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簡單的希望在此刻無疑是作夢,她的首要任務(wù)──搞定眼前這個男人,就算再不愿意,她也得靜靜的坐著。
她很美,她的美不是給人一剎那的驚艷,而是一種典雅的恬靜,正如此刻掛在她臉上的笑容,完美得近乎虛假,像個沒有生命力的娃娃。
活了二十三個年頭,她的心從沒不受理智控制,不論喜或怒,她的反應(yīng)總是平淡,她沒戀愛過,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心動,但她不在乎。
孔博雅──身為銀行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她便被要求成為一個眾人口中所謂的大家閨秀,她的行為舉止永遠合乎禮教,她能思考,但是不能太過表達自我,只能被動的接受安排。
氣氛詭異寧靜得幾乎窒人,但孔博雅卻似乎一無所覺。
她只是靜靜的坐著,進門至今,她甚至沒有費心的去注意四周以及眼前的男人。
就算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或許有機會、有可能跟她攜手走一生,她依然連抬頭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
對她而言,這不過是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的某一天、某一場相親宴。
十五還是十六,她已經(jīng)快要記不清這是今年以來第幾場相親宴,而今年才過三分之一,若是她這次再被「打槍」的話,今年,她應(yīng)該還有好幾場的相親宴要忍耐。
她的父母迫切的希望她能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交往。對他們來說,女兒的幸福遠不及家族的利益。
聽說這個男人是日本航空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黃金單身漢,透過父親一位在日本讀書時所認識的好友居中牽線,所以造就了這次的機會。
她母親在事業(yè)上所展現(xiàn)的野心一點都不比丈夫小,畢竟這十幾年來,她發(fā)展的空廚事業(yè)越來越有規(guī)模。
人往上爬是不變的定律,有機會可以將事業(yè)版圖擴展到日本去,她的母親當(dāng)然不會放過,縱使是用女兒當(dāng)條件也無所謂。
「博雅,妳也說幾句話!」坐在一旁的媒人劉美華努力的想要將場子給炒熱,但是偏偏男女主角都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這輩子,她促成了不少對的才子佳人,但說真的,她可從沒有遇過像孔博雅這么「難以推銷」的小姐,她沉悶得近乎無趣,只會笑,不知道的人還會懷疑她是個啞巴。
孔博雅聞言,還是帶著笑,點了點頭。
她要自己放空一切,她的人生實在沒有太多值得夸耀的地方,但是她至少可以作作白日夢,想著或許會突然在下一刻遇到自己仰慕的男人,然后她這個嬌嬌女就會生出莫名的勇氣,不顧一切的隨他離開,過著平凡得只有柴米油鹽的日子。
不過這好像是天方夜譚,她臉上的笑意因此而更加深了。
看到孔博雅的樣子,劉美華幾乎要嘆息了,她擠出一個笑容看著對面沉默的男子。
「別只是坐著,你們吃。 箘⒚廊A熱絡(luò)的招呼著,她慶幸自己的日文還不錯,「孔小姐不會說日語,請多擔(dān)待!」
日揚航空公關(guān)部的部長──石川仁,不可否認年紀輕輕就能爬上這個位置,一定是個能力卓越的人。
溫和有禮是她對石川仁的第一印象,這樣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一定都很吃得開,她暗暗打著主意,如果他跟孔博雅這段婚事談不成,她手里可還有更多條件不俗的對象可以替他撮合。但當(dāng)然,基于「職業(yè)道德」,這些話只能放在心中盤算,不能挑明了說。
坐在石川仁身旁的私人助理,伸手替彼此倒了杯清酒。
劉美華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他叫黑冢辰,從進門至今除了自我介紹外,他不發(fā)一言,但是渾身所透露的冷峻氣息卻使她這個自認見過各形各色的人都不太敢直視。
有的時候,她還會有種其實黑冢辰才是「主子」的錯覺。
「謝謝!」石川仁的國語帶了絲慵懶的氣息。
聽到石川仁的聲音,劉美華忍不住笑了開來,一張帶著溫和笑意的俊臉,一身高大挺拔的西裝打扮,這個男人無疑是女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對象,能跟他相親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就她──她忍不住瞪了一旁低著頭的孔博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妳們也吃,」石川仁微笑著說,「別客氣!
「好!」劉美華忍不住輕踢了孔博雅的腳一下。
孔博雅立刻拿起筷子,像個小媳婦一樣,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這個女人有毛病嗎?黑冢辰冷瞄了沉默的孔博雅一眼,她從沒抬頭看他?──不!正確來說,他注意到她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周遭發(fā)生的一切事上。反倒劉美華的樣子還比較像是來跟石川仁相親的。
石川仁是少見的美男子,在日本,他的長相可以稱之為所謂的「美形男」,但看來他的魅力在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上完全施展不開。
趁著石川仁離席上洗手間的時候,劉美華立刻在孔博雅的耳際低語,「如果妳再這個樣子的話,以后我都不替妳介紹對象了!」她氣得撂下了狠話,要不是看在跟孔家的交情份上,她真的不想再管孔博雅的婚事。
孔博雅不屑的想,她巴不得劉美華撒手不管,不過她很清楚,劉美華最大的嗜好就是替人牽紅線,所以要她真的不管她,她是在作夢。
「人家石川先生的條件很好,」雖然知道黑冢辰聽不懂中文,但是劉美華還是壓低自己的聲音,「妳也知道妳媽她有多重視這次的相親,所以妳最好打起精神來,妳若不好好把握,以后可找不到這么好的對象了!
「是!」孔博雅還是隨口應(yīng)了一句。
「妳別一直對我說是、是、是!」劉美華覺得自己要被氣得爆血管了,「妳若再繼續(xù)這么下去,我敢保證妳十年后還是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她根本就不在乎,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不怕一個人,只怕活得不精采──這是單身女子的幸福哲學(xué),不過像劉美華這種老八股一定不會認同的,所以她根本不想答腔。
「是!」孔博雅低垂著頭,臉上依然掛著一抹恬靜的笑。
劉美華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黑冢辰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不由揚起一個弧度。
為了這個女人,他陪同石川仁特地從日本飛來臺灣,原本他可以不用隨行,但是最后在石川仁死纏活拖的要求下,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陪同來參與這場相親宴。
不可否認眼前這女人看起來是不錯,長得不錯,氣質(zhì)也還算可以。不過嚴格來說,她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好似現(xiàn)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了,她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大家閨秀──他肯定這是所有人看到孔博雅的第一句評語,偏偏他黑冢辰這輩子見過太多自以為是又沒大腦的大家閨秀,一想到石川仁有可能會迎娶這樣的女人,他不由在心中為他掬一把同情的淚。
他轉(zhuǎn)頭看著外頭的陽光,能有這樣燦爛的陽光,真是老天爺?shù)亩髻n,或許他該出去走走。至于石川,他的死活根本不關(guān)他的事!畢竟他已經(jīng)仁至義盡的陪他來這一趟,算是責(zé)任已了。
在外人眼中,他不過是個跟在日本最大航空運輸──日揚航空里,最有前途的公關(guān)部部長石川仁身旁的私人助理,但只有少部份的人知道,他實際上卻是日揚航空總裁山田喜樹的外孫,也是唯一的繼承人。
若沒有意外的話,將來這龐大的航空運輸體系都會如數(shù)交棒到黑冢辰的手里。
從二十二歲進日揚至今超過六個年頭,黑冢辰從跟客人最貼近的公關(guān)部做起,與石川仁聯(lián)手,一舉將日揚航空在運輸界的評比從原本優(yōu)良的四顆星推上最高榮譽的五顆星。
在公事上他表現(xiàn)得可圈可點,令山田喜樹深感欣慰,但因為黑冢辰也到了適婚年齡,所以這兩年來,山田喜樹開始積極的替黑冢辰物色適合的對象。
只不過對于情事,黑冢辰一向有著新新人類的想法,他不聽從安排,最后被煩怕了,就隨口承諾若是石川仁結(jié)婚,他也會尾隨在后。
就這樣,山田喜樹的生活開始忙碌了起來,因為他現(xiàn)在不單要替自己的孫子找對象,還得要幫手中的一員大將找未來伴侶,他當(dāng)然得要四處物色好女孩!
石川仁也因此開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相親宴,只不過努力了一年,這兩個小輩還是很不給他面子就是了。
「時間不早了,」石川仁坐定位之后,有禮的說:「我們把東西吃一吃后,我就送妳們回去!
孔博雅聞言,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得逞的光亮。低垂的眼眸看了下手表,創(chuàng)下了她的紀錄,不過四十五分鐘就結(jié)束相親,這也意謂著今天這場相親宴的失敗。
對于婚姻她也不能說沒興趣,只是她明白自己的未來已被安排好照著父母期望走,但是她的心底依然希望可以找回主控權(quán)。
一場又一場失敗的相親宴,令父母親頭痛,他們怎么也沒料到氣質(zhì)典雅的女兒竟會一次又一次被打回票。原因其實很簡單,男人不喜歡沒有反應(yīng)的女人,不論他們說什么,她永遠只有簡單的點個頭或應(yīng)聲是,誰會想要娶個沒反應(yīng)的啞巴回去,所以她一再的被拒絕──看來這次的結(jié)果依然會如她所愿。
這里的餐點都是用上好的食材制作,要不是因為情況特殊,她會樂于將盤里的東西如數(shù)的掃進肚子里,但今天她只吃了一點點,就將筷子給擱在一旁。
若是今日的相親對象希望這場沉悶的相親宴提早結(jié)束,她也心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