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餐后,王仁凱開車載開馨到陽明山賞夜景,霓虹與明月爭輝,整個城市盡在腳下。
沁涼的晚風(fēng)吹來,很舒服。
開馨閉著眼,享受清風(fēng)拂面的快感!爸x謝你,老師,這里風(fēng)景好美!
“是吧?”王仁凱聽她這樣說,也很高興。“以前我在文大念書的時候,很喜歡一個人來這里發(fā)呆!
“是在想小說情節(jié)嗎?”她問。
“有時候也想的,有時候是純粹發(fā)呆,不過真的有很多故事靈感是在這里蹦出來的!
“真羨慕老師,你好有寫作才華!
“那當然嘍,我覺得自己簡直天生就是來吃這行飯的。”王仁凱毫不謙虛。
開馨笑了。
王仁凱凝視她的笑顏,頗感欣慰!翱偹阈α耍恢滥阏砟樕隙紝懼鴳n郁兩個字?”
“真的嗎?”開馨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對不起,老師,破壞你的興致了!
“我是還好啦!蓖跞蕜P聳聳肩!拔疫@人神經(jīng)很粗的,怎樣我都吃得下,就算偶爾沒靈感稿子寫不出來,我還是堅持吃飯皇帝大,一定要按時吃飯!
“這是好習(xí)慣啊,老師請繼續(xù)保持下去!遍_馨很贊同他的吃飯哲學(xué)。
王仁凱笑笑,頓了頓!安贿^,也是有吃不下飯的時候!
“喔?”開馨好奇。
“就是你第一次來找我那陣子!蓖跞蕜P搔搔頭!斑@秘密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實在很丟臉,不過那時候我之所以拖那么久沒交稿,一方面是我迷上線上游戲,另一方面……呃,其實也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遇上瓶頸!
“老師也會遇上瓶頸?”開馨好意外。
“我就知道!蓖跞蕜P重重嘆氣。“你們都當我是神,把我捧得高高的,說我是十二夜就能寫出一本長篇的天才……是沒錯啦,我也覺得自己挺天才的,不過天才也有陷入困擾的時候!
“所以老師那時候是……寫不出來?”
“不是寫不出來,是寫出來的自己不滿意!边@兩種意思差很多好嗎?
“喔。”開馨點頭,領(lǐng)悟王仁凱言下之意,忍不住偷笑。有時候她覺得這個男人很孩子氣,聽不得一句貶抑自己的話,這點,倒是跟她的總編輯挺像的……
想起那個近日令自己郁郁寡歡的男人,開馨眼神驀地黯下,努力收回思緒。
“老實說那時候我很旁徨,不知道自己還能寫些什么,要寫什么才能不重復(fù)從前的自己,超越自己。可是偏偏你們這些編輯沒一個了解我的痛苦,一個個只會催我交稿,把我當機器似的。”王仁凱忿忿地抱怨。
“可是老師,你也沒跟我們講你的困擾。∪绻阒v出來,我相信那些前輩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
“這種事我怎么講得出來?”多丟臉!
“?”
“你們做編輯的應(yīng)該自己發(fā)現(xiàn)啊!不然當什么編輯?”
開馨咋舌。這也太為難編輯了吧?編輯又不是心理治療師,怎能時時刻刻弄清楚作者心里想什么?不過她知道,最好別跟脾氣別扭的大作家爭論。
“是,老師,我們應(yīng)該注意到的!彼犴樀負滤械倪^錯。
“嘖,我有怪你嗎?”王仁凱瞪眼!拔沂钦f別的編輯,你例外!
她一愣。
“其實我問你的問題,也有問過其他編輯,但他們沒一個能給我提出什么好建議,只有你,認真地幫我找一大堆資料,告訴我可以嘗試把游戲世界帶進推理小說!闭f到這兒,王仁凱感慨地嘆息,然后又微笑!澳汶m然是個菜鳥,不過是個很用功的菜鳥,值得我按贊!
開馨聞言,紅了臉,胸臆酸酸甜甜的,說不出的感動,好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袄蠋熞詾樽约涸谕婺槙鴨?還按贊哩!彼_玩笑。
“總之謝謝你啦,這句話我還沒對哪個編輯說過喔,滿懷感激地收下吧!”
“是,老師!
王仁凱望她,見她乖巧的模樣實在可愛,不禁伸手敲敲她的頭。
“唉,老師。”她直覺想躲。“你怎么跟總編一樣老愛鬧人家?”
王仁凱眼眸一亮!靶鞏|毅也這樣鬧你?”
“嗯。”她點頭,嘟嘴。“他最愛彈我額頭了,每次都被他弄得好痛!
“那個總是擺一張酷臉的家伙?”王仁凱瞇眼沉吟,有點無法想像,不過他好像開始明白問題的癥結(jié)在哪里了。“你喜歡他吧?”
“。俊遍_馨緊張地眨眼,臉頰更紅,像熟透的蘋果。
光看她那表情,王仁凱也知道自己猜對了,一聲嗤笑!霸瓉砣绱,怪不得你整個晚上心情發(fā)悶,被自己喜歡的男人責罰了所以心情不好吧?”
開馨沒回答,垂下眼,咬著唇。
王仁凱還想逗她,見她這表情,想想又作罷,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皠e難過了,交給我,我來想辦法替你出氣!彼男馗WC,姿態(tài)豪邁又爽快,但不知怎地,心口卻微微發(fā)痛,仿佛有點遺憾。
過了午夜十二點,王仁凱才送開馨回到公寓樓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老師。”開馨道謝,解開安全帶下車。
王仁凱跟她一起下車,握住她的肩,難得溫柔的囑咐!盎厝ピ琰c睡,晚安。”
“我知道,晚安!遍_馨甜甜一笑,朝他揮手道別,轉(zhuǎn)過身,走沒兩步,忽地被貼在公寓大門口的一道黑影嚇到。
“你總算回來了。”那人說話口氣很陰森。
開馨心怦怦跳,仔細一看,才認清對方的臉孔!翱偩,是你?”
“對,是我。”徐東毅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地展臂擁抱她,將她抱得緊緊的,好似怕她脫逃。
“總編,你……輕一點,我快不能呼吸了。”
“灰姑娘總算回家了。”他不理會她的抗議,依然緊擁著她,喃喃低語。“都過午夜十二點了,你的玻璃鞋呢?掉在哪兒?”
“什么玻璃鞋?你在說什么?”開馨嗅到他身上一陣濃郁的酒氣!澳愫茸砹?”
“我很清醒。”他嚴肅地聲明,跟著打了個酒嗝。
“你真的喝醉了!彼龂@氣。
“我說了我沒醉!”他生氣地澄清,放開她,搖搖晃晃地走到王仁凱面前!拔,你知道我是誰吧?”
“我知道啊!蓖跞蕜P莫名其妙!澳闶切炜偩庉嫛!
“不是!毙鞏|毅糾正,拉過他衣領(lǐng),瞇起眼!拔,是鄭開馨的男人!
“啥?”王仁凱愣住。
“也就是說,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懂嗎?”
“不懂。”
“就是說你不準跟我搶!”徐東毅憤慨地拉高聲調(diào)!岸藛?”
這家伙怎么回事?王仁凱又氣又好笑,故意捉弄。“如果我偏偏要搶,又怎么樣呢?”
徐東毅瞪他,狠狠的瞪,許久,比出一根食指針對他!澳阏嬉易鲗Γ俊
“是又怎樣?”
“好!那我們……就來打一架,看誰打贏!
“好啊,來啊!
“老師,你別鬧了啦!”開馨看不下去,急忙過來勸架,分開兩人。“總編喝醉了,你別聽他亂說。”
“誰說我亂說的?我很認真!”徐東毅嘶聲抗議。
“你聽到?jīng)]?他說他很認真!蓖跞蕜P拼命忍笑,眼角抽搐。
“吼,老師,你先回去啦,別玩了!
“不行,這么好玩,我非得玩一玩不可!
“別鬧了啦,你快走啦!”
“我走了你怎么應(yīng)付這醉漢?”
“總之我有辦法,老師你別擔心,請先回去吧!
“可是我說過要幫你出氣的……”
“不用了,老師,真的很感謝你,請你走吧。”開馨一面說,一面努力將王仁凱推回車上。
偏偏徐東毅還不識相地在一旁叫囂!拔!你這個膽小的家伙,不準開溜!我們來決斗!”
“說我膽。俊蓖跞蕜P怪叫,開始卷袖子!皼Q斗就決斗,我怕你喔?!”
“那你來啊!現(xiàn)在就來打!”
“好啊,來就來!”
兩個大男人像孩子般地相互叫陣,開馨連連翻白眼,牙關(guān)咬了又咬,忍了又忍,終于爆出河?xùn)|獅吼。
“你們兩個夠了沒?都給我閉——嘴!”
空氣頓時凝結(jié),一片沉寂。
徐東毅乖乖住口,王仁凱也一溜煙閃回自己愛車,誰也不敢得罪盛怒中的母獅子,深怕她銳利的爪子不客氣地抓過來。
開馨送走王仁凱,轉(zhuǎn)向徐東毅!翱偩庉嫞泗[夠了沒?要不要跟我回家?不然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喔?”
徐東毅抿唇不語,似是在思索什么,幾秒后,才可憐兮兮地開口。“我跟你回家,不要丟下我!
開馨沒想到,要伺候一個喝醉的男人這么累,首先得把他沉重的身軀半扶半拖地領(lǐng)回家,要替他脫鞋襪,要按著他在床上躺下,要安撫一直嚷著我沒醉我沒醉的他順從地喝下解酒茶。
喝過茶后,還得聽他碎碎叨念,問她為什么要對自己這么好?
“對呀,我也奇怪自己干嘛這樣服侍大爺你!遍_馨沒好氣地給他白眼。“你知道嗎?總編,你比最難搞的作家都還麻煩耶!我還沒幫哪個作者脫鞋脫襪,還幫他蓋棉被!
“當然不行,絕對不準你對別的男人那么好!毙鞏|毅踢開被子,一骨碌坐起身,嚴厲地警告。
“人家也不像你這樣無理取鬧好嗎?”她笑著揶揄。
他嘟嘴,瞇眼!澳闶钦f十二夜?”
“嗯!彼甭实攸c頭!袄蠋熢僭趺措y搞,頂多是要我半夜送宵夜到他家去,然后陪他通宵打游戲而已。”
“你送宵夜給他?還通宵陪他玩游戲?”徐東毅發(fā)火吃醋,握住她肩膀搖晃!叭胍鼓阍趺茨茈S便去別的男人家?笨蛋!不怕他吃了你嗎?以后不準去!”
“可是我是老師的編輯……”
“那又怎樣?不準去!你不要再當他的編輯了!”
“什么?”她震住。
他啞然,驚覺自己說錯話,大為懊惱。“你別誤會,我不是說要你把十二夜讓給別人帶,我是……唉,總之他現(xiàn)在又是你的作者了,隨便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瞧他說得好無奈,仿佛將十二夜交還給她的決定有多痛苦。
開馨蹙眉。
徐東毅窺視他一眼,見她表情不悅,有股沖動想痛扁自己!拔矣秩悄闵鷼饬藛?”
“什么?”她訝異。
“我知道你很生氣!彼麧瓭氐驼Z!耙驗槲耶斨蠹业拿尕熈P你,要你把十二夜交給別的編輯帶,抹煞你這半年多來的心血與努力,所以你很不高興!
她眨眨眼,凝望他片刻,他落寞的表情令她有些心疼,幽幽嘆息。“其實我氣的不是那個,總編,我知道你有理由必須懲處我。”
“那你到底在氣什么?”他望向她,眼神竟有幾分無助!盀槭裁催@幾天要跟我冷戰(zhàn)?”
“因為我真的很生氣。”開馨苦笑,對他剖白自己的心情!半m然理智上我知道你是總編輯,是我的上司、我的老板,可是你也是我喜歡的男人啊!雖然你從來不承認,但我想,你應(yīng)該也是喜歡我的,可是……我們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能交往,不能說對方是男女朋友,我不能跟別人說,因為我喜歡你,才做便當給你吃,你也絕對不會承認我是你女朋友,所以我們兩個私下在一起,就成了我在拍馬屁、在討好你,大家都認為我不要臉,用這種手段爭取你對我的偏心,連我自己都忍不住要懷疑,我是不是真的那么無恥?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以為這是愛情,以愛為名,在工作上討來特別待遇?你知道嗎?那一瞬間,連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徐東毅愕然,腦筋一時打結(jié),是他酒醉還沒清醒嗎?怎么不太懂她的意思?“你怎會這樣想?事情不是那樣,我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你應(yīng)該清楚。
“是嗎?我應(yīng)該清楚嗎?”她癟癟嘴,哀怨地看他!澳悄愀嬖V我,我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人?”
“我們是……你是我的……”他咬牙,話明明到嘴邊了,就是窘得吐不出來。
開馨見他連說都說不出口,不禁黯然,鼻尖傷感地泛酸。“你的什么?你的員工、你的編輯,還是你的玩具?總編輯,你說除了你,不準別人欺負我,你說要替我向十二夜討公道?墒抢蠋熕m然有時候會欺負我,但出了事情,他卻二話不說站在我這邊,他挺我,支持我,你呢?你做了什么?”
“那你要我怎么做?!”徐東毅惱了。為何她誰不比,偏偏拿他跟那個可惡的家伙比?“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想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你以為我不想站在你這邊嗎?以為我不想挺你,不心疼你嗎?看你被大家指責,我的心也很痛你知道嗎?如果我不是你的上司,不是這見鬼的總編輯,你以為我舍得懲罰你,舍得看你受委屈掉眼淚嗎?可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我不做,別人就更有理由說我偏心,更有理由排擠你,對付你!你希望自己以后在一個充滿敵意的環(huán)境里工作嗎?我要你把十二夜讓出來,也是為了你好,你知道在辦公室里閑言閑語可以殺死一個人嗎?因為你最近表現(xiàn)太出色了,就連周筱玉這個新人也被你帶起來,你說你能不招忌嗎?愈是在這種時候,你愈是要謙遜、低調(diào),這也是為了保護你,你懂嗎?”
他一股腦兒地將心底所有的挫折與惱怒丟出來,開馨整個聽呆了。
“話說回來,十二夜是我說換編輯就會答應(yīng)換的人嗎?”他繼續(xù)發(fā)飆!澳銢]看到他殺到公司來抗議了?沒看到那一群編輯看他那副樣子全都嚇呆了嗎?我問他們誰要接,他們誰敢應(yīng)聲?是他們自己又把十二夜推回給你的,既然這樣,他們以后就再也沒理由拿這件事說嘴,懂嗎?”
開馨怔怔地望他!八赃@都是你……安排好的?你故意接受李姐的提議,因為你知道最后一定還是沒人敢當老師的編輯,還是得由我來接手?”
他凜然不語,賭氣地別過臉。
她這才渙然大悟!霸瓉砟愣妓愕搅!”事情會如何發(fā)展,都在他預(yù)料當中。
“當然算到了,難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笨嗎?”他悶悶的撇嘴。
他不是不挺她,不是不保護她,只是用另一種方式默默地做。
她誤會他了……
一念及此,開馨驀地感覺好抱歉,對眼前這個為自己借酒澆愁的男人好心疼,她跪坐上床,來到他身前,愛憐地捧住他臉蛋。
“總編輯,你好聰明喔!”她笑盈盈地稱贊。
他瞬間臉頰發(fā)熱,明明害羞得可以,卻故意發(fā)出冷嗤,裝出不屑的神態(tài)!吧偃饴榱四!
她心里偷笑,眼眸燦亮!翱墒强偩庉,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耶!
“什么問題?”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人?”
“嘖,你就非要問這種無聊問題嗎?”他瞪她。
“唉喲,你就回答人家嘛!彼h(huán)抱他的腰,賴在他懷里撒嬌。“快說嘛,說給人家聽啦。”
他拿她沒轍,暗暗深呼吸,凝聚全身所有的勇氣。“你是我的員工,我的編輯,我的玩具……”
“什么?!”她不高興了,抬起頭來瞪他。
他笑了,捧起他的臉,與她額頭相抵,這才誠心告白!澳闶俏业呐,是我最愛的人,是我想捧在手上好好疼愛的人,是就是全世界都罵我偏心,我還是想偏心的人。他們說我給你特別待遇,是,我是給了你特別待遇,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他們說什么,我只在乎你的反應(yīng),我只希望你不要哭——開馨,你別生氣了,別這樣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