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在動腦筋設法說服她爹,讓她進京。
一進家門,兆方就說家里來了客。
來人長得方臉大耳,三十出頭年紀,一身短打打扮,奇怪的是有雙死魚般的眼神,看起來有種違和感。
“小的大龍見過姑娘!
她記得朱傦開說過他身邊有三大貼身侍衛(wèi),大龍?這不就他身邊的三條龍之一,這條龍還正是膽大包天把朱佾開以五兩銀子當在當鋪里的那個下屬。
“大叔免禮,身上的傷可都痊愈了?”她想起她爹說過,當初他就差不多剩一口氣,卻仍要拚命回去求援,忠心可見一斑。
“多謝姑娘關心,小的命韌,要是沒好全,主子也不敢派小的來護送姑娘進京,小的上次辦砸了差事,這回是來將功贖罪的。”
“哦。”這真是及時雨啊,她正在煩惱怎么說服她爹,剛想打瞌睡就來了枕頭,朱佾開啊朱佾開,你太深得我心了。
“馬有失蹄,人有失手的時候,下次不犯同樣的錯便是。”凡事盡力就好,要是連盡力都無法改變局勢,那就是天命了。
“多謝姑娘提點,小人會記住泵娘的贈言!毕虢咏髯拥呐硕嗳邕^江之鯽,卻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這種小人物,回去得把小龍抓來盤問,主子住在伏家的時候到底是個什么景況?
“大叔太客氣了。”
“不知姑娘準備何時上路?”大龍這時才正眼看了伏幼好幾眼,這位姑娘不是什么天姿國色、能讓人眼睛一亮的標致美人,但是她身上有股和風細雨的溫柔,這氣質(zhì)無關錦衣華服裝扮,或是成群下人營造出來的氣勢,由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才稀罕。
他在主子身邊也見過各種絕色美女,這位姑娘絕對不是最漂亮的,卻入了主子的眼。
各花入各眼吶!
“我尚未和長輩商量好進京的事!
“原來是這樣,若是尊上怕姑娘身邊人手不夠,由小的等人護送姑娘進京,大可放心。”主子派他領著旗下小隊來舄水鎮(zhèn),考慮的不就是護衛(wèi)姑娘周全。
為一個女子這般費心思,對主子來說還是頭一遭。
知道還有一隊人可以護送自己,這下伏幼更有把握了,“好,我會再和我爹說說!
“那小的就靜待姑娘佳音!闭Z畢他向李氏和伏幼行了禮,便走了。
黃昏時,伏臨門回到家,聽說了這事,思來想去、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個晚上,終于松口答應讓女兒去一趟京城。
人家都派侍衛(wèi)來了,還能不讓去嗎?
放不下女兒的李氏也要隨著去,加上王嫂子和胖姑,幾乎是清一色的娘子軍。
大龍得悉可以成行,又來了一趟,他見伏家人沒頭蒼蠅似的不知議準備什么行李,淡淡的說了,路上需要的一應物事都已備好。
也就是說,她們不用帶任何行李,只要人上馬車就行了。
不過,身為女子還是有自己的貼身衣物要帶,畢竟那是自己穿用習慣的了,但能輕便上路,自然是省事不少。
在鎮(zhèn)上雇了馬車到縣城后,換了更寬敞堅實的大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官道。
止時春暖花開,風光明媚,遠山近景都是綠油油一片,瞧得人心情都輕松了,然而,再好的春景看多了難免會麻痹,過了兩日,伏幼就安安分分的坐在馬車里和李氏和眾人談天說地,要不看點書、畫上幾筆餅干花樣,更多的是想著到了京城要去買什么、看什么、逛什么,嘰嘰喳喳的聲音在馬車外都聽得見,不再老掀著簾子往外湊了。
不得不說當今皇帝是個能干的,在位二十幾年,政治清明,四方建設,驛舍亭鋪相望于道上,以待賓客,只要有錢,不愁找不到舒適的住宿地。
這趟路能平安順遂,大龍功勞不小,沿路的吃住行車時間都在他嚴格的控管之下,伏幼等人沒落過一餐,沒宿過野外,要是到了熱鬧的州郡,大讓不忘問伏幼要不要盤桓個幾日,簡直舒心極了。
這樣按著周延的行程,差不多一個月后的某一天,終于到了京郊。
昏暗的密室中,只有煙氣四散的火把和污濁空氣,被鐵鏈拘禁在墻壁上的人全身上下沒一塊完整的皮,已經(jīng)糾結成片的頭發(fā)粘在臉頰上,整個人比一具骷髏還像骷髏,要不是眼珠子還會轉(zhuǎn)動,鐵定會以為這男人是死人。
這地方給人的陰森恐怖感覺比鬼片更勝一籌。
在這滿是血腥和令人窒息空氣的屋子里卻有人負手站在那里,他撣了撣絳紫色的袍子,仿佛一點也不介意滿地的污水會弄臟他的鞋底。
“想不到晉王手下還有你這樣的硬骨頭,我殊為佩服,可惜的是如今你已是棄子,你若是肯招,我敬你是個敢刺殺當今國舅的死士,留你一個全尸,仍堅持不說的話,那就繼續(xù)給我好好硬下去,因為你求饒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敝熨_語氣森然冷誚。
墻壁上懸掛的男人惡目狠狠的瞪著朱佾開,像是要把他剜出個洞來。男人扯了扯唇,“呸”地一聲把一口污痰吐到朱佾開紫黑色的錦緞鞋面上。
立即有人從暗處走了出來,彎腰擦去他鞋面上那污痰。
不再看那死士一眼,把手背在身后,朱佾開悠閑地往密室外走,密室的門打開,門夕光線照進屋內(nèi),他一腳跨了出來,冷笑道:“既然已查明身分,再怎么行刑也不開口,那我也不用他的口供,你們就好好伺候著他上路了!
密室的門關上,光芒消失,猶如那死士的生命之火,也熄滅了。
“是!惫蛟诘厣系娜税杨^埋得更低。
“他們想要的不是我的命,我不過是替代品,不是目標,就算問不出背后陰謀,晉王野心路人皆知,太子心里也應該有數(shù)!
最初,他以為刺殺太子是那些貪官們的手筆,經(jīng)過調(diào)查,才得知晉王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那要面稟太子嗎?”跪在地上的屬下猶豫道:“畢竟敢行刺大人,不是小事!
這事不只驚動了皇帝陛下,就連皇太后和皇后都下嚴令要把兇手查緝到案,追究個水落石出。
朱佾開笑得更冷,“就照實說吧!
哪些該讓人知道、哪些不能泄漏出去,他自有分寸。
那位看似無害的太子,外表看來不染塵埃,實際卻不盡然,他的心大,步步謀畫,對繼位一事志在必得。
只是至高無上的地位容易讓人迷失方向,若本性又不堅定,就容易犯上自大的毛病,自認為會是最后的勝利者,看待其他人時就會帶著他自己都不自覺的自滿和高高在上。
皇帝有幾個兄弟,但膝下嫡出的兒子就只有太子一人,自然盼著太子趕緊多生幾個子嗣,可惜不只太子妃,就連皇后安排的側(cè)妃和良娣都沒半點消息,而不只是帝后,就連太后也是頻頻垂問。
也因為這樣,皇后對母家不顯的太子妃沒什么好臉色,更別提滿意之處,這讓太子妃十分難堪。
“你說伏姑娘的車已經(jīng)到了北城門外了?”
回到府里,朱佾開對著銅鏡,讓伺候的人換下一身衣物,聽完練子對他的稟報,他微微挑了眉,問:“可派人去接了?”
練子拿了兩套衣服比了比之后,挑了一套蜀錦繡竹紋袍子替朱佾開穿上,腰間綴了一塊大紅瑪瑙石祥獸鏤空玉佩,銀色福頭鞋,頭發(fā)用玉冠束上,插上玉簪。“奴才計算這會兒應該快到玄武街上了。”
玄武街連著五通街,再過來便是國舅府。
“我去書房,要是人到了,速來稟報!
他從離開舄水鎮(zhèn)就開始想念那個主意多的丫頭,回到京城后,他將那些餅干送進皇宮,幾個大頭都沒有落下,至于腌菜這種東西就算了,那些個萬金之軀的人可吃不了這種粗鄙的玩意,要是吃出個什么好歹來,太麻煩了。
因此他把大部分的腌菜和一些餅干讓人拿到自己臨街的鋪子上去賣,不得不說,李氏的'腌菜真好吃,他讓掌柜的采用伏幼建議的試吃活動,很快引起注意,許多人買來自食、饋贈,聽說剩下沒多少。
至于糖霜餅,完全不夠賣,一推出兩天就完售,其實應該說餅干的數(shù)量本來就少,不少富貴人家在別處嘗到了這餅,視為珍品,人都有攀比之心,有錢人更是覺得天下沒有他買不到的東西,這一追捧,一傳十,十傳百,短短時間內(nèi)鋪子里應接不暇各家下人、管家,紛紛追問何時還有那漂亮的餅子可以買?一餅難求,這可是惹惱了許多財大氣粗的高門大戶,他們運用人情,施加壓力,就為求一塊餅。
向隅的人太多,朱佾開尋思著,若是讓伏幼在舄水鎮(zhèn)做好再把餅干往京里送,實在緩不濟急,加上他也想念有著一張宜嗔宜喜的臉蛋、和他有說不完的話的伏家姑娘,于是,他很假公濟私的把人叫了過來。
他已經(jīng)很久不曾有過這種等待一個人或一件事情發(fā)生的期待感了。
只不過他忘記了,伏幼不是那種你喚她她就會依附在你腳下的菟絲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