�!�
「跟迦各羅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包山海覺得這小子簡直不可理喻�!冈蠣敚覀兪歉阏勆�,你叫他出去!」
「這……沒必要吧�!乖獨w聽得津津有味�!肝乙蚕胫捞锎鬆斦f迦各羅國的事,那好像是南洋的一個小國,出產(chǎn)的肉豆蔻很有名�!�
「元老爺�!鼓聞颦囆柕溃骸改憧芍雀髁_國的肉豆蔻買賣,全讓伊西邦人給包了?」
費南多神情一凜,跟狄雅哥做個眼色。
「該不會也是給他們幾袋銀子,然后便宜賣了吧?」元歸聽出了端倪,驚訝地道:「田大爺你去過迦各羅國?」
「不不,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要做生意,當然得四處探聽探聽了�!鼓聞颦嚠斎徊徽f破,這則消息來自于趙鼎善辛辛苦苦喬裝搬運苦力,從海州港口打探而來的。
「迦各羅已是我伊西邦國的屬地,歸伊西邦女皇帝管轄�!沟已鸥缫膊辉匐[瞞,以極為正式的口氣宣示。
「半年前,大概你們也是以這種賤買方式,向迦各羅國索買肉豆蔻,他們不從,你們竟然出兵強占迦各羅,這行徑跟強盜有什么兩樣?」
「這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沟已鸥缈跉庖灿擦�。
「你的中原話學(xué)得真好�!鼓聞颦囖D(zhuǎn)而直視費南多�!杆^敬酒,那是雙方在和好氣氛下所喝的酒,一切好談;可你們打一開始就以以大欺小的姿態(tài)出現(xiàn),軟的不成,就來硬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費南多,你這趟就是刻意進來探路,瞧瞧要怎樣掠奪我天穆國的物產(chǎn)吧?」
「我是商人,我做買賣�!官M南多保持一張緊繃的臉孔。
「若是做買賣,我們當然歡迎了,兩國之間貨物交流,互補有無,對大家都是好事�?墒恰鼓聞颦囈活D,加強語氣道:「做生意不是你想要就要,要不到就用強的。我天穆國地大物博,有朝廷、有皇帝、有軍隊、有規(guī)矩,你踏上這塊土地,還得遵循我們的道理。」
「難道你們朝廷不喜歡和外國人做生意?」狄雅哥問道。
「不,朝廷怎會斷絕商機呢?相反地,朝廷一定樂意見到這等有益天下經(jīng)濟之事,只要你們本分做生意,朝廷還會保障你們在天穆國境內(nèi)的行商安全和應(yīng)有的權(quán)益。」
費南多冷眼直瞧穆勻瓏,再將狄雅哥喚到身邊,兩人以西國話低聲交談。
「你嚕哩嚕嗦一堆屁事!」包山海早就想插話了,怒道:「要是你惹火費南多大爺,他生氣了,就斷了我們波斯來的乳香和沒藥�!�
「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從波羅國進貨,那兒離波斯近,價錢應(yīng)該還要便宜些�!鼓聞颦嚥换挪幻Φ氐馈�
「哈哈!大笑話!」包山海笑得很大聲�!负I暇瓦@么幾艘船來來去去,你有本事去建幾艘大船?再等幾年吧�!�
「我走西南香路。」
「哈哈哈!」又是更大的恥笑聲�!甘裁绰�?那邊只有下雪的大山和結(jié)冰的深谷,你不如用飛的還比較快。」
「商隊走了這么多日,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寶塔山,進入波羅國境內(nèi)了。」
「你說什么塔?」
「看來包老板并不清楚西南邊境的地理情勢�!鼓聞颦嚸銥槠潆y,也算是解釋給其它人聽�!高^了云頂關(guān),是有大山,有深谷:但每年春天雪融之后,露出泥土地,長出了青草,山路就好走了。從云頂關(guān)目測約三十里為寶塔山,過了寶塔山,便是波羅國的國境,再過去就有村莊,若往最熱鬧的國都走的話,還有五百里路,不過接下來都是平地,很好走了�!�
「你在說哪門子的書?」
「你何不親自去云頂關(guān)瞧瞧呢?說起來,能走出這條路,還得感謝相思的父親郁老爺子的睿智和遠見啊�!�
「嚇!你說誰?」
「不就是包老板的結(jié)拜兄長嗎?你靠著郁家祖?zhèn)鞯南銉�,好像發(fā)了不少財。逢年過節(jié)時,請包老板不要忘記為郁老爺子上一炷香�!�
包山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額頭滲出冷汗,好像見了鬼似的,想要說什么話來壯聲勢,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費南多和狄雅哥交談結(jié)束,再度直視穆勻瓏,問道:「你是誰?」
「我?」穆勻瓏搬出他萬年不變的身分,微笑道:「在下田玉龍,京城人氏,一個新入行的香料商。」
「香料商?」費南多喃喃復(fù)述一遍,仍是一再地打量眼前的對手。
「我不是主人,有事的話,還請費南多大爺和元老爺談吧�!鼓聞颦嚃剞D(zhuǎn)焦點。「元老爺,你不是想送禮物給遠來的客人嗎?」
「對喔,你們?nèi)ツ贸鰜�!」元歸忙呼喚仆役。
仆役捧來一只半尺見方的青檀盒子和兩只繪有細致花鳥圖案的青瓷蓋瓶,皆是沉甸甸的,抱起來頗為費力。
元歸當眾揭開盒子,現(xiàn)出里頭切片的香芷根和十二包細棉布所扎起來的香藥袋,介紹道:「這是香芷茶。暑天喝了去燥濕,健胃提神。你們喝了,喜歡再來買,最多五千斤,再多就沒了�!�
狄雅哥走過去,先是以目檢視,再拿起細棉布袋查看。
「哎唷,不是毒藥啦�!乖獨w忙道:「袋子里裝的是香芷葉和百草莊所產(chǎn)的香草,你們查得出來,也不妨照此方調(diào)配;若查不出來的話,也別來問我,這是百草莊的秘方。」
秘方當然不能讓番邦人學(xué)去了!元歸壓根兒不想送禮給蠻橫的番邦人,他真是不懂「田大爺」,明明有把握講贏人家,何必準備什么禮呀。
狄雅哥瞧了老半天香芷茶袋,終于放了回去,又去揭開青瓷瓶蓋。
「里頭放的是香粉。」穆勻瓏神情愉快,主動道:「成分跟兩位身上的香料大同小異…有黃檀、降真香、茉莉,沒藥�!�
「不一樣�!沟已鸥缭俾勔贿f。
「是不一樣。因為加重了降真香的分量�!�
「降真香?」費南多往空氣里深嗅了下。
「降真香乍聞之下,并無引人入勝之處,單獨焚燒也無特別香味,可它卻是合香的最好引子,可以中和濃烈不快的香味;現(xiàn)在大廳所燃的香,正是這香瓶里的香粉。兩位不覺得身上所涂的香料味道淡了些、四周的空氣也好聞些了嗎?」
穆勻瓏一說,費南多反倒是板著臉,不再刻意吸聞。
「夏日雖有蚊蠅癘氣,但也母需浪費寶貴香料�!鼓聞颦嚭秃蜌鈿獾氐溃骸高€請兩位回去洗了身上的異香,拿這香粉調(diào)水,搽搽手腳,就可達到避穢的目的了�!�
「就你懂香?」包山海安靜沒多久,又咆哮起來。「元老爺,你找這姓田的過來,是待客之道嗎?」
「包老板,你老是這樣仗勢欺人,根本不配當我百草莊的客人!」元歸雖是脾氣溫和,但積郁多年,他也不吐不快了。
「哼,如果你還想賺錢養(yǎng)家,就得聽我的話�!�
「我托給田大爺賣,如何?」
「姓田的,咱走著瞧!」包山海先是怒氣沖沖地瞪視「姓田的」,隨即轉(zhuǎn)了一張卑微笑臉,忙不迭地哈腰鞠躬�!纲M大爺,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會幫您買到香芷,您要幾萬斤都行。若還要咱天穆國其它特產(chǎn)的茴香、佛手、玉竹,我再帶您去看。狄大爺,我講這么多,怕費大爺聽不清楚,麻煩你傳譯了。」
費南多聽著狄雅哥的轉(zhuǎn)譯,指掌不斷撫摸涼掉的香芷茶茶杯,目光依然放在悠閑喝茶的穆勻瓏身上,對包山海的話沒有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