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臺灣那天，家人去送機(jī)，張宛心依依不舍地抱了她好一會兒，不肯放手。
“心心，你有空多回家陪陪爸，知道嗎？”
“知道了，姊。”張宛心忍住哽咽，附在她耳邊悄聲說：“姊夫我也會幫你盯牢，不會讓他背著你偷吃。”
“非常感恩�！�
“我未來的牢頭，可以讓我跟老婆說幾句話了嗎？”傅克韞涼涼地斜睨達(dá)成共識的陰謀姊妹檔。
張宛心吐吐舌，心虛地退開一步。
“我是沒有眼線，但是你最好記住答應(yīng)我的事，聽見沒？”
“聽見了�！倍磐饍x拉下他的頸子，依戀不舍地吻了吻他。
分開的第一年，她偶爾會在晚上十點到十一點這段時間打電話回來，與他分享近況，然后在掛電話前，輕輕說一聲：“我想你�！�
知道她的心始終在他身上，不曾背離，分離，并沒有想象中難挨。
二月初，他在行事歷上挪出三天空檔。
“聽秘書說，你請三天假？”連重大會議都挪開了，這對認(rèn)真嚴(yán)謹(jǐn)、發(fā)燒三十九度都堅持完成工作的傅克韞而言，簡直是奇跡。
他淡應(yīng)一聲，沒多做解釋。
“替我跟小儀說聲生日快樂。”杜明淵狀似不經(jīng)意，拋出一句。
“……嗯�！北坏榔菩氖�，他不甚自在地輕哼一聲，將視線移向他處。
他是要去見她，這其實也不是什么秘密。
“嫁給我，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在你身邊，對你說這句‘生日快樂’。”
向她求婚時，許諾過的話，他沒有忘。
他給過她的承諾并不多，但是每一句，他都會遵守。
他在她生日當(dāng)天搭機(jī)前往她所在的國度，但因班機(jī)延誤，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晚。
他按下她住處門鈴，前來應(yīng)門的她，在他來不及反應(yīng)前，已經(jīng)撲進(jìn)他懷里。
妻子的熱烈歡迎，令他質(zhì)疑地挑起眉�！澳憔烤褂袥]有看清楚對象是誰？”
別告訴他，這一年她別的沒學(xué)，倒學(xué)來法國妞的狂野奔放，對每位來客都大方擁吻。
“當(dāng)然。”她拉下丈夫的頸項，熱情獻(xiàn)吻。
“嗯哼�！彼麗灪�，回應(yīng)妻子的熱情。
是有這么饑渴嗎？她真的學(xué)壞了！舌吻這種事，通常是他欺負(fù)她的手段，幾時她也學(xué)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結(jié)束一記深長得幾乎奪去兩人呼吸的熱吻，她這才有機(jī)會開口。“你怎么會來？公司走得開嗎？”
上次跟爸通電話，才聽說他經(jīng)常忙得忘了用餐，正準(zhǔn)備找時間念念他而已，他就來了。
他輕哼，不正面回答。“你打算在門口話家常？”
“喔，對�！倍磐饍x連忙拉他進(jìn)屋�！翱爝M(jìn)來，我正在替自己慶祝生日�！�
他看見桌上擺放的小蛋糕�！爸酪约簻�(zhǔn)備，我正好省事。”下飛機(jī)太晚了，來不及準(zhǔn)備。
所以，他是因為這樣才來的嗎？她熱了眸光，注視他。
“生日快樂。這是爸和小妹要我?guī)磙D(zhuǎn)交給你的�！�
她收下禮物�！澳悄隳兀俊�
“我不是已經(jīng)在這里了？”很無恥地裝傻。某人都會送加倍佳棒棒糖了，他一點都不會過意不去。
她撲抱上去，傅克韞沒防備，被她撲倒在雙人沙發(fā)上。
“你干么？”垂眸瞄一眼跨坐在他腿間的小女人。
“別動，我有權(quán)處置我的生日禮物�！奔热凰炎约寒�(dāng)禮物，她也不打算跟他客氣。
食指沾了奶油往他鼻尖一劃，他只是挑挑眉，沒對她這孩子氣的舉動有太大反應(yīng)，她一時玩興大起，竟在他臉上題詩作畫起來，徑自笑得開懷。
“你很開心？”他頗不是滋味地瞥她，完全不理會她是要在他臉上畫八駿圖還是題一整首長恨歌。
臉上愉悅的笑容是過去他從不曾見過的，看來沒他在身邊，她不但過得極好，而且更快樂了。
“很好啊�！痹谶@里，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拋下富家千金的光環(huán)，她可以率性開懷地笑，放開心胸去交朋友，她覺得很好。
“是啊，好得樂不思蜀，連中文都不會寫了�！彼S。
她低笑，俯身輕咬他唇瓣。“小心眼。中文筆劃太多嘛，難道你想被涂得滿臉奶油？”
低下頭，沿著寫過的痕跡，一一將他臉上的奶油痕跡舔吮干凈。
I……
Miss……
You……
“好吃嗎？”他問，微沈的音律，帶著一絲被挑起的情欲喑啞。
“美味極了。”她配合地以酥軟媚嗓響應(yīng)，緩慢拆起她的“禮物包裝”，撫觸結(jié)實精壯的胸膛，蜿蜒而下……
傅克韞訝異連連。
這是他那個端莊矜持的大小姐嗎？如此魅惑的眼神、解放的身姿，主動挑起赤裸裸的男女情欲……
那一夜，自愿成為生日禮物的某人，頭一回扮演被吃干抹凈，一根骨頭都不剩的角色。
她真的學(xué)壞了！
再然后，第二年的生日，知道他會來，她準(zhǔn)備好蛋糕等待，他在傍晚時到達(dá)，就他與她，兩人依偎共度。
他會待上兩到三天，第一天通常是在床上度過，隔天她會帶著他四處走走，聊聊生活，告訴他，她平日都去哪些地方，常逛的店、常吃的餐館。
到第三年，她告訴他，她在附近一家中國餐館找到工作，這是她長這么大，頭一回體驗自食其力的生活。
大小姐想反璞歸真，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到后來，他忙、她也忙，她難得回來，而他也走不開，她生日那幾日，成了他們夫妻一年當(dāng)中難得的獨處時光。
到了第四年，他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撲進(jìn)懷里的軟玉溫香，以及柔柔在耳邊傾訴的“我想你”，一室空蕩蕩的屋子里，他由中午等到晚上，她才倦鳥歸巢——帶著醺紅的醉顏。
“啊，你來了！”
意外的表情，看得他很是不爽�！拔也荒軄韱幔俊�
“不是，我不知道會這么早……”他以前都是傍晚過后才到達(dá)，她以為今年也是。
有人幫她慶祝過了，身上淡淡的酒氣，以及發(fā)尾些許沒擦干凈的奶油可以看出端倪。
她在這里待了四年，有了自己的生活圈，而且如魚得水，日子過得充實又愉快，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對著生日蛋糕祝自己生日快樂的十八歲寂寞女孩，他來得很多余，她完全不需要他。
在這里，沒有人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每一顆接近她的心，都是真誠的，不必老想著對方想從她身上得到什么——她說的。
在這里，沒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但是自食其力讓心更踏實——還是她說的。
她住的單身套房，空間不大，每一樣擺設(shè)都以實用為主，不帶一絲奢華氣息，連泡澡的浴缸都沒有。
他不曉得她是有心還是無意，每一句話聽進(jìn)他耳里，都像在針對他，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擺脫過去。
許久以前，她就曾經(jīng)說過，杜家大小姐的光環(huán)讓她總是受傷，有時她好恨自己的身分。
他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
他接近她，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從一開始就不是真誠的。
他明知道她多害怕背叛，卻仍是利用了她，辜負(fù)她的信任。
是他讓她連大小姐都不敢當(dāng)了。
要說她心里沒有陰影，連他都說服不了。
這四年，沒有解決問題，只是讓她離他更遠(yuǎn)，心結(jié)已然存在，根深柢固地盤踞心底——不自覺地。
他在第四年意識到，這個賭注或許下錯了……
到了最后一年，他考慮了幾天，依舊排開所有的事情趕來陪她。
也許她已不乏陪她過生日的對象，他只是不想打破承諾，她對他的信任已經(jīng)少得可憐了。
這一年，她忘了自己的生日。
遠(yuǎn)道而來的他，像個深閨怨婦一樣替她等門，這還不是最糟的，讓心情雪上加霜的，是她竟然讓他看見另一個男人送她回來，在門口親密吻別！
好極了，真是好極了！這么老的梗，居然還被他咬到，看來不是她運(yùn)氣太背，就是她在這里的生活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多彩多姿！
杜宛儀一開門進(jìn)來，就迎上他陰沈無比的臉色，嚇得鑰匙落了地。
“你怎么會——�。 毕肫饋砹�，今天是她生日，最近太忙，完全不記得了。
“記不記得出國前，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什么？”她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他指什么？
“看來你是忘光了。”
一直以來，處于他們之間那條緊繃的弦，宣告斷裂。
他完全無法克制怒氣，大步一跨，逼近她，嚇得她往后跌退，抵住墻壁，驚魂未定地張大眼望他。
“你、你要做、做什么……”
他眼中滿滿盡是狂風(fēng)暴雨前的陰霾，她以為他會咆哮，他卻扯唇，輕輕笑了。“何必這么緊張？”
“是、是你——”表情太嚇人。
“我？流連異國數(shù)年未歸的可不是我，深夜讓男人送回來，意猶未盡吻別的也不是我。傅太太——”他諷刺地停頓了一下。“嗯，對了，你還記得自己有丈夫吧？”
她咽了咽口水�！澳莻�……我可以解釋……”
“我是不是說過，偷吃也要懂得擦嘴，最好別讓我逮到把柄？”
“親吻是外國基本的禮節(jié)……”她氣弱地解釋。他如果真的有看清楚，應(yīng)該知道那個吻原意是落在頰上，她根本沒料到對方會吻她，才剛碰到唇畔，她就推開他了。
“看來我老婆在異地待了四年，倒是脫胎換骨了。”她在異鄉(xiāng)數(shù)年，就是學(xué)到這些嗎？那么依外國人熱情大膽的作風(fēng)，來幾段露水姻緣，是不是也不需要大驚小怪？
他點頭，一臉大方地接受解釋，執(zhí)起她的右手，拇指挲撫原本戴著婚戒，如今空蕩蕩的指間�！跋氡啬阋泊蠓礁嬖V他已婚身分了，他在意嗎？”
“……”她是沒說，但是有必要這么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