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開馨約方喜悅出來,兩人找了一間熱炒店,叫了一大桌菜,她啤酒一杯接一杯,訴苦訴不完。
“對,他開除了我。”
“為什么?”
“他說,他不喜歡跟笨蛋一起工作。”
“什么?!”方喜悅失聲。
看著好姐妹震驚的模樣,開馨稍稍覺得安慰,至少這世間不是只有她一人感到晴天霹靂,至
少還有個朋友站在她這一邊。
“該死的那個徐東毅怎么回事?他有病嗎?”方喜悅憤而拍桌。
開馨則是用力拍拍手。“沒錯!我也想這么問,他是不是有病?之前還動不動約我吃飯,問東問西,好像一副對我多有興趣的樣子,還以為他要追我,結(jié)果呢?居然炒我魷魚!難道他之前都是在戲弄我嗎?只是因為好玩才跟我約會嗎?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什么意思?方喜悅蹙眉深思,乎的靈光乍現(xiàn)。“開馨,你跟那家伙約會時都聊些什么?”
“很多啊�!�
“比如呢?”
“比如我為什么要進出版社工作?我喜歡哪個作家、哪些作品?還有公司每個同事都是什么樣的人,負(fù)責(zé)哪些作家……”說著說著,開馨臉色逐漸刷白。
方喜悅神情凝重。
開馨驚駭?shù)念!霸摬粫?br />
方喜悅嚴(yán)肅的點頭�!班牛也率悄菢�。”
開馨怔然,心海掀起驚濤駭浪,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良久良久,她終于迸出痛罵�!澳莻€可惡的男人!他是在利用我嗎?一直在利用我?他約我吃飯,不是因為對我有興趣,只是想從我口中套出其他同事的情報?!”
“他太可惡了�!狈较矏偢R。
“豈止可惡?他簡直是……”開馨努力從貧乏的詞庫中搜尋比較嚴(yán)厲的用詞�!八悄Ч恚耗�!”
魔鬼?惡魔?這就是她罵人的極限了嗎?
方喜悅暗暗嘆息。這傻女孩就是太單純,才會被那個心機奸險的男人耍的團團轉(zhuǎn),不過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對不起,開馨,我居然還多多鼓勵你跟他約會,我也是笨蛋一枚。”她痛斥自己。
“不是你的問題,喜悅,是那個人……太卑鄙了。”開馨郁悶的咬唇,一片真心遭到踐踏,她好想哭,又好生氣。
“現(xiàn)在怎么辦?”方喜悅同情的望她�!耙晃覀円黄鹫夜ぷ鳌�
“誰說要找工作了?”開馨反駁。“我才不會辭職呢�!�
“嘎?”方喜悅愣住�!翱墒悄羌一锊皇钱�(dāng)眾說要開除你?”
“他開除他的,我可沒答應(yīng)要走�!遍_馨冷哼,一臉想找人拼命的倔強表情�!拔野玖藘赡辏貌蝗菀装境烧絾T工,誰都別想趕我走!”
方喜悅怔望她。“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開馨立刻回答,滿滿的倒一杯酒,豪氣的一飲而盡,宛如飲下滿滿的勇氣——
“我決定跟他抗?fàn)幍降�!�?br />
早上十點,徐東毅才剛踏進辦公室,一道嬌小纖細(xì)的倩影便朝他飆過來,站定他面前,個子小小,昂首看他的氣勢倒是很強硬。
“鄭開馨,我不是說從今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嗎?”
“我有事跟總編輯說�!彼ǘǖ闹币曀邶X清晰,高揚的嗓音吸引辦公室內(nèi)所有的視線。
編輯部上上下下,男的女的,老的年輕的,都悄悄放下手邊事物,旁觀者一幕。
“什么事?如果是要資遣費的話,我已經(jīng)請會計部開支票給你——”
“支票在這里�!遍_馨打斷他,舉手揚了揚支票,然后當(dāng)著他的面,刷的撕成兩半。
旁觀眾人驚訝的抽氣,徐東毅劍眉一挑。
“你不能開除我�!彼龁苈暋!拔以谶@邊不工作兩年多了,前陣子社長才升我當(dāng)正式員工,我是編輯,手上還負(fù)責(zé)好幾個作者,你不能隨隨便便就趕我走!”
對她鄭重的宣言,他只是撇嘴,懶洋洋的似笑非笑�!拔艺f過了,我不喜歡笨蛋員工。”
又罵她笨蛋!
開馨氣極。“我到底是哪里做錯了?徐總編輯,只要你說一聲,我一定會改進,請你給我機會!”
“一個連催稿都不會的編輯,要我怎么給你機會?鄭開馨小姐,你說你手上帶了好幾個作者,但那些作者有把你當(dāng)回事嗎?”
“你……什么意思?”
“忘了嗎?”他刻意傾身上前,在她耳畔低語�!按笄疤焱砩衔覀兂燥垥r,你不是接到一通作者的電話嗎?他說他生病了不能交稿?’
“那有什么問題?”她不解。“他是生病了啊。”
徐東毅翻白眼,挺直身子,狀若無奈的一攤雙手�!八晕艺f,我不喜歡跟笨蛋一起工作啊”。
“你的意思是那個作者說他說他生病不能交稿,我選擇相信他,所以我就是笨蛋嗎?”開馨憤慨�!疤�,就算他不是真的生病好了,作者是人,不是機器,當(dāng)他們沒有靈感創(chuàng)作的時候,我怎能逼他們?”
徐東毅聞言,冷笑�!跋胂笠幌�,如果你在工廠工作,沒FU,可以說怠工就怠工嗎?不能準(zhǔn)時交貨,對客戶怎么交代?”
“作者跟工人怎么能一樣?”她怒斥。
“在我眼里,這是一樣的。”他眼神冰冷,話說的絕情�!耙粋€沒有生產(chǎn)力的作者,不能稱為專業(yè)作者,想耍小姐少爺脾氣,去寫部落格好了,去享受那些網(wǎng)友的追捧,要在商業(yè)市場上生存,就得定期交出像樣的作品來!”
這人怎么能如此冷血?
開馨簡直快氣炸了,真恨自己之前怎會一度傻到為他心動。在他眼里,作者跟員工都只是幫公司賺錢的機器而已吧?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
沒錯,這人就是個惡魔。
但她不能輸給這樣的惡魔,她辛辛苦苦熬成正式編輯,不是為了讓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肆意侮辱的,她要證明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夠格的編輯。
“我知道了,只要我能催出連載的稿子,你就會承認(rèn)我的工作能力吧?”她下戰(zhàn)書。
他瞇眼,似是在考慮要不要接。
“你怕我真的拿到稿子?怕我沒你想象中那么笨?”她故意激他。
他微微一笑,也不知是真讓她給激到了,還是覺得試著對他使用激將法的她可愛得很好玩。
他聳聳肩。“通常我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不過你既然以為自己能做到,我就當(dāng)日行一善,給你一次機會吧!”
“真的嗎?”開馨眼神一亮。“那我馬上就去找作者催稿。”說著,她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徐東毅慢條斯理的喚�!澳阋詾樽约阂フ夷囊粋€作者?”
她愣了愣,回頭�!安痪褪巧“l(fā)燒的那一個嗎?”
“誰要你去催那篇稿子了?我要你催的,是這個人的新作�!彼噶酥刚紦�(jù)書柜最中間一排,出版社最暢銷的系列作品。
十二夜!
開馨咋舌,不敢置信,其他同事聽了,也驚訝的互看。
“可是……他不是我負(fù)責(zé)的作者耶。”
人家可是出版社的頭號招牌、黃金搖錢樹,每出新作必暢銷,作品還譯成多國文字,發(fā)行全世界,她一個菜鳥小編輯,別說有機會跟他接觸了,就連偶爾接到電話,一句廢話都不敢多說。
“我當(dāng)然知道他不是你負(fù)責(zé)的作者,不過他的責(zé)任編輯上禮拜被他抄了,總不能讓出版社的大牌作者沒有編輯負(fù)責(zé)吧?”
“難道要我……”
“沒錯,就是你�!毙鞏|毅證實。
真的假的?開馨心跳加速,差點沒暈倒。
其他人紛紛朝她投來同情的視線。穩(wěn)坐臺灣推理界第一把交椅的‘十二夜’,雖然號稱寫作快手,能在十二天內(nèi)寫完一本二十萬字的長篇小說,但他脾氣直乖戾難搞,也是赫赫有名的,不爽的話,一年都孵不出一本稿子。
距離他上一版長篇小說出版,已經(jīng)將近十六個月了,這段期間,他只施恩似地隨便寫了兩篇短篇交來,其他時間都耗在家里打線上游戲,比宅男還宅。
整個編輯部沒有一個人拿他有辦法,他堅持不簽長約,高興寫就寫,不高興寫誰也別想逼他,要是催稿催得太過分,萬一他跳槽怎么辦?
公司連續(xù)換了四個資深編輯帶他,每一個都被他折磨的叫苦連天,最后一個還是當(dāng)場被他逐出家門,斷絕往來,'十二夜'這個名字從此成為編輯群的夢靨。
誰也不敢接的燙手山芋,新來的編輯竟要一個菜鳥編輯去接?
有好戲看了——
“這就是我給你的機會,鄭開馨,你接還是不接?”徐東毅好整以暇地挑戰(zhàn)。
開馨咬牙,深吸口氣�!昂茫医恿�。”
好冷。
開馨坐在小公園的涼椅上,寒風(fēng)瑟瑟,吹得她陣陣顫抖,她拉緊外套領(lǐng)口,雙手環(huán)抱胸前,仍是抗拒不住冷意。
這已經(jīng)是她守在'十二夜'家門外第四天了,他說不見她便是不見,寧可三餐叫外賣,也不肯踏出戶外一步。
“拜托你,跟我見一面好嗎?就算只有幾分鐘也好�!彼陔娫捓镆笠髴┣�。
他哼哼冷笑。
“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
“我為什么要給你機會?”
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許久,她才咬牙繼續(xù)哀求。“我在你家對面的公園等,我每天都回來,你不見我,我就不走�!�
“那你就等吧,!等死也跟我無關(guān)�!彼脽o情。
而她沒轍,他不肯開門,她總不能硬闖進人家家里吧?也只好在外面傻等了,日復(fù)一日,從清晨等到深夜,直到月掛中天,才拖著疲憊的步履回家。
后悔了。
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該那么自大囂張地當(dāng)著所有同事的面跟老板抬杠,事實證明,她的確不是個夠格的編輯。
別說催‘十二夜’寫稿了,就連見他一面她都辦不到。他不開門,在電話里對她極盡輕蔑,甚至說要向出版社抗議,為何派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菜鳥編輯給他?
他問她三個問題:
一、以前帶過那個知名作者?捧紅過誰?
二、對現(xiàn)今的推理界有何看法?市場口味的傾向如何?
三、對他的下一本作品有何建議?寫那種題材比較好?
這三個問題,她沒一個答得出來,勉強支支吾吾的說幾句,只換來他不屑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