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飛霞樓”尚諸事不順,要什么沒什么,不想要的,它偏偏一直來,弄得樓主大人脾氣忒大不說,連七十二姝都肝火過旺,樓中準(zhǔn)備的清肝解毒養(yǎng)生湯日日供不應(yīng)求,煮過一壺又一壺。
忽然間,才短短不到十日,所有麻煩事已消散大半,來得莫名其妙,去得也好教人摸不著頭緒。
原先因“佛公子”的事兒,“江南玉家”明里暗里對“飛霞樓”多有為難,但八成見自家公子爺已安然返回,玉家那邊也就暫時收手了,沒再連連阻撓“飛霞樓”外其他幾樁生意,但兩邊人馬零星的沖突仍時有耳聞,不過大致狀況已然穩(wěn)下。
再來是日前那批據(jù)聞被某位富商用重金買走的香料藥材。
就在五日前,竟然有好幾匹駱駝和騾馬把貨全數(shù)拉到“飛霞樓”來,領(lǐng)頭的人說道,貨并未被買走,僅是路上稍有耽擱,被連人帶貨全扣在土匪窩里,后來土匪頭子天良未泯,決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眾人才得以全身而退。
……最好是這樣!
樓主大人一聽,俏臉冷凝,要笑不笑,沒多問什么,只讓人把貨卸下,欲同對方結(jié)算時,領(lǐng)頭的人忙道不必,說貨物延遲好些天,害“飛霞樓”損失不小,不敢再取半分錢。道完,隨即領(lǐng)著底下的大小漢子和駱駝、騾馬,一行人旋風(fēng)般撤得真快。
然后,日子平順度過兩天,淀山首富孟老爺子與孟夫人恰巧來“飛霞樓”附近的大酒樓赴宴,回程時順道上“飛霞樓”拜訪,在花廳與樓主大人閑聊了半個時辰才離去。
孟老爺賢伉儷前腳剛走,“飛霞樓”內(nèi)立即對外發(fā)出一份告示,張貼在樓前最顯眼之處,亦用了某種無法詳細(xì)盡述的“不可告人之法”,取得地方官府的默許,并在短短三個時辰內(nèi)連發(fā)好幾張大告示,張貼在各個大小城門口,連幾處熱鬧的酒樓客棧門前也都貼上。
爾后不到兩日,告示上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傳開,不僅被尋常百姓當(dāng)作茶余飯后的首選話題,連黑白兩道也鬧騰起來。
此告示內(nèi)容極其簡單,清楚寫著——
敬告
“飛霞樓”樓主誠征“男寵”數(shù)名。
凡為男性,家中無妻小。
身強體健,耐力持久,年歲十五至五十之間。
仁人君子可,販夫走卒亦行。
英雄俠少好,強盜宵小亦行。
風(fēng)流公子佳,山野莽夫亦行。
家世清白可,家世混濁也無妨。
“飛霞樓”包吃、包喝、包住,每月酬銀二十兩。
無誠勿試。
隨即從昨日起,“飛霞樓”門外開始出現(xiàn)大排長龍的景象,來應(yīng)征“男寵”的人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至,先得經(jīng)過三十六位玉天仙的考核,再過二十四名銀箏女那一關(guān),還得讓十二金釵客好好面試一番,再三篩選,最后才見得了樓主玉面呢!
當(dāng)然,最后決定權(quán)絕對是握在樓主大人手里。
至于那位在樓主面前還說得上話的霜姨,則被請回“浪萍水榭”小住,順道照看仍中毒未解的花家小妹。
因此,樓主大人再如何無法無天,也沒誰管得了啦!
“噢,等等,先讓我歇歇,連續(xù)瞧了這么多壯碩又有好臉皮的漢子,人家頭暈?zāi)摹迸d奮得頭發(fā)暈呀!一名金釵腳步微顛地奔進樓主香閨,樓下人太多太雜,她口干舌燥直想坐下來灌幾口茶,見另一名同樣上樓暫時歇息的金釵姐妹啜著香茗,玉手毫不客氣朝對方一抓,湊唇喝了人家杯里的茶。
“壯漢有啥好?我替樓主選了好幾位書生公子呢!有才氣又文質(zhì)彬彬,脾氣好得不得了,也方便給樓主支使,高興怎么玩就怎么玩,肯定乖乖配合,呵呵呵~~”越想越興奮啊!
“那奴家……嗯……奴家不管、不管啦!奴家心也癢。 迸医疴O撩開幾條垂紗,一把摟住正斜倚著坐榻、閑適喝茶的花奪美,胡亂蹭著。“反正樓主此舉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咱們都費勁兒把關(guān)、選出好些個‘珍品’了,待樓主把‘沛公’擒獲后,樓主有‘沛公’的‘劍’可以使,‘項莊’這幾把‘劍’自然用不著,就全賞給奴家吧?”
在香閨小歇的眾金釵客才要開口轟這位奴家姐妹,花奪美已笑道:“你一個人使那么多把‘劍’,不怕被戳昏?”
“戳昏也甘愿!”好有志氣地喊!
聞言,金釵客們隨即唇槍舌劍起來,香閨里亂轟轟,花奪美也由著她們吵鬧,靜笑不語了。
突然間,吵亂的聲音一個接連一個安靜下來,金釵們個個豎起耳朵、瞪大眼兒,似乎捕捉到全然不同女兒家輕柔的沉重腳步聲,正一步步、飽含火氣般震踏上樓,震得連整層栗木地板都隱隱起了顫動。
好家伙!
砰!砰!
香閨兩扇虛掩的門被一雙巨掌轟地推開,門開了不打緊,而是兩面鏤花雕刻的門板分往兩旁飛出,整個掉落下來,一只套著羊皮靴子的大足忿然跨進。
雷薩朗疾如風(fēng),狂刮而過,如入無人之境般闖進。
這一次,他不需偷偷躍上天臺,亦沒打算趁黑再摸進,他直接從樓下大門闖將進來。
“飛霞樓”內(nèi)的女子沒誰花心思阻擋他,倒是那排等著被選上“男寵”的男人,見他破壞規(guī)矩直往樓上沖,紛紛叫罵不已,但又見他身形高大得不像話、表情惡狠狠的,準(zhǔn)備要大干一架、好不要命的模樣,也就摸摸鼻子又縮回去排隊,沒誰敢與他動手。
香閨里有片刻靜謐,是那種將琴弦絞至極處的緊繃感,靜得在場的金釵們?nèi)踔,美眼?dāng)真舍不得眨,來回望著樓主和樓主的男人。
花奪美同樣一顆心都已提到喉眼了,卻仍強自鎮(zhèn)定。
她以不變應(yīng)萬變,閑散的坐臥之姿未變,長睫淡眨,暗暗調(diào)整呼息。
哪知她的“不變”簡直大大失策!
那面龐鐵青的男人真豁出去了,根本不管現(xiàn)場尚有誰,他大踏步而來,兩手連連揮開礙事的紫紗簾,鷹目沉沉鎖住她。
她聽見金釵客們發(fā)出高高低低的訝呼,而她也幾乎要叫出來。
她唇兒才掀開,男人已然撲至。
壓著她,他兩手立即野蠻無比地扒她衣衫、撕扯她的黑羅裙。
“干什么?!混蛋!住手!雷薩朗——”
她劇烈掙扎,驚愕地發(fā)現(xiàn)與他之間的力量相差得竟如此懸殊。
她才勉強掙脫開,未及爬起,一只腳踝又被緊扣、猛地倒拖回去,重新被他壓在強健的身軀下。
老天!怎么會這樣?
“你不是要‘男寵’嗎?我來應(yīng)征,包吃、包喝、包住,還有月銀二十兩,很好啊!”雷薩朗神情瘋狂,眼白似泛血絲,嘴角笑得邪冷,顯得氣炸了!拔疑韽婓w健,耐力絕對持久,為了表示我有十足誠意,樓主何不先試用?”
“我不——”她猛抽了口氣,瞠圓眸子,來不及再閃避,因男人已一舉攻入。
他僅褪下褲子,架開她的腿,從破碎的黑羅裙底抵進她的身體里。
紫紗簾外像是有許多人影,有許多聲音,悉悉窣窣的,然后似有若無地傳出陣陣嬌笑……以往她是簾外的旁觀客,如今卻成紗簾內(nèi)的“座上賓”,而他更狠絕,為了要對付她,絲毫不在意被觀看……
但,她要的不是這個!
他憑什么兇她?
他什么都不提,當(dāng)年走得決然,現(xiàn)下回來又跟惡霸沒兩樣,攪得她暈頭轉(zhuǎn)向,什么都不對勁了,他還這么欺負(fù)人!
可惡!混蛋!
可惡——
然,欲望凌騰思緒,駕馭了神魂,她憑著本能反應(yīng),推拒不開,牢牢擁緊了他,將柔軟身子拱向那快活之源。
她被徹底征服,敗在自己對他的欲念。
欲癡交纏,情愫橫生,所以割除不下……
混亂終于過去了。
飛騰于九天云外的意識漸漸回復(fù),紫紗簾外不知何時已無人聲。
花奪美弄不清楚所有閑雜人等是何時退開的,總歸樓主香閨里寧靜得可以,她衣裙凌亂地靜伏著,眼神幽幽地望著某個點,腦子里一片空白。
雷薩朗胸口狠地一繃,有種被掐住喉頸的惡感。
他首次在這女人臉上看到那種表情,厭厭然,神魂離得好遠(yuǎn)似的,讓他碰不著、觸摸不到,讓他想起蘭琦兒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
他膽顫心驚。
“樓主覺得如何?耐不耐用?舒不舒服?小的夠賣力了吧?”俯在女子紅透的耳殼邊,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地低低噴息,寧愿見她怒不可遏地朝他吼罵捶打,也不要她這么死氣沉沉。
花奪美震了震,空茫的眸子終于起了變化。
她淡淡眨睫。
像是沉吟許久許久,想過又想,心底事依舊沒有答案,她徐慢地逸出一口氣,在他的注視下懶懶撐坐起來。
她發(fā)絲散亂,膚上的激情薄嫣尚未退去。
眉眸微揚,她定定看著他,胸脯起伏漸劇。
“我不爭氣……”紅花般的唇瓣似啟未啟。
雷薩朗沉著眉,雙目一瞇,還不知該說些什么時,突見她猛甩了自己雪頰一巴掌。
“我不爭氣!”左右開弓。
“不爭氣!”再一記。
“不爭氣!”還來。
“不爭氣!”這一記沒能打落,她的腕被男人緊緊抓握。
“你干什么?!”雷薩朗面色凜然,炯目睖瞪,忙將猛甩自己巴掌的女人抓來胸前抱住,防她再犯。
以一臂強悍地環(huán)住她,另一手則以適當(dāng)力道扳起她已然紅腫的臉容仔細(xì)審視。他氣息粗嗄,胸臆悶痛如排山倒海一般,教他忍不住低吼。
“你真的越來越懂得折騰人!”折騰得他命都要去了半條。
男人大聲,花奪美也沖著他大聲。“反正我就是不爭氣!”
淚水急迸,雙頰濕漉漉,她雙手被制住,沒辦法擦拭,下意識頂起巧肩擦過臉頰,眉心跟著蹙起,終于曉得痛了,瞬時間,滿腹委屈紛涌出來,竟氣到放聲大哭!
“你欺負(fù)人……我們花家的女兒都怎么了?你欺負(fù)我一個不夠,還給余紅下套子……嗚嗚嗚~~現(xiàn)下又闖進來欺負(fù)我……”而她還不爭氣地由著他欺負(fù),那才真糟!
雷薩朗一臉挫敗!澳悴灰财圬(fù)我?”
“我哪有?我哪有?”哭。
“你沒事出什么告示?幾天前在水榭時我已經(jīng)撂下話,你要男人可以,就我一個,沒得選擇。我才離開不到十日,你就造反了?”難怪余紅要提點他,知姐莫若妹。
雷薩朗內(nèi)心大嘆,還能怎么著?都喜愛上了,一遇上她的事,他就暈頭轉(zhuǎn)向,哪里能平心靜氣?
從懷里摸索出化瘀消腫的涼藥,他挖了些藥,動作輕和地抹在她通紅的兩頰,還得邊幫她把淚水拭干。
“你……你想離開就離開,在外面干什么勾當(dāng)也從不提,你以為還能瞞我嗎?那些胡商把‘飛霞樓’的貨又重新馱回來了,之前分明是你從中作梗,硬把貨給扣住……再有,你直說自己沒有毀約,你、你……”藥很好,讓她熱頰感到陣陣的舒涼,她邊指責(zé)著,臉蛋倒聽話地仰得高高任他抹藥!案嬖V你,我跟孟老爺子談過了,他把事兒都攤開,你這么欺負(fù)人、捉弄人,還有沒有天良?”
“請問我究竟是怎么個沒天良?”抹完藥,他冷靜問,手中抓起一塊不知哪位金釵遺留下來的巾帕,探進她腿間為她做著簡單的清理。
花奪美的身子略繃,淚忘記掉了,攀著他的寬肩竟害羞起來。
“當(dāng)年……你走就走,氣恨我就氣恨我,何必還費心安排那些胡商與我‘飛霞樓’做生意?他們?nèi)悄愕娜,聽你號令,你卻不讓他們透露實情,瞞了我整整四年……”莫怪那時“飛霞樓”極順利便尋到新合作的對象,全因背后有他操盤。
她驀地輕顫,因他擦拭她腿間時,粗指不意間撫觸到某個極敏感的點,害她差些叫出。
“繼續(xù)數(shù)落啊,我在聽。”雷薩朗狀若無意,連瞥都沒瞥她一眼。
被他無謂的態(tài)度一激,花奪美握拳,嗓音又揚。“還有你跟孟老爺子兩個,根本是……狼狽為奸!”
“喔?”他挑眉,把巾帕往旁一拋,終于看向她。
“孟老爺子前兩日連同孟夫人一起過來,我問他‘蔓羅草根’還能不能買到手?該向誰買去?孟老爺子說,要我問你便成,你手里多得是!”略頓,她眸光如泓,玉指戳起他胸膛。
“明明是你要孟老爺子拿來送我,既送了我,便是我的,為何那一夜又把‘蔓羅草根’偷走?你莫名其妙!”她極度懷疑,孟老爺子根本是他布下的眼線,才會三不五時便晃來“飛霞樓”拜訪。
“我莫名其妙?”底牌被揭穿,雷薩朗也一副無關(guān)緊要的樣子,倒是對她指控的言語很有意見!笆钦l胡亂使用它?還不知死活連灌兩、三壺烈酒,把自己迷得瘋瘋癲癲,神智不清,我當(dāng)然要取走它!”
“我……那是……”花奪美耳根發(fā)燙,欲要為自個兒辯駁,一時間竟擠不出話,惱羞成怒了,只能鼓起痛痛的雙頰瞪人。
雷薩朗點點頭!昂谩<热荒阋褵o話可說,那該換我說了!
美眸不甘心地瞪瞪瞪?茨腥说降滓f什么?
他不以為意地勾唇,指節(jié)輕刮她秀顎,凝注她好半晌。
一直到花奪美快要悶不下,幾要耐不住性子了,才見他啟唇。
“蘭琦兒和烈爾真的事,我當(dāng)下或者氣你,氣到不想見也不愿見你,但從不曾有恨……我只是不甘心!
沒料及他一開口便提當(dāng)年那場“恩怨”,花奪美咽了咽津唾,不甘心的眸子在聽到他也說“不甘心”時,不自覺間一蕩。
“……你是因為蘭琦兒被帶走,所以才好不甘心?”
“我是因為覺得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我和你該是一體的,見到你對烈爾真好,讓我心很痛,感情很受傷,所以才不甘心到了極處,氣郁得不能自己,首次體會到幾欲嘔血是什么感受。”他嗓音醇厚如美釀。
花奪美焦急駁道:“我沒有對烈爾真好!我只是……蘭琦兒她、她……”結(jié)果仍要繞回老問題嗎?她咬唇,心痛,明白自己當(dāng)年確實傷了他。
黝黑大掌好輕地?fù)嶂膫a,仿佛早猜出她未竟之語與內(nèi)心的苦惱,那悅耳男嗓略揉笑意地拋出一句話——
“蘭琦兒與烈爾真已有兩個孩子了!
什么……
懷里的人兒先是略蹙眉心,像弄不太明白,下一瞬,雷薩朗便聽到預(yù)期中的抽氣聲?以及女人瞠目結(jié)舌的錯愕模樣。
他忍住笑,好心解釋著。
“蘭琦兒被帶走后,我放心不下,所以一路追回西漠了。后來和烈爾真有過幾次比較深入的……嗯哼……談話……”其實說“肢體沖突”會比較符合些,但他選擇云淡風(fēng)輕地省略!罢劦阶詈螅谷灰堰^去大半年……”
“蘭琦兒呢?她后來怎么樣了?她……她過得很好,是嗎?”切切詢問中全是真心關(guān)懷。
“……唔,后來當(dāng)然就漸入佳境啦!崩姿_朗想到自己一開始堅決反對的態(tài)度,如今卻也認(rèn)同了,黝臉不禁微微泛熱。
他忽而頭一甩,粗著聲道:“總之,我在西漠待了一年多,見蘭琦兒狀況穩(wěn)定,烈爾真那家伙……也還可以原諒,才又回到江南來。”
花奪美徐靜地吁出一口氣,像是聽聞蘭琦兒一切安好,心也隨之安定。
微垂螓首,她盯著自個兒的掌心,自摑耳光不僅臉疼,連手也會疼呢!
她苦笑,幽幽道:“你從西漠回來后,隨即就跟‘海寧鳳家’的船隊出航往南洋去,你那時還生我的氣,仍不愿見我的,是嗎?”淡抿唇,她拇指按按掌心泛紅處,似乎故意要讓它疼一疼。
“……我那時才從孟老爺子口中得知,你已離開中原漢土了,他說,你原先是想帶蘭琦兒避居海外,后來烈爾真的出現(xiàn)打壞這一切……我就想,你這一去,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頓了頓,手疼、臉疼、心也疼,疼到眼眶又紅,鼻音好濃,她嘆息!拔揖拖,這樣也好,反正你遲早要走,不回來就別回來。我還想,怎么會有這么可惡之人,把我害得好慘,想忘不能忘,恨又恨不起,愛也愛不著,真的好慘……”
男性的唇驀然尋覓到她的,密密留連,唇溫熨燙著她。
抵著她的額,鼻尖與她輕蹭,雷薩朗貼著她的朱唇低語:“知道我為什么回來嗎?”
她輕搖著頭,吸吸鼻子,眼皮底下早已濕熱,聽他又道——
“我回來的目的只有你!弊奈!霸缭谒哪昵,我已想帶走你,當(dāng)然,還有蘭琦兒,一起到海外生活。后來烈爾真的出現(xiàn)確實打壞我全盤的計劃……一年多后由西漠返回,鳳家的另一支船隊出航在即,我曾動過要上‘飛霞樓’或‘浪萍水榭’擄走你的想法——”他低笑,因她緊閉的眼睛訝然瞠開,兩人好近、好近地相凝,她瞳兒顫得好厲害。
“擄、擄走我?”
“是。”頭稍微拉開距離,仍瞅著她,指腹靜謐地揭掉她靜謐謐的淚珠!跋牒湍阍谝粔K兒,當(dāng)然得擄走你!
“……那為什么不來擄我啊?”頓了頓才意識到自己問出什么,語氣甚至還聽得出輕怨,花奪美紅了的臉更紅了。
雷薩朗忍住不敢笑,他的樓主大人很愛面子的。
“若當(dāng)時貿(mào)貿(mào)然擄走你,強行將你帶走,立即就要上船出海了,你我之間橫著的事尚未解決,還得在海上飄流……”
“你怕一時間變化太大,我沒法受得住嗎?”她發(fā)現(xiàn)男人耳根子紅了。
他低唔了聲。
花奪美呼息加促,得費勁兒才穩(wěn)得住,不讓聲音發(fā)顫!澳阏f回來是為了我。你……可是你對我好壞,處處跟我作對……”
“我瞧見你闖進紫紗簾內(nèi)嚷著要對玉家公子‘動手’,我當(dāng)然火大了。”興沖沖跑來尋她,想像著再見她時會是何種心情,沒料到竟撞上她領(lǐng)著眾姝“合圍”男人的場面,實在不是滋味到了極處!
“你還大亂我的樓主香閨,擅自取走我的‘蔓羅草根’……”翻帳。
天地良心啊!“你那晚大敞天臺的窗門與簾子,風(fēng)雪全吹進來,紫紗簾亂飄,弄得里邊一團亂,還是我?guī)湍汴P(guān)起的,連被子也是我?guī)湍闵w的,就怕你著涼。至于那顆草根,等你學(xué)會使用時再來跟我討。”
“你、你……你……把余紅的解藥給我拿來!”今天非要到不可!
“事實上,我已在三天前把解藥送到‘浪萍水榭’!
“什么?”花奪美愣了愣。
“不過余紅似乎覺得我手中的解藥可有可無,她說她不想解掉迷毒!甭灶D,他唇微勾,神情溫柔也莫可奈何。“她或者只想讓那位玉家的‘佛公子’幫她解毒!
聞言,花奪美方寸又是疼痛,捶了他胸口兩下!拔覀兓业呐畠旱降自炝耸裁茨醢?為何平白無故要遭負(fù)心男人欺負(fù)?可惡——”
雷薩朗握住她的小拳頭,雙臂一環(huán)擁緊了她,面容轉(zhuǎn)為鄭重。
“跟我走,往后的日子,我由著你欺負(fù)回來!
“啊?”呼息一緊,她眸光瀲瀲。
“海外的一切已打點好,我為你建了一棟樓,你想去看嗎?”努力拋出誘惑。
“樓?我、我的……”
他頷首,目光無比堅定!案易,‘認(rèn)定’我一輩子,和我在一起!辈挥脝柧,而是說得斬釘截鐵,迷惑著她、要她跟著出聲承諾似的。
花奪美腦子里一片空白,心沖得比天還高,所有的聲音全梗在喉頭,有太多話想說,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雷薩朗緊張了,重重啄吻她的嬌唇一下,急且霸道地低嚷:“不管你跟不跟,總之這回我擄定你了,沒你選擇的余地!”
結(jié)果,他得到一串多情的笑音。
懷里的人兒邊笑、邊掉淚,半點兒也沒有樓主大人的氣勢,但偏偏嬌美得不得了,如一朵正妖嬈盛綻的海棠,惹人心愛心憐。
“雷薩朗,怎么辦?我的‘春江路’全得賠給你啦!”雪臂摟住他的頸,身子緊貼著他,唇在男人耳畔嬌嘆,百般無奈卻有萬般歡愉。
他將她抱滿懷,吻她柔耳!拔遗隳阋黄疱羞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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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情盟已定,花奪美仍堅持得等到小妹花余紅的迷毒盡解了,才愿意將一生托付,跟隨男人往海外去。
另外,“飛霞樓”得另立新樓主,許多事兒得處理,許多話得跟霜姨和眾姐妹們說,但那些話怕是怎么也說不完、道不盡。
再有,她還想與雷薩朗回一趟西漠,去探望蘭琦兒和她的孩子們。
總之,事兒趕著事兒,忙亂得很,然而教她最放心不下的仍是小妹花余紅。
算一算,那相思迷毒都留在她體內(nèi)好幾個月了,她偏要玉家那位始作俑者為她解,那她這個當(dāng)大姐的自然要成全小妹心愿!
哈哈哈……且讓她手支柳腰,仰臉兒狂笑幾聲吧!
“什么事這般歡暢?”
雷薩朗甫步出樓主香閨外的天臺,就見他的樓主大人衣袂飄飄地立在夜月皎光中,仰望星夜、咧嘴露出潔牙的臉蛋雖未笑出聲,但盡露得意神色,不知暗地里又干下什么驚天動地之事了。
花奪美回過神,見是他,笑得更嬌。
“我今兒個把‘解藥’帶去水榭給余紅啦!”
“解藥不是早在余紅手里?”他挑眉。
“你的解藥可沒人家‘佛公子’那帖誘人。
“你上‘江南玉家’擄人?”兩道濃眉都糾結(jié)了,忙趨向前察看她一身。“和人動手了?”
她心頭暖暖的,拉住他的手。“我沒事。呵呵~~我本要把二妹和三妹召回,一起對付玉家,不過老天待我可真夠意思,今日回‘浪萍水榭’時,剛好教我撞見那位‘佛公子’,他駕著舟像是也想進水榭去,偏尋不到正確水路,我兩下輕易就制伏他,也算是幫他一把,把他帶進水榭賞給余紅大快朵頤啦!哈哈哈哈……”痛快!越想越得意,花家女兒盡管為情所困,怎么也得為自己出口惡氣!
雷薩朗低嘆了聲,嘴角泛軟,實在無話可說,只能暗暗遙祝那位玉公子別被折騰得太慘烈。
喜愛上她們花家姑娘的男人,總要多受些苦的,沒有一個好過。
他又笑嘆,展臂攬著她。心想,再幾日就要帶著她啟程走一趟西漠,若在探望蘭琦兒后返回江南時,余紅與玉家公子的事已能有個結(jié)果,那一切便圓滿了。屆時,他的樓主大人也該隨他走了。
相屬的感情頓時濃烈起來,他將她摟得更緊。
“咦?”扭扭扭、蹭蹭蹭,擱在他胸前的小臉硬要抬起,緊盯他的脖頸!袄姿_朗大爺,你的銀環(huán)……你找到解下的竅門了?”
雷薩朗一怔,摸摸脖子才發(fā)現(xiàn)空空的。
他放開她,隨即跨入香閨里,而花奪美也跟在他身后進來,見他走到角落的臉盆架,在架邊一疊凈布上拾起那只銀環(huán),應(yīng)是方才洗臉時解下,擱在一旁忘了戴回。
他動作自然且熟練地為自己扣上,像是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那般輕巧。
“你早就知道卸下銀環(huán)的法子了?”花奪美淡笑道。
“嗯!彼D(zhuǎn)過身面對她,同樣淡淡笑著!昂茉纭⒑茉缫郧熬蜁缘昧恕!
“那你還一直戴著?”
“我喜歡戴,不妥嗎?”
“妥!彼p足挪到他面前,野媚眸子眨著!袄姿_朗大爺喜歡戴,這么賞臉兒,我可得意啦!”踮腳吻他的五官,當(dāng)吻到那張粗獷略豐的嘴時,男人接過一切掌控權(quán),深深吮吻她的馨甜。
她如若嘆息地笑語:“……那我的銀鏈子呢?我都還沒找到竅門解開,就被人取了去,這成什么事啦?”
他低笑,笑音在左胸鼓蕩。“樓主原來這么想念它呀?嗯,那等小的請人將銀鏈子改做成項煉后,再取回來扣在你頸上!本拚茡嶂(xì)嫩頸項。
她柳眉兒略飛!盀槭裁吹酶?”
“唉,改了才好,總不能把銀鏈子又把回雙踝之間!彼Z氣一沉,呼息發(fā)濃,曖昧得要命!巴乳g擱著那條玩意兒,很多姿勢不好做。
花奪美微怔,隨即噴笑出來,嫣紅滿面!昂芎茫姿_朗大爺追隨本樓主,受過‘飛霞樓’調(diào)教,果然不可同日而語了!”
鐵臂再次將懷里嬌身收攏,他尋找她的蜜唇,低聲誘著!拔易冯S你,也該換你追隨我了。大香……”
“嗯?”
“隨我去吧。”
“嗯……”軟嘆。
她要隨這個男人走,天涯海角任逍遙,還要去看他為她建的那棟樓啊……
【全書完】
編注:關(guān)于花家另一個“禍害”花余紅和“佛公子”玉澄佛之間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請見采花系列693《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