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后座拿出小提包,走進這棟很舊的公寓。
原本她也有個甜蜜的家庭,直到幾年前身為公務員的父親染賭,賭掉工作、賭掉房子,他們?nèi)冶黄劝醽碓伦鈨H五千塊的破公寓,她與母親總是等著父親有一天會改過,但換來的卻是成堆債務,怎么還都還不完,就算她每天在醫(yī)院兼大夜班,薪水高達五、六萬,卻還是不夠家中開銷。
「韻欣,你回來了!要不要吃點什么?咳咳……」坐在裁縫車前幫人車衣服的母親徐琇辛咳了幾聲,由身后那堆積得比她高的衣服,可以想見她已經(jīng)坐在裁縫車前很久了。
經(jīng)濟不景氣,工作難找,尤其徐琇辛也五十多歲了,只能靠幫人車衣服、繡學號賺取微薄收入。
「媽,不用,我不餓。你的病有沒有好一點?」韻欣關心地問著。
「不就是這樣嗎?不管怎么治都治不好,咳!」徐琇辛又用力咳了一聲,抽出了一旁的面紙擦拭著嘴角,發(fā)現(xiàn)面紙上有著淡淡的血絲,為了不讓韻欣擔心,趕緊往垃圾桶里丟去。
知道母親是為了省錢才不去看病,韻欣心里難過極了!肝覀冡t(yī)院來了一位著名的內(nèi)科醫(yī)師,我?guī)闳タ床“!?br />
「再說吧!」徐琇辛揮揮手。
「爸在房間睡覺嗎?」她隨口問著,將手中小提包放在藤制小椅子上。
「呃……他從昨天晚上出去都還沒回來!剐飕L辛支支吾吾地說。
「又向你要錢去賭?」黎韻欣揉揉發(fā)疼的太陽穴,語氣沉重地說:「媽,我每個月都上大夜班為的是什么?賺的錢交給你保管不是要讓你把錢轉手拿給爸去賭,是要讓我們家過得比較好。」
「我知道。」徐琇辛愧疚地點頭,她也知道韻欣是個多么孝順的女兒,向來省吃儉用,醫(yī)院護士不愿上的大夜班韻欣全接下,從晚上十一點上到隔天七點,日夜顛倒,讓女兒看起來臉色蒼白,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又是「我知道」三個字,黎韻欣不僅對父親絕望,對母親一再縱容父親也感到很失望。
知道多說無益,她拿起椅上的小包包想走入房間,但大門卻在此時打開。
伴隨而來不是她聽慣的父親吼叫聲,而是幾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韻欣停下腳步,旋過身望向聲音來源,她看到瘦小的父親鼻青臉腫的被幾個穿著花襯衫及短褲的大漢押入屋內(nèi)。
她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對父親的哀鳴聲恍若未聞,而徐琇辛則是放下手中衣服,急忙向前查看丈夫的傷勢。
「你一定是又去賭了,對吧?因為還不出錢才被打成這樣!」徐琇辛邊哭邊喊著。
「琇辛,這次你一定要幫我,我會改、我真的會改!估杳骱驼f出和以往一樣的臺詞,不敢抬頭看自己女兒,只能向妻子求助。
「你這次又輸?shù)舳嗌馘X?你一而再、再而三這樣,叫我怎么敢再相信你。
「可是你不想辦法,這些大哥要把我斷手斷腳啊!」
「斷手斷腳?」徐琇辛顫聲說著。「你在賭的時候怎么不怕被斷手斷腳?」
「嘖嘖,喂!那個漂亮的小妞是你女兒?還是個護士呢!沒聽你說過你有這么漂亮的女兒啊……」為首的陳虎猥瑣地看著站在一旁的韻欣,覺得她美得像朵花,令他心癢難耐。
「陳老大,你想對我怎么樣都行,只求你別打我女兒的主意!」黎明和哀求。
「笑話,我想對你怎么樣?你還能讓我對你怎么樣嗎?哈哈,就一句話,三天內(nèi)籌不出一百萬,你就等著嫁女兒吧!」他走到韻欣身旁!改憷项^要是還不出錢,你就等著當我老婆吧!
「我不會嫁你的!龟惢⒁荒樷崳饪淳妥岉嵭老胪。
「你家若籌得出一百萬當然是可以不嫁,若是籌不出你又不嫁,你老頭就只能剩一只手、一條腿,哈哈,我們走吧!」陳虎狂笑幾聲后離去。
「韻欣……」連累了女兒,黎明和愧疚極了。
「別叫我!」韻欣氣到眼眶泛紅!赴郑憧茨愕降踪掉什么?你的存款、房子,現(xiàn)在連我的未來也賭掉,與其要我嫁給那種人,我寧可去死!」她第一次在父親的面前發(fā)這么大脾氣,當年她們被迫搬家時,她也只是感傷、無奈,她走入房間,用力甩門。
「你到底要把我們一家害到什么地步才甘愿啊,到底要執(zhí)迷不悟到什么時候?」對一切無能為力的徐琇辛泣訴著。
「老婆,我錯了、我錯了,我會改啊,你那里還有沒有錢,一萬、兩萬都可以,我一定會翻本的!
聽到丈夫后頭說的話,徐琇辛心冷了,絕望地看了黎明和一眼。
「你滾,你別再拖累我們母女,你最好一輩子別回來!剐飕L辛使出全力,將丈夫給推出門外,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地。
獨自坐在這間PUB,黎韻欣整個腦袋空空的,兩眼無神地盯著手機。
方才她母親打電話來,告訴她父親被打得只剩半條命,要她此刻千萬別回家,免得被那些放高利貸的人帶走。
接到這通電話,她什么都不敢想,想回家看看母親又怕出事,整個人魂不守舍,最后只好請假一個人到PUB來。
震耳的音樂、吵雜的喧鬧聲,全都進不了她的耳,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想著該去哪里張羅一百萬?父親已經(jīng)無藥可救,但母親是疼她的,是無辜的啊,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放高利貸的人對母親不利?!
「麻煩再給我一杯馬丁尼。」很煩,她真的很煩,如果酒能麻痹她的思緒,她愿意就這樣一杯接一杯醉倒算了。
孫浩甫注意坐在吧臺的黎韻欣已經(jīng)很久了,從她一進這間PUB,他便被她身上那股清新的氣質給吸引住,她到這里不像是來玩,也沒帶朋友,一臉憂營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她的五官精致得像個搪瓷娃娃,他不懂,為什么這么漂亮的一位女孩,臉上竟然滿布著憂愁。
對于女人,孫浩甫向來是溫柔情人,他外表俊美、談吐幽默風趣,總是很輕易地就能擄獲小姐芳心,他喜歡這些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滿足她們在物質上的需求,縱使分手了,也從未有任何一位對他口出惡言。
他游戲人間,對女朋友們有心又似無心,每張臉孔在他腦中都是模糊的,無法令他留下深刻記憶。
看著黎韻欣一杯接一杯,幾乎快醉倒,孫浩甫終于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
「小姐,別再喝了,喝這么多酒會醉的!箤O浩甫溫柔地勸著。
溫醇好聽的男性嗓音,從她身旁響起,黎韻欣自然地轉向聲音的來源——
他,是個很好看的男人,斯文俊逸,飛揚的劍眉、高挺的鼻梁、細薄的唇瓣,雖然穿著一身輕便的休閑服,卻難掩與生俱來的貴氣,整個人像是從電影里走出的男主角。
是酒精起了作用嗎?
她心跳加速,微醺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當下腦中興起一個念頭——或許他能救贖她吧!
黎韻欣知道自己被對方的紳士風度吸引,也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那是從未有過的。
她知道自己心動了,只為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
「如果醉能將所有煩惱拋在腦后,我情愿一醉不醒!顾冻霰瘋男θ。
孫浩甫不懂,為什么這么漂亮的一雙黑眸能盛載如此多的哀愁,讓他想了解她。
「你有什么煩惱無法解決,說出來或許能讓你暢快點。」
「說出來是嗎?」她笑,淚也跟著落下。
「是,說出來你會舒服點。」孫浩甫幫她擦去臉頰的淚水,柔弱的她讓他興起一股想擁她入懷呵疼的念頭。
他相信這無關乎情愛,只是單純出于憐惜。
「我需要錢,我父親欠下一百萬的賭債!姑髦莻陌生人,自己不該跟他吐露這么多心事,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只因為他讓她感覺到溫暖、值得依賴。
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像寒夜的熱咖啡,溫暖了她的心。
說完,黎韻欣沉默不語地望了孫浩甫一眼,眼神中滿是復雜情緒。
「所以你是因為這一百萬在傷神嗎?」看著她清徹的眸子,孫浩甫知道她并非拜金或想訛詐金錢的女人。
「算是吧!」她苦笑,還了一百萬又如何?她父親只要有一天不戒賭,這種事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fā)生。
孫浩甫二話不說,掏出支票本簽了張一百萬的支票,遞到韻欣面前。
韻欣傻眼,他只是個陌生人,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一個陌生人好!顾苫蟮赝蛩镊龅捻。
「你說得沒錯!箤O浩甫眼神流泄出對韻欣的欣賞。
「若是我收下支票,那我必須付出什么代價?」黎韻欣知道自己真的很需要這筆錢,極有可能別無選擇地收下他的支票,但她想知道這個陌生男人究竟想要什么。
以他俊美無儔的外貌、出手闊綽,她不用多想也知道對方家境是多么富裕,相較之下,她身上沒有他能圖的。
「說代價太過于沉重。」他朗笑,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喝光!肝也环裾J自己想要你,不過你若不愿意,錢也盡管收走,我不強求!
強摘的瓜不甜,縱使他花這一百萬是想要她陪他一夜,但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高@一夜,我們可以不要當成是買賣,那樣太沒格調了!
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他要的是一夜情,愿不愿意她都能拿走這張支票。
他的話,就像酒精一樣,能催化韻欣身上屬于叛逆那部分的因子,讓自己今夜不想再當個好女孩。
而讓她想答應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那張一百萬支票,而是他,從第一眼看見他起,她的心就為他狂跳不已。
他給她溫暖,教她的心為他悸動,縱使只有一夜她也甘愿。
「就一夜嗎?」明知不該,但情感戰(zhàn)勝了理智,她伸出手接過那張支票。
「天亮后,你就必須離開。」
天亮?應該是早晨六、七點吧,那么現(xiàn)在到天亮還有七個小時!改阏f不要把這一夜當買賣,那我們算什么?」她茫然地問。
「算戀人吧,只有一夜的戀人。」
他的話打動了她,像他這么完美的情人,縱使只有一夜她也愿意啊。
「你愿意嗎?」孫浩甫伸出手。
「愿意!购翢o任何遲疑,韻欣伸出手覆上他的,她知道這一夜將令她一輩子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