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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丫鬟(上) 第五章 離別的謝函(1)

  由于腳傷的關(guān)系,杜綺玉接下來幾天都待在自個兒的廂房里養(yǎng)傷,足不出戶,雖然如此,對于田莊內(nèi)這幾天所發(fā)生的大小事她卻都知道,只因?yàn)樗幸粚ι頌樘锴f總管與管事的爹娘。

  據(jù)娘所說,得知她腳受傷的事,幾位主子和貴客都有不同的反應(yīng)。

  杜家的三位主子都派下人來關(guān)心了一下,其中二少爺還讓小廝送來十銀兩子給她補(bǔ)身子,兩位小姐則啥也沒有,代表前來慰問的兩個丫鬟說起話來冷嘲熱諷的,差點(diǎn)沒把娘給氣到直接將她們轟出門。

  另外顏家小姐聊表心意的派人送了一兩銀子,楊家公子和李家公子似乎事先說好都送了五兩銀子,還特別讓小廝仔細(xì)詢問了她的病情,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表現(xiàn)得心意十足。

  但不管是比心意或是誠意,都沒有一個人比得上那位面冷心熱的上官公子,因?yàn)槟俏簧瞎俟硬粌H和其它兩位貴客公子一樣送了五兩銀子之外,暗地里還讓小廝送了一小株人蔘來給她補(bǔ)身子。

  據(jù)葉大夫所說,那株人蔘沒有二十兩絕對買不到。

  杜榮夫妻雖不缺二十兩,但他們只是下人,突然收到家里貴客送來如此重禮也是心慌意亂的,便找個時(shí)間去見了那位上官公子,想將人蔘退還,沒想到上官公子卻說這是對綺玉丫頭富貴不能移的賞賜,讓他們安心收下,并且別對外宣揚(yáng)。

  總之因?yàn)榇耸,爹娘在這幾天每回提到上官公子時(shí)臉上都堆著笑,不時(shí)還會忘情的贊美人家?guī)拙,把人家說得天上絕無,地上僅有,讓杜綺玉真覺得爹和娘實(shí)在是太老實(shí)、太好收買了。

  至于那晚的事,知道實(shí)情的人只有三個,她和上官擎宇自是不會說,而卑鄙無恥的李敬在計(jì)劃失敗后也丟不起臉再去提起,另外知道部分實(shí)情的,例如杜從卿、楊獻(xiàn)、招福和張婆子幾人也都緘默不語,因而并未傳出什么不好的謠言。

  此事唯一受到懲處的只有張婆子,但也在坦白從寬后挨了一頓打而已,整件事從頭到尾幾乎可以說是船過水無痕般,根本沒什么人注意到它曾經(jīng)發(fā)生過,這對杜綺玉來說可謂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天的時(shí)間,杜綺玉除了有意引導(dǎo)爹娘與她說說田莊里所發(fā)生的大小事之外,大多時(shí)間都用在思考回想上。

  她一直在回想那晚經(jīng)歷的所有事,試圖想起當(dāng)時(shí)閃過腦中,讓她想對上官擎宇說的會是什么。

  第一天她完全在做無用之功,什么也想不出來。第二天她為緩和自己的著急與煩躁,暫時(shí)不去想那事,改而思考如何幫杜家渡過劫難時(shí),沒想到靈光一閃竟讓她誤打誤撞的想起來了。

  那晚在上官擎宇突然出現(xiàn)之前,她也正在思考如何幫杜家渡過那場抄家流放的劫難,想到靠自己一個人不行,就得找人幫忙,但她一個住在鄉(xiāng)下田莊的下人之女,能找誰幫忙呢?

  京城之中有權(quán)有勢甚至愿意幫杜家的人不可能會沒有,但她認(rèn)識人家嗎?她不認(rèn)識啊,就算知道那些人可能愿意伸出援手好了,人家又憑什么要相信她所說的話?更別提她所要說的一切又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且驚駭世人。

  或許她可以不說出實(shí)情,改以引導(dǎo)的方式,但先決條件是要先找到那個愿意相信她,并能幫杜家的人。

  她那時(shí)便想到這兒,然后上官擎宇突然出現(xiàn)把她嚇了一大跳,思緒中斷,再然后當(dāng)他問她是不是有話想跟他說時(shí),瞬間閃過腦中的便是這么一個人,愿意相信她并能夠幫助杜家,而且家族又有權(quán)勢,完全符合這些條件的人。

  那時(shí)這些條件莫名的就從她腦袋中冒了出來,她卻沒認(rèn)真去想這些思緒是怎么來的,而讓這些想法一閃而過。

  其實(shí)在那時(shí)她就已經(jīng)找到符合所有條件,能夠幫助她與杜家的人了,那個人便是上官擎宇,但她卻沒抓住那個一閃而過的思緒,只覺得自己好像有話想對他說,卻又想不起自己要對他說什么,真是個大笨蛋。

  總之,幸好來得及,幸好她想起來了。

  可是解決一個難題,眼前卻還有另一個難題在等著她,那便是二少爺他們一行人已決定明日一早就要起程離開田莊,回返京城了,而現(xiàn)在已是酉時(shí)三刻,天都快要黑了。

  怎么辦,剩下的時(shí)間不多,她該直接登門去拜訪嗎?可是她的腳傷未愈,行動不便,想悄悄去不讓人發(fā)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又是晚間上門,不引人側(cè)目傳出一些亂七八糟的謠言來才奇怪。

  同樣的,她也不能讓上官公子移駕到她這里來,一來難以解釋此事,二來也不好讓貴客紆尊降貴到下人的住處。所以她到底該怎么辦。

  讓人遞消息,找個地方請上官公子今夜與她一晤嗎?

  但是夜晚孤男寡女私會,她可以不要名聲,若是連累了上官公子,她還有什么臉面請人幫忙啊?重點(diǎn)是,這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她既要說清楚,又要說服人幫忙,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在短時(shí)間內(nèi)完成這件不可能的任務(wù)。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杜綺玉想得都要上火了。

  「綺玉,你這丫頭這是在做什么。俊怪苁蠟榕畠憾藖硗砩艜r(shí),就見女兒正在把床上的被子和枕頭搞得一團(tuán)亂,像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

  「沒什么,就是心情有點(diǎn)悶!贡荒锟匆娮约核P⌒宰拥哪,杜綺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把床整理了一下,恢復(fù)原狀。

  「因?yàn)樵诜坷飷灹藘商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你傷了腳呢?再忍忍吧,過兩天娘再請葉大夫過來替你看下,說不定到時(shí)就能下地了!怪苁习矒崤畠旱馈

  「女兒知道,女兒就是心里悶,沒事做,一時(shí)難過!

  「那該怎么辦?你又不愛做女紅,不然也能做做衣裳、納納鞋或打打絡(luò)子、繡幾條帕子來用。」

  「娘,女人家待在家中就只能做這些事嗎?」

  「當(dāng)然不是,若是成了親有了孩子,還得照顧孩子,幫夫君掌管家計(jì),要做的活可多著呢!

  「那像女兒這樣未成親的呢?」

  「像你這樣還未成親的都在忙著繡嫁衣!」周氏白了女兒一眼,然后牽起女兒的手,說:「你這孩子對自個兒的親事到底是怎么想的,趁這機(jī)會你跟娘說說,這樣爹和娘才好幫你尋找合適的對象啊!

  杜綺玉頓時(shí)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怎么會扯到這里來呢?

  「娘,這事咱們以后再說——」她話未說完便被周氏打斷,手背上還挨了一下打。

  周氏瞪了女兒一眼,叨念道:「什么以后再說,你都十五及笄了,一般女兒家到這年紀(jì)不是早訂親就是早已成親的,就只有你到現(xiàn)在連對象在哪兒都不知道,你還跟娘說要以后再說?」

  「女兒不想太早出嫁!苟啪_玉無奈道,現(xiàn)在的她哪有心思去想這件事啊。

  「十五歲是正當(dāng)時(shí),哪里早了?如果你說現(xiàn)在早,那你打算何時(shí)才要成親?」

  「再過兩三年吧!宫F(xiàn)在最重要的是能找到改變杜家命運(yùn)的辦法,對于母親的提問她只能先想辦法敷衍過去。

  「什么?!」周氏驚愕的叫道,壓根兒沒想到會聽見這么一個回答。兩三年?這是要急死她是不是啊,兩三年后女兒都十七、八歲了,這還能找到好對象嗎?「不行,不行,不行!顾⒓磽u頭,激動的連說三個不行。

  「什么不行啊?」杜榮的聲音忽然從門外響起,隨即人也跟著推門而入。

  「爹!苟啪_玉出聲喚道。

  「孩子爹你來得正好,快點(diǎn)跟這丫頭說再等兩三年是絕對不行的,你快點(diǎn)跟她說!怪苁弦荒樦钡膶习檎惺值。

  「什么再等兩三年?什么事要再等兩三年?」杜榮莫名的問道。

  「成親!這丫頭竟然跟我說,要再等兩三年再來考慮成親的事,這怎么行呢?」周氏著急的說。

  杜榮聞言后也皺起了眉頭,轉(zhuǎn)頭對女兒詢問道:「丫頭,你跟爹說,怎么突然會有這種想法呢?」

  杜綺玉實(shí)在是解釋不清,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轉(zhuǎn)移話題的問父親,「爹,您怎么來了?二少爺他們一行人不是明日一早就要起程離開嗎?您今晚應(yīng)該很忙才對,怎么會有空到女兒這兒來?」

  「對了,爹差點(diǎn)忘了來這兒的正事!拐f著杜榮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女兒。

  「爹,這是什么?」杜綺玉疑惑的看著爹。

  「李公子托人送來要給你的信。」

  杜綺玉才剛伸出去要接信的手立即就收了回來,她不由自主的沉下臉道:「爹,麻煩您將這封信退回去!

  「這樣好嗎?連看都不看嗎?」杜榮不確定的問。

  「看了才會出事。這是私相授受您知道嗎?若讓人知道女兒的名節(jié)就毀了。李公子這樣做根本就是記恨女兒拒絕做他小妾的事,他就是個卑鄙無恥又睚管必報(bào)的偽君子!」杜綺玉忍不住咬牙切齒的迸聲道。

  「綺玉,你怎么能說這種話?千萬別胡說!」周氏頓時(shí)臉色大變的急忙喝住女兒,還緊張的轉(zhuǎn)頭看向房門的方向,就怕剛才女兒說的話會傳出去讓人給聽見了。

  杜榮的見識比妻子多,對女兒也有一定的了解,相信女兒沒來由是不會說出這種可能惹禍上身的話,因此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女兒,一臉嚴(yán)肅的沉聲問道:「綺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爹娘,沒有告訴爹娘的?」

  杜綺玉紅著眼眶,緊抿著嘴巴看著父親沒有回答,她不愿爹娘知道那晚她差點(diǎn)遭受李敬羞辱的事,不想橫生枝節(jié)。

  與女兒對視時(shí),杜榮的臉色猛然一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著女兒,拿著那封信的手不禁用力到將信封的一角捏皺,隨即又將手勁放松。

  「爹知道了,爹會把這封信原封不動的退回去!顾_口說。

  「謝謝爹。」杜綺玉扯了抹牽強(qiáng)的微笑在臉上,感覺父親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身為田莊總管的爹對當(dāng)初張婆子審訊的結(jié)果一定知之甚詳,加上她剛剛的反應(yīng),定能推測出些東西來。不過只要她不說明當(dāng)時(sh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爹也只能猜測,不能做出什么為女兒尋公道的沖動事來。

  「你們父女倆這是在打什么啞謎?」周氏有些不滿。

  「沒事,我去退還這封信!苟艠s將信收回懷中,轉(zhuǎn)身便要走。

  「爹。」杜綺玉趕緊將人叫住,因?yàn)樗氲揭绾握埳瞎俟訋兔α恕?br />
  「怎么了?」杜榮停下腳步,回頭問女兒。

  「女兒突然想到對于上官公子上回贈人蔘給女兒的事,女兒一直沒機(jī)會向上官公子道謝。剛剛那封信讓女兒想到可以寫信道謝,所以女兒想請爹明早為女兒轉(zhuǎn)交一封信給上官公子成嗎?」一頓,她又道:「爹,這事得您親自去做才行,而且要保密不能讓第三人知道或看到,否則女兒就會成為剛才所說的私相授受了。爹可以幫女兒這個忙嗎?女兒真的很想親自向上官公子表達(dá)謝意,即便信中只寫了「謝謝上官公子」這幾個字!拐f完,她一臉懇求的看著父親。

  「只是幾個字,不如你現(xiàn)在就寫。」杜榮只猶豫了一下便點(diǎn)頭道。

  「爹,女兒極少拿筆寫字,您也讓女兒練練,別寫出幾個狗爬字讓上官公子見了貽笑大方!苟啪_玉苦笑道。

  「是這個道理!怪苁宵c(diǎn)著頭插口支持女兒的想法。

  「好吧,那爹明早讓你娘過來取信,你晚上記得把信寫好!苟艠s點(diǎn)頭道,一頓后又補(bǔ)充,「你練字別練得太晚了,別忘了你還是個病人!

  「女兒知道了,謝謝爹!苟啪_玉對父親燦爛一笑。

  杜榮嘴角微揚(yáng),接著又輕咳一聲,這才轉(zhuǎn)身離去。而周氏則陪著女兒吃完晚餐,又替女兒送來練字的筆墨紙硯與信封信紙后,確定女兒不需要她在一旁幫忙磨墨之類的,這才離去回房休息。

  待房里只剩杜綺玉一個人,她一臉嚴(yán)肅的執(zhí)起墨條,開始磨墨,邊磨邊思考著自己該從何下筆來寫這一封信。

  這一夜,杜綺玉廂房里的燈火一直點(diǎn)到四更天過后這才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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