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卑苑愿乐。
船員們一個個欣喜若狂地叫鬧著。
一路北上,他們在幾個熱鬧的城鎮(zhèn)都會靠岸稍作歇息,也讓船員們下船過夜尋歡,輪流替換。這是爹告訴她的,男人的需求得讓他們有適當(dāng)?shù)陌l(fā)泄。
巧兒好奇地拉著艾以的衣袖問道:“少爺,我們要下船嗎?”
“嗯,我想下去走走,一直待在船上也挺悶的,怎么,你不要嗎?”終于又回到這里了,這個她以為不會再踏進(jìn)一步的城鎮(zhèn)。
“要、要,當(dāng)然要!鼻蓛黑s忙回答。
她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船上只有她跟小姐是女孩,小姐又是男裝打扮,所以整艘船上的男人一路上都直盯著她瞧,讓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想拿把刀把他們的眼睛一顆一顆挖出來。
她的反應(yīng)讓艾以無奈地苦笑,“你在怕什么?他們又不會吃了你!本退闶谴蚬芬惨粗魅耍瑔T們還不至于那么不識相,對她做出不合禮數(shù)的事來。
“可是,還是很恐怖嘛……”巧兒嘟著嘴,跺腳。
“你的年紀(jì)也差不多了,再不嫁就太老羅,我知道有幾個船員還滿喜歡你的,尤其是那個阿振,他對你的噓寒問暖可是照三餐來的,你可以考慮考慮!边B她在旁邊看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巧兒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表情,“我才十八,不急!边說呢,小姐比她還大,要嫁也還輪不到她。
艾以聞言哈哈大笑,“好,不急,等你哪天急了,要嫁的時候,我一定把你嫁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她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巧兒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推著艾以的背往下船的方向走去,“不是要下船嗎?走吧!”
市集。
人聲鼎沸。
巧兒拉著艾以東逛西走,穿梭在熱鬧的人群中,一刻也不得閑。
正午時分,凍寒冷冽的空氣多了些許暖意。
“小……少爺,我走得好累,咱們找個地方歇著吧!”巧兒累得快走不動了。
艾以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方才是誰拉著她四處東摸西摸一刻也閑不下來的?
“平時府內(nèi)的活都做假的呀?體力這么差!
“服侍你等于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啊!”巧兒嘀咕著。
“說話不要含在嘴里!迸滤牥?
巧兒心虛地吐了一下舌頭。
這丫頭!艾以拿她沒轍地嘆了口氣,“再往前應(yīng)該有家客棧,我們先用午膳,今天就暫時在那兒落腳。”
聽到午膳,巧兒的精神一下全回來了,她已經(jīng)餓到前胸貼后背,直拉著艾以往客棧的方向前進(jìn),“那快走吧!”
再度被拉著走的艾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剛剛到底是誰在喊累的?
忽然間,她感覺到背后有一道視線緊跟著她。
她回過頭去,市集上的人們來來往往,各自忙著,沒有人在看她。
“太多心了!彼嗳嗵栄,神經(jīng)太緊繃的關(guān)系吧!
不對!她的確感覺到一道視線正緊跟著她不放。
艾以再轉(zhuǎn)過身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她在人群當(dāng)中搜尋著那道視線的主人。
她閉上眼,感覺那熱烈注視的來向。
“少爺?”巧兒看著她怪異的舉動,以為她身子不舒服。
艾以倏地睜開雙眼,往右前方看去。吸引她目光的是一名頭戴黑色斗笠的大漢,不知為何,她知道緊盯著她不放的人,就是他。
“少爺,你還好嗎?”
艾以沒理會巧兒,逕自看著那名男子。
好熟悉的身影,難道是他?
仿佛察覺到她的注意,男子壓低斗笠稍稍側(cè)過身子,這看似不經(jīng)意的舉動卻更加深了她的懷疑。
巧兒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目光越過那名男子落在他身后,會意地笑了,“你想吃糖葫蘆?我過去買!
“……不……”艾以沒有將視線自那人身上移開。
“既然不是,那我們走吧!”巧兒又再度拉著她走。
艾以邊走邊回頭,那男子不知何時已消失在人群中。莫名地,她感覺有些失落。
客棧,門庭若市。
“掌柜的,給我兩間上房。”艾以掏出一錠銀子。
見他出手大方,掌柜的見錢眼開地趕忙陪笑著,“是、是,馬上替您安排。”
“我們想先用膳,還有位置嗎?”艾以環(huán)顧客棧,可見之處都已坐滿了人。
“有的、有的,小二!”掌柜的搓著手,臉上堆滿了笑。
一個個頭不高,長得清清秀秀的男孩急忙跑下樓,邊跑邊扯著喉嚨喊:“來了、來了。”
“這兩位客倌要用膳,帶他們到樓上雅座去!闭乒竦膶π《沽藗眼色,轉(zhuǎn)過身來又是滿臉笑容,“兩位,請跟著小二走!
“這邊請!毙《焓质疽飧。
她們跟在他后方上樓,艾以眼尖地注意到巧兒不太對勁,她臉上掛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巧……”她才說了個字便被打斷。
“小元?”巧兒對著小二的背影喊著。
小二的腳步微頓了一下,隨即沒事般繼續(xù)邁開步伐。
巧兒注意到他的停頓,卻不知他為何不理她,眼底閃過一抹傷心。
“很抱歉,現(xiàn)在只剩這里有位子,還請多包涵!
小二帶著他們走到一張桌子前,是客棧內(nèi)目前唯一只坐著一人的桌子,語罷,他朝已入坐的那名男子走去,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那男子點了點頭。
艾以微訝,眼前這人便是街上的那頭戴黑色斗笠的男子。
“二位請坐!毙《嫠麄兝_椅子,“要點些什么?”
艾以聳了聳肩,“好吃的上來幾道就行了!
“好的,請稍等。”小二替他們各倒了杯茶水,放下手中的茶水壺之后便走下樓去。
“你們……是夫妻嗎?”男子的聲音自黑色斗笠下傳來,爽朗溫和的嗓音。
艾以一愣,心跳開始不由自主地變快,胃里一陣翻滾。這聲音,難道真是他?
“不。”
男子伸手摘下斗笠,放到桌上,抬首直視著他們,笑道:“夏琮崴,幸會了。”
這人沒有不修邊幅隨意束起的雜亂長發(fā),也沒有她所熟悉的那遮掩半張臉龐的大胡子,雖然她不曉得現(xiàn)在的他變成了什么模樣,但是如果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他的話,理應(yīng)會認(rèn)出她才對,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客套地問候著她。
艾以以為她會松了口氣,涌上心頭的卻是失望與一陣心痛,見那男子仍舊帶著笑意直視著她,她收回心神,禮貌性地對他笑了笑。
“艾以,幸會了,夏兄。”
夏琮崴的剛毅俊朗與艾以的斯文俊美形成強烈的對比,引起客棧內(nèi)許多人的好奇與注意。
“上菜了!绷硗庖晃恍《酥埐松献。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巧兒終于開了口,她對著將菜肴放上桌的小二問道:“剛剛那小二是打哪來的?”
“您說阿元?這我也不曉得,他是最近才來的!
“嗯,謝謝!
巧兒不同往常的怪異行徑讓艾以雖然擔(dān)心,卻又滿腹疑問。
“還有啥吩咐?”小二將毛巾甩上肩頭。
夏琮崴喝了口茶,“小二,給我一間上房!
“客倌,房間都滿了,您不介意的話可否與人同房?今天城里很熱鬧,別間客棧怕是也滿了!毙《妹砟艘幌履槨
“無妨!毕溺朔畔虏璞
“您稍等!毙《s忙跑下樓去。
過沒多久,小二又跑了上來,微喘著對夏琮崴說道:“客倌,上房只睡一人的僅剩您同桌的這位公子與姑娘,和這公子同房可好?”
“不成!我家少爺怎可隨便和不認(rèn)識的人同寢,不成不成!鼻蓛狠p拍了一下桌面,微怒。
“難不成讓這客倌和姑娘您同房?男女授受不親吶!”小二臉上寫著為難。
“胡說什么呀你?”巧兒站起身來,怒氣沖沖瞪著小二。
“小的一時口快說錯話,姑娘請息怒,我沒惡意的!彼Σ坏叵蛩阕铩
夏琮崴一派悠閑地喝著茶,置身事外。
“好了!卑試@了口氣,將巧兒拉回來坐下,轉(zhuǎn)頭對著嚇壞了的小二笑了笑,“就照你說的吧!”
小二如獲大赦,趕緊腳底抹油溜走。
“少爺?”巧兒一臉不贊同。
“別讓人家為難,不過才一晚!卑話秹K肉放進(jìn)她的碗里,“吃吧,你不是很餓?”
雖然還是不贊同,但自家主子都這么說了,她還能說什么?
巧兒只好低頭火大地扒著她的飯。
夏琮崴見艾以替巧兒挾肉的舉動,眉心緊蹙。以主仆關(guān)系而言,太親密了不是嗎?
“夏兄,一塊吃吧!”艾以指指桌上的菜。
“不了!彼Z氣平淡地回絕,雖然臉上掛著笑,但他其實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從剛才彼此對視的眼神中他就知道,這小子壓根不認(rèn)得他是誰。
太像了,眼前的這名男子不只聲音像、身形像,就連那雙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眸也像。艾以無法克制自己不去在意眼前這個能無端勾動她情緒的男人。
一頓午膳,一桌三人。
三個人。
三種心思。
“小姐,剛剛我聽掌柜的說今天晚上這里有廟會,咱們晚上去看看可好?”巧兒欣喜地沖進(jìn)房里,悄悄地將雙手藏到身后。
艾以站在窗邊,看著街上忙碌的人群,緩緩回頭。
“就算我說不要你會聽嗎?”她挑著眉,努了努下巴,問道:“拿出來吧,你背后藏了什么?”
被抓到了。巧兒吐了下舌,賊笑著拿出藏在背后的東西。
“嘿嘿嘿,你看!
一件女人的衣裳和一些胭脂水粉。
“照慣例來!鼻蓛赫{(diào)皮地笑著,一點也不見用膳時的怪異神情。
“這里可不是揚州。 卑詿o奈地?fù)u著頭。
在揚州時,不管大大小小的節(jié)慶,她都會恢復(fù)女兒身跟巧兒偷偷地從后門溜出府,不論做了多瘋狂的事,都不會有人知道她就是揚州大大有名的艾家少爺,她和巧兒樂此不疲,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真正覺得她是自由的。
她忽然想起曾有個富家子弟想要調(diào)戲她,調(diào)戲不成反被她狠踹了下命根子,隔天她陪艾老爺去談生意時,發(fā)現(xiàn)那人竟是對方的公子,他不但沒有認(rèn)出她來,還左一聲艾兄右一聲艾兄叫著,害她回家笑了好久。
“不管啦!”巧兒拉著她的手左右搖晃地撒著嬌。
“好啦!”拗不過她,艾以只好答應(yīng),想起往事,又忍不住竊笑了一會兒。
巧兒又叫又跳地抱著她。
他們在高興什么?
夏琮崴在隔壁房不斷地聽見巧兒的興奮叫喊,臉色愈來愈沉,他煩躁地爬著頭發(fā)。
艾以沒有認(rèn)出他,這件事已經(jīng)讓他心情夠低落的了,又見那感情好到令人眼紅,一點也不像主仆的相處方式,更令他覺得生氣。
嫉妒。
他在嫉妒。
艾以身邊的那個位置該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