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想,她樂得太快了!
打從謊編阿嬤生病當借口請假一事被識破,她就繃緊了皮,隨時等著總裁大人出招,甚至連被開除的最壞打算都做好了,沒想到左等右等,不僅沒見任何動靜,甚至還工作量劇增,天天陪著上司加班加到頭昏眼花,就連這種名流宴會也要跟著來。
是啦!以前她也不是不曾充當過女伴,陪總裁老大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宴會,但那都是偶一為之,頻率沒有這半個月來得這么頻繁,這讓她不得不強烈懷疑那個斯文腹黑敗類是在整她。
世間最惡毒的職場報復手段,絕對不是開除對方,讓對方輕輕松松拍拍屁股離職去,而是日也操、暝也操,操得對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每天深夜才能拖著殘敗的身體回家,隔天又要一大早頂著兩團黑輪爬去上班。
而很不幸的,她那個斯文腹黑敗類上司絕對深諳此一手段。
想到這幾天的非人生活,甄如意就忍不住咬牙切齒,甚至連握著香檳杯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起來。
“甄秘書,你在想些什么?”
驀地,一道溫雅淡嗓驟然響起,驚得陷入自己思緒中的女人猛然一抖,手中的金黃液體險些飛濺出來。
待回頭瞧見那被她腹誹為“斯文腹黑敗類”的上司不知何時已來到自己身后,甄如意像四川變臉般瞬間又掛起職場上的禮貌微笑,仿佛方才的怨念從來不曾存在過。
“我在想這香檳真是太好喝了,真是托總裁的福!”再次說謊不臉紅,她笑笑的啜飲了一口金黃迷人的香檳,以示所言不假。
聞言,嚴仕雋的眸光一閃,唇角隱約有一絲可疑的笑意。
呵……他不是沒瞧見她先前的咬牙憤恨樣,也不是不清楚她心中想的大概會是些什么,但是這幾天來,暗暗觀賞她人前、人后兩種面貌,宛如四川變臉般可在瞬間變換神色、表情的絕技,已經(jīng)成為他繁忙生活中的一種樂趣了,是以才會稍微整她一下,好在枯燥工作中聊以自娛。
見他沒應聲,卻泛起令人膽寒的優(yōu)雅淺笑,甄如意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可卻還得佯裝鎮(zhèn)定地陪笑詢問道:“請問總裁和鐘佬都談完了,準備要離開了嗎?”
她很清楚,眼前這個“斯文腹黑敗類”會來參加這場宴會,絕對不是如時下那些只會跑Party、泡名模的小開那樣只是混混玩玩,而是為了一件已經(jīng)籌備了許久的合作案,特地來參加鐘家所舉辦的宴會。
先前,他們一進宴會后,鐘佬馬上樂呵呵的把他找去書房密談,所以她才能一個人悠哉的躲在角落暍香檳,順便出出神。
如今他再次現(xiàn)身,想必是與鐘佬談妥了,而這代表著自從她踏入宴會后,心中一直期盼的事可以如愿——終于可以回家了。
看穿她的心思,嚴仕雋卻不愿順從她的渴望,順手拿起經(jīng)過的侍者托盤上的香儐懷,笑得很無良的輕啜了一口后,這才以著悠然的嗓音慢慢開口,“甄秘書,急什么呢?方才你不是說香檳很好喝嗎?既然好喝,那就多喝些、多玩一會兒,也算是慰勞你這陣子的辛勞!
屁啦!如果真要慰勞她的辛勞,早就該放她回去了。這男人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一口粗話險些飆出,甄如意隱忍假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回應,另一道男性嗓音驀地自旁插入——
“哎呀!這不是嚴總嗎?”
聞聲,嚴仕雋與甄如意不約而同轉頭望去,就見向來是“鴻霖集團”主要競爭對手的“康茂企業(yè)”大老板——康盛泰那已五十來歲卻依然健壯的身形迅速迎了上來。
“康董,你好。”點頭打著招呼,同樣習得一身四川變臉絕技的嚴仕雋,原本的悠然神色已不著痕跡地斂去,換上的卻是平日面對旁人時那種溫文卻讓人看不出心思的禮貌淡笑。
“還以為你這個年輕人只顧著工作,不愛玩樂,沒想到今天你也來了,還真令人意外呢!”哈哈大笑,康盛泰異常親切,完全沒有競爭對手的敵意。
若讓不知情的人瞧了,還以為兩人的感情甚篤,根本無法想像雙方在商場上的激烈爭斗。
“康董,你真愛說笑!”眸底迅速閃過一抹旁人難以察覺的精芒,嚴仕雋臉上卻神色未變,完美展露著最溫文儒雅的微笑!拔乙彩悄贻p人,自然也愛玩、愛熱鬧,瞧你說得好像我是個工作狂似的,若這不實謠言傳了出去,以后哪有女孩子敢嫁我呢?”
只聽他這玩笑的抗議一出,康盛泰又哈哈大笑起來,似有意若無意道:“說來,也是鐘佬的面子夠大,才請得動嚴總!
“哪兒的話?康董不也特地前來了!睂λ囊庥兴,嚴仕雋一樣波瀾不興,臉上的笑始終維持不變。
霎時間,兩人的社交辭令你來我往,互相恭維中又暗藏刺探,表面功夫一流,聽得一旁的甄如意深感無聊卻又滿懷贊嘆,尤其是對康盛泰,她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身為嚴仕雋的貼身秘書,她自然清楚得很——這兩年來,在嚴仕雋的主導下,“鴻霖集團”搶走了“康茂企業(yè)”不少生意,讓康盛泰損失極大,甚至今天兩人會出現(xiàn)在鐘佬的宴會上,目的也都是為了爭取與鐘佬的合作。
而面對造成自己公司慘重損失的強勁對手,康盛泰不僅沒有惡臉相向,甚至還能維持笑臉交際,她只能說——
梟雄不是人人能當?shù)模?br />
不過今天梟雄遇上了腹黑狐貍,鹿死誰手很難說就是了!
想到這兒,甄如意不由得暗暗浮起興味的笑意,靜靜的在一旁觀察兩人看似熱絡,實則笑里藏刀的神色與互動。
“不好意思,我得過去與鐘佬打聲招呼,先失陪了。”驀地,康盛泰眼角余光掃見宴會主人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在大廳另一方,當下結束交談,飛快朝那老邁卻依舊康健的威嚴老人而去。
眼見他迅速與鐘佬攀談起來,甚至傳來陣陣笑聲,可自家總裁大人卻依舊動也不動,老神在在的逕自啜飲手上的香檳,甄如意不禁悄聲提醒——
“總裁,您不過去嗎?”如今兩方都要爭取與鐘佬的合作,對方與鐘佬的任何接觸都要特別注意,不是嗎?
明白未臻之意,嚴仕雋淡淡瞥了她一眼,唇角邊的那抹笑甚是意味深長。“鐘佬老歸老,神智還清醒得很,自然看得出來與誰合作比較有利!
聞言,甄如意了然點頭,心中明白他說得沒錯。
事實上,一般普羅大眾可能還不是那么清楚,但只要消息靈通些的商界人士,其實都心知肚明,康盛泰這幾年來的錯誤投資與決策讓“康茂企業(yè)”虧損嚴重、財務吃緊,早已經(jīng)是虛有其表的空殼子了。
只是空殼于歸空殼子,人家還是住豪宅、開名車,情婦一個包養(yǎng)過一個,很大方的拿投資人的錢砸在自己身上,過得比誰都樂呢!
想到這兒,她眸底迅速掠過一抹嘲諷,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敏銳察覺到她一閃而過的諷意,嚴仕雋不禁玩味輕笑,隨即眸光往四周繞了一圈,卻在瞧見一優(yōu)雅老婦人邊與人打招呼,邊朝自己的方向迅速接近時,向來波瀾不興的悠然神色在瞬間微變,甚至還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
咦?
總裁大人是怎么了?
有些詫異他的突兀舉動,甄如意瞄了瞄他似乎有些緊張的臉龐,狐疑地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望去,然后……她笑了!
呵呵,那位優(yōu)雅老夫人不就是這場宴會的女主人,也就是鐘佬情牽一世的恩愛老妻,并且以愛幫名門世家子弟、千金牽紅線、做媒人而聞名的鐘老夫人嗎?
對了!聽說鐘老夫人近來的目標是她身旁的這只腹黑狐貍,莫怪他一發(fā)現(xiàn)老人家蹤影,臉色馬上大變,緊張成這樣。
“咳……”輕咳一聲,趁以媒人為志向的老人家還在忙著和其他賓客打招呼,尚未能馬上殺過來前,嚴仕雋準備脫逃了!罢缑貢葧䞍虹娎戏蛉巳魡柶鹞襾,你就說我上洗手間去了,你幫我好好的陪她老人家閑話家常。”
“總裁請放心,我一定會的!睆娙滔伦爝叺男σ,甄如意的表情嚴肅到不行。
迅速瞥了她一眼,雖心知肚明眼前這女人絕對不如表面上的正經(jīng),嚴仕雋也沒時間計較,當下以著看似優(yōu)雅,實則急促的步伐穿梭過滿廳的政商名流,飛快尿遁去了。
目睹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腹黑狐貍難得慌亂逃難的景象,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甄如意終于再也憋不住,放聲爆笑出來——
“哈哈哈哈……”
媽!堂堂“鴻霖集團”的總裁,竟被一個愛做媒的老人家嚇成這樣,說出去肯定沒人相信,實在太好笑了。
“奇怪!明明方才還有瞧見,怎么才和人打個招呼,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驀地,一道嘀咕老嗓夾雜在笑聲中響起,慢了一步的鐘老夫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到處找人,最后搜尋的視線落在脫逃之人的貼身秘書身上。
“甄秘書,嚴家那小子跑哪兒去了?”她曾見過這位年輕小姐陪嚴家那小子出席一些宴會,也交談過幾次,知道她是那小子的秘書。
嚴家小子?
哈哈,會用這種宛如在叫毛還沒長全的三歲小孩來叫堂堂“鴻霖集團”總裁的,也只有和嚴老夫人交情匪淺的鐘老夫人了。
有趣的暗忖,甄如意忍下到口的爆笑,忙下迭回答,“鐘老夫人,總裁內(nèi)急,上洗手間去了!
“鬼扯!”看著嚴仕雋長大,可說是他另一個奶奶的鐘老夫人一聽就知道是藉口,當下瞪圓了老眼,沒好氣的罵道:“那小子根本就是在躲我,怕我嘮叨要介紹女孩子給他認識。”
“不是的!”身為稱職秘書,甄如意非常有職業(yè)道德的努力幫上司圓謊!翱偛檬钦娴膬(nèi)急,離開前還特別交代我要代替他好好的陪您聊天呢!”
明知她是說好聽話,鐘老夫人聞言還是開心的笑了起來,瞇著眼打量她平凡但卻透著淡定悠然的臉龐,忍不住連連點頭,老毛病又發(fā)作。“甄秘書,你幾歲了?有沒有男朋友?嗜好有些什么?喜歡什么樣的男人?我那些老友的孫子中,有幾個很不錯的,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
“就怕我高攀不上!币矝]說好,也沒說不好,甄如意噙著笑,非常圓滑的讓老人家的焦點再次轉回某只腹黑狐貍的身上!霸僬f,跟在總裁身邊做事,忙得都沒時間睡覺了,哪還有精神去想這些事。”
總裁,對不起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自身安全,只好推你出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