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
白衣似雪,翩然而立,一根做工粗糙的烏木簪子橫插挽起黑色長發(fā),天人之姿的司徒空空宛如一朵凌空而出的空谷白蓮,落入污濁骯臟的人世,劃下一道引人輕嘆的淺影。
快四十歲的他看起來才二十四、五歲,澄凈得不像是已有一個女兒的人父,脫下道袍,他更清靈無垢了。
“叫祖宗也沒用,知道我女兒今年幾歲嗎?再過幾日都十四了,以你的年歲還是少靠近她,我可沒想讓她太
早嫁人!敝辽龠^了十八歲再說,姑娘家過早有孕很傷身子。
司徒空空一開口,那股飄飄然仙氣霎時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霸氣無邊的父親身影,為護(hù)嬌女不假辭色。
可是他哪曉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攔不住的,再強(qiáng)橫的父親也阻止不了女兒想嫁,那口口聲聲說要陪爹一輩子的保證當(dāng)不得真,父親再好,能好得過濃情密意的情郎嗎?女兒心善變。
“道長多心了,我們只是在商討四公子的毒,經(jīng)過四回以毒攻毒的療治后,四公子的氣色比以往好多,他特意囑咐我前來致謝!钡珜(shí)際上道謝是歐陽溯風(fēng)個人意愿,并未受任何人吩咐。
司徒空空冷冷一哼,眼神含著一股迫人的凌厲。“是不是多心你心里有數(shù),治病祛毒是一回事,你別打著歪主意!
當(dāng)他這些年是白活了,瞧不出那點(diǎn)小心思?
當(dāng)初多少人排在門口求見他一面,其中不乏達(dá)官貴人、皇親國戚,他們擠成了一團(tuán),他以一句“不見”全打發(fā)了,如今就一個跟他使心眼的小子,能玩得過他嗎?簡直是癡心妄想,他家青青不給人。
歐陽溯風(fēng)內(nèi)心微微一震,道長……司徒前輩的功力深不可測,光是眼風(fēng)一掃,他便感受到一股強(qiáng)壓迎面而來,氣勢之強(qiáng)悍霸道,他心中一陣氣血翻騰!扒拜叺闹附掏磔呫懹浽谛模贿^與人交往貴在真心,豈可反復(fù)。”
他用眼角余光瞟了司徒青青一眼,猶在狀況外的小姑娘仍不自知有人因她而過了一招,依然笑臉盈人,眸光漫漫。
“什么前背后背的,你前后不分我也不管,就是別向我女兒出手,聽懂了沒?”敢動就打斷你狗腿!
“不太明了,青兒,你爹八成是餓昏了頭,口出之言難以理解。”
出身景平侯府的歐陽溯風(fēng)有他的少年傲氣在,雖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大小戰(zhàn)役,但對感情一事抱持著可有可無的態(tài)度。
原本他只是對司達(dá)青青這心性散漫的小姑娘小有好感,與她相處如置身在山林野溪間,沒有爾虞我詐,少了紛爭煩擾,聽著她的笑語如珠,他感到無比暢快,紅塵間的平凡不外如此,他享受著最純?nèi)坏挠鋹偂?br />
可是司徒空空高人一等的輕蔑之語激起兒郎血性,即便是小小的萌芽也瞬時膨脹,驚濤駭浪的化為參天巨木,以傲氣澆溉,熱血為肥,忍不住想一氣不世出的高人。
“青兒是你叫的?”他真的活膩了。
“我已經(jīng)叫了好些時日,在前輩數(shù)烏龜?shù)臅r候!睔W陽溯風(fēng)暗諷道。
“你說我龜縮?!”司徒空空一陣惱火,這小子是向天借膽了不成。
歐陽溯風(fēng)面帶輕嘲的微微揚(yáng)眉。“難道不是嗎?要不前輩與我和四公子見上一面,讓他親自感謝令嬡的仁心仁術(shù)!
“哼!就那快死的小子?但就算是他的爹來,本道長也只有一句話,不見!”司徒空空才不想攪進(jìn)那一大家子的渾水,就讓他們父子、兄弟自相殘殺去吧。
如果他肯插手,當(dāng)初也不會離開,坐上天子寶座的也不會是當(dāng)今這一位,而是敬親王了。
“你怕了?”歐陽溯風(fēng)使出激將法。
司徒空空嘴角一勾,冷笑道:“我是懶得理會他們那一家子,都說命不長了還非要立太子,皇后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為了壯大娘家勢力,逼著皇上立嗣,皇上更是個沒用的,懾于陳國公勢大,竟然屈服了!
四皇子就是皇后所出。
他當(dāng)初就是再也受不了這種骯臟事,干脆來個眼不見為凈,一走了之,正好帶著心愛女子云游四方,尋訪名醫(yī)。
“你、你怎么知道?”歐陽溯風(fēng)暗暗心驚。
“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小子你閱歷少,走過的路、看過的人還沒有我多,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shù),心自清明,景平侯世子車前聽令,一百名鐵騎衛(wèi)開道,還能不知其身分!
“前輩究竟是何人?”他的身分耐人尋味。
“回去問你爹!彼就娇湛諔械没卮稹
“前輩說過和我爹不熟!睔W陽溯風(fēng)用他的話回他。
“是不熟,但不妨礙他對我卑躬屈膝呀!要不是看在歐陽展白的分上,我今天就廢了你一只手!备矣盟氖峙鏊畠旱囊淮轭^發(fā),留著也無用。
歐陽溯風(fēng)笑道:“前輩,青兒不會同意的!彼是護(hù)著“朋友”的,從她為了血貂和他杠上他就知道了。
“叫你不許喊我女兒青兒還明知故犯,看來你和里面那位小四兒一樣喜歡自找苦吃,我先廢了你……”看他留不留情。
“爹,你在干什么?”
一聲嬌喝,司徒空空高舉的手臂猛地停在半空中。
“青青,你還在呀,爹在練習(xí)空手劈柴!闭f完,司徒空空怒瞪了歐陽溯風(fēng)一眼。小子,這次算你幸運(yùn),手先寄放在你臂上。
“咱們的院子就這么大,我不在這里還能去哪里,你抽風(fēng)的毛病還沒好全嗎?要不要我開兩帖藥給你治治!庇檬峙?手會斷吧,骨肉相連痛死他。
“什么抽風(fēng),我是神靈附身,專門除魔衛(wèi)道,解救蒼生!迸畠赫媸遣涣私馑頌楦赣H的用心,要不是為了她,他何必百般盤算。
“好啦,隨你怎么說,抽風(fēng)也好,神靈附身也罷,人家給了我一萬兩當(dāng)診金,你就不能讓人家掉一根寒毛,來時全須全尾,走時毫發(fā)無傷,爹呀!名聲是靠口耳相傳建立起來的,你女兒我還準(zhǔn)備行醫(yī)呢!”
雖然沒辦法像師父一樣聲名遠(yuǎn)播,但好歹她也可以撈個小神醫(yī)做做,她對疑難雜癥很感興趣。
“一萬兩就把你收買了?”司徒空空相當(dāng)痛惜,深感恨鐵不成鋼。
“一萬兩可以讓我們過上好幾年了,我是姑娘家,不好老做道童打扮!睕r且小道童的裝扮丑死了。
“無妨,還有小風(fēng)!蹦切∽泳罅诵浑y收服。
司徒青青鼻頭一擰,“還說小風(fēng)呢,他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整天待董子里,我真怕他悶出病來!彼貌蝗菀捉饬怂w內(nèi)的毒,正該好好樂和一番卻又生病了,那才是倒霉。
“他……有事!逼沉艘谎坶T戶緊閉的小屋,司徒空空意味深遠(yuǎn)的看向遠(yuǎn)方,命運(yùn)真的很玄妙。
小風(fēng)本名龍仲翔,宜妃之子,皇子之中排行第九。
“算了,不管他了,別別扭扭的,我老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過爹呀!你可不可以跟師父打個商量,讓他把小紅給我!绷一鹬┲胗锰幎,司徒青青想用它的毒液煉毒。
“你要把毒物帶在身邊?不行不行,爹不允許,太危險了!彼拣B(yǎng)了血貂,再多只八腳蟲,那不是一屋子毒。
“爹……”司徒青青嬌喊一聲!澳悴皇且幌蝽樦,再順我一回吧!”
“世子、司徒姑娘,公子有請。”冷冰冰的聲音出自一名鐵騎衛(wèi)的口,全無抑揚(yáng)頓挫。
“他的磨難結(jié)束了?”司徒青青問道。不到兩個時辰,比上次快了一刻。
“是的,公子出了一身汗,頓時感覺身子輕松了許多。”主子能康復(fù),對他們而言壓力也少了一些。
“好吧,我去看看!痹賮硪换兀频亩疽苍摻饬。
“公子請這位司徒先生一同前往!辫F騎衛(wèi)的語氣異常恭敬。
“我?”司徒空空一挑眉,笑得特別耐人尋味。“我就不去了,回屋里玩烏龜,人老了,不喜歡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