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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公子 第7章(1)

  喬行云休息了一個時辰,便進房再為喬耆玄治療。

  這次一待又是一日一夜,等他出來,只見他比前一日更虛弱了。

  他一出門便閉眼站立,好似有些暈眩,有些受不了外面的光亮……

  單喜趕上去扶住他手臂,他張開眼,關(guān)心地對她笑!跋矁海愠燥埩藛?”

  她沒想到會被這么問,結(jié)巴了!俺浴瓌偝粤!

  “那喬洪準備的甜點是什么?”

  “是……是蓮子羹!”

  “胡說,你沒吃,我明明讓喬洪準備了杏子醬,怎么會變成蓮子羹呢……”他輕斥她,無奈又微慍。

  “對不起……”

  她低頭認錯——不對,現(xiàn)在不是認錯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肮,我可以扶你回房休息吧?你看起來很不好,一定要躺下來睡一會兒了……”

  摻著他走回梨花院落,單喜服侍他在床上躺下,動手為他解了腰帶跟鞋,替他蓋上被子。

  房里的九和香已焚了一陣子,香霧繞梁,讓喬行云格外靜心安神。

  她侍候完了他,又取加點香料,足夠他好好睡上幾個時辰。

  “喜兒……”

  忽然聽到他喚著自己,單喜立即走回他身畔!肮,怎么了?覺得屋里太熱還是太冷了?”

  “都不是。”他微微睜開眼,微笑吩咐!澳銊e走,陪我休息會兒,就坐在我身旁!

  他疲倦不已,可是又不想一個人。為了治療喬耆玄的傷,他已經(jīng)三天沒好好看看她,如今只想跟她在一起,就算他睡著了,他還是嗅得到她身上恬淡的香氣,比起那九和香,更讓他寧神安心。

  “好,喜兒就在這,公子睡吧!我不會離開半步的!彼斐鍪,牢牢握住了他的,讓他既是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她的存在。

  不出一刻,喬行云便氣息趨穩(wěn)地睡著了。

  單喜暗暗數(shù)著他的鼻息,望著那讓她看不膩的俊顏,不知不覺又露出了微笑,既是對他的珍惜,也是對他的愛慕。

  忽然,房里未關(guān)的窗戶吹進了涼風,她想起身關(guān)窗,卻又想起自己的手還握著喬行云。他睡前交代過她,不要離開他半步……

  她舍不得去關(guān)窗了。

  幸好,公子的體質(zhì)特殊,不論何時都好溫暖,就算有風,只要她挨著他,也不會覺得冷了。

  幾刻過去,這一陣子同樣心神繃緊的單喜也不免困意頓生,于是她支起手,小心地靠著他的肩膀打起盹。

  嗅著九和香,單喜忽然發(fā)癡般地想,說不定,她也會與公子做同一個夢呢……

  結(jié)果她夢到了小白狐。

  已經(jīng)好久不曾想起它,卻突然夢到它。

  它就在竹林里,回頭瞧她,問她:“跟不跟我走?”

  她想跟它走,小白狐一定有什么事要告訴她,可是喬行云站在她身后呵斥!澳悴荒芨!”

  “為什么?”

  “因為你是人,它是妖——”

  驀地,她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喬行云的床上,可是怎么會是她?公子呢?她急著坐起,慌忙找人。

  “醒了?”喬行云似乎早已醒來,坐在桌前看她睡覺。

  單喜小臉倏地紅了,低頭先理清狀況!拔摇耍繉Σ黄,公子,我躺在你的……你的……”

  他的目光放柔,很清楚她想說什么!拔业拇采?”

  “呃,對,我怎么躺在床上了?”

  他跟她說實話,卻故意語帶調(diào)侃!耙驗槟阋菜,小腦袋壓著我的胸口,我喘不過氣,所以醒了,順便幫你挪個位……”

  其實是他養(yǎng)足神,卻見她累得枕在自己胸上,所以動了點小法術(shù),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睡到床上,換他好好瞧她——

  這下糟了!她不但睡著,還亂吃豆腐被發(fā)現(xiàn)了,公子會不會生她的氣呀?

  “喜兒真輕,抱著都沒感覺,肯定是沒聽我的話好好吃飯睡覺……”他的口氣重了起來,好像睡飽了有精神,所以要跟她好好算賬了。

  “不是的……喜兒都有按時吃飯,也有睡覺……”

  “那一定吃得不夠,睡得不夠。從今天起,我會要喬洪盯緊你起居,你不要在想隨便輕忽身子!

  他的關(guān)心讓她的心緒全亂,前一秒緊張著怕他生氣,下一秒又讓他的溫柔蝕進心窩里,這心思簡直比三月的天氣還磨人……

  這時,喬洪沖了進來!肮,不好啦!”

  喬行云仿佛洞察先機,神色立變!罢f吧!”

  “府外來了知縣大人,要見老爺一面,說要理清長生道觀的命案!”

  “你沒說老爺受傷了?”

  “說了,可知縣大人說就算受傷他也要見,因為有人密告,說兇手就是老爺!”

  “怎么可能?!”一旁聽著的單喜吃驚。“喬總管,你先說清楚,那長生道觀的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用擔心,喜兒。”喬行云起身吩咐!皢毯,你跟我出去見知縣大人。喜兒,你待在房里不要出來,懂嗎?”

  說完,他和喬洪隨即離開房間。

  ****

  兩人來到喬府前院,之間院里都是衙役,百姓則在門外議論紛紛,每個人臉上都寫滿困惑,只知道這里出了大事。

  “知縣大人,我爹有傷在身,正在休息療養(yǎng),有什么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行云公子,我知道喬老爺受了傷,不過此案是有人密報,而且證據(jù)歷歷,本官不能不辦,還請讓我看過一眼喬老爺,也讓本官略盡慰問之責吧?”

  “知縣大人親自前來慰問,喬某不勝感激!眴绦性莆⑿。“不過還請先讓喬某知道命案的始末,還有,有何證據(jù)說是我爹犯的案?”

  “昨日有人在城外長生道觀發(fā)現(xiàn)尸首共十具,死狀皆慘,推測死期已有幾日,道觀內(nèi)有一張道人死前留下的絕筆血字,是個‘喬’字,F(xiàn)場還留有一枚碎玉,似乎是喬老爺?shù)碾S身玉佩!卞С侵h隨即出示那枚玉佩讓喬行云辨認。

  喬行云看了玉佩后,莞爾一笑。“這是我爹的玉佩沒錯,不過日前我爹在山里遭遇強盜,貴重財物悉被洗劫一空,這玉佩亦在當時遭劫了。”

  言下之意是光憑此物不能論斷喬耆玄便是兇手。

  “何況知縣大人所說之血字,單憑一字斷案,好像也太過馬虎了吧?”

  喬家雖是濮州大戶,但全濮州姓喬的人家也不只是他們一家而已。

  “行云公子,此案尚有人證!

  “誰?”

  濮城知縣于是讓開身,讓身后的證人上前!爸x小姐,說出你看到的事吧。”

  謝家小姐盈盈步出,當她抬頭看向喬行云時,眼里也瞬間閃過紅色妖光,冷魅地盯住他。

  她就是紅蓮!

  喬行云馬上察覺她并非謝家小姐。她的眼里有妖光,而且他也能嗅得到她的妖氣,她跟自己一樣,卻是一只不受喬耆玄教化的狐妖。

  她絕對是紅蓮,她一定也知道他認得出來,因為不論化成誰,妖物之間光憑氣味便能識得彼此。

  “回知縣大人,小女子幾日前上山到長生道觀找張道人降妖除魔,那時候張道人不在道觀,于是我與觀里道姑相談一刻便告辭離開,回途上,小女子遇到喬老爺只身一人往道觀上去,本沒多心,后來聽說道觀發(fā)生慘案,這才覺得有異,所以趕緊跟大人稟報!

  “行云公子,照謝小姐的說法,那天跟我們推估命案發(fā)生的日子正是同一天,事發(fā)也在喬老爺遇劫受傷之前,敢問喬老爺那天是獨自出門嗎?”

  喬行云雙瞳藏鋒地盯著紅蓮,本來他們已經(jīng)看穿對手面目,他該立即為替喬耆玄收了她,可壞就壞在周圍百姓眾多,他不可能自曝身份,當著眾人面前施展妖力法術(shù)。

  他暗自琢磨,紅蓮若是要去喬耆玄的余命,大有更直接的辦法前來,如此迂回又勞師動眾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究竟是何目的?

  他沉下氣。“我爹從不單獨出府,那日定是帶上喬洪出門。喬洪?”

  喬洪立即上前解釋。“是,回稟大人,我一直跟在老爺左右,那天我家老爺卻實沒去長生道觀。”

  “可小女子親眼見到了!知縣大人,我謝女與喬老爺無冤無仇,憑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開口無賴他老人家?”

  喬行云開口!爸x小姐,就算我爹真去了,那道觀可是有十條人命,你說我爹一人之力,殺得了這么多人嗎?”

  “他當然殺得了!彼澉鹊匕浩鹣掳臀⑿。“因為那日道觀道姑告訴我,喬老爺其實不是人,而是狐妖——”

  語出瞬間,只見眾人屏息錯愕,接著便一片嘩然。

  喬老爺是狐妖?

  他不是大善人嗎?怎么會是狐妖?

  原來他是狐妖,所以才殺得這么多人……

  騙人!他若是狐妖干么還救人?

  可萬一他真是狐妖呢,看!他誰不殺,偏殺了長生道觀的人,道觀的人都有制妖能力,那不是證明他心里有鬼,怕他的狐貍尾巴被發(fā)現(xiàn)嗎?

  如果喬老爺是妖,那喬府上下說不定都是妖……

  可怕啊……

  “哈哈哈——”喬行云忽然放聲大笑,眾人的議論也在此刻停歇。“真好笑!知縣大人,所以您現(xiàn)在上喬府到底是要抓犯人,還是抓妖?”

  濮城知縣面露鐵色!氨竟俨还苋嘶蚴茄,只要抓到兇手便可,還請行云公子見諒,讓本官一見喬老爺吧?”

  “可!睘榱巳⌒庞诒,他必須這么做!按笕苏。”

  于是他揚袖,讓濮城知縣先行進入。

  就在濮城知縣走過他身邊時,忽然從袖里取出一把血紅短刀,伺機刺向喬行云——

  “公子,小心!”

  耳旁傳來熟悉的叫喚,喬行云只覺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心里倏地一震,回頭就見單喜沖出來護住自己。

  濮城知縣手上的刀便這么硬生生地刺進她的右背。

  短刀插入得不深,可是只差幾步,受傷的人便是他了。

  “喜兒?!”他旋身出手抱住她,目光對上濮城知縣,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竟染紅光,便知他已被施以妖法,于是他立即暗行法力,出掌打上濮城知縣的心窩,他也哀叫一聲,隨即飛遠墜地。

  該死!都怪他,不該把所有心神專注于紅蓮身上,卻忽略自己的身后,這才完全不察濮城知縣的居心。

  不對……濮城知縣沒有理由傷他,為什么要對他下手?莫非是受人指使?

  是紅蓮早就迷惑了濮城知縣,然后故意在他面前現(xiàn)身,分散他的心思,好讓濮城知縣有機會刺殺自己——

  喬行云目光一抬,果然,紅蓮已不再人群中,消失無蹤了。

  “公子……”

  “喜兒?”他聞言低顏,鎮(zhèn)定地安慰她。“疼嗎?你不會有事,忍著點!”他抱著她,手直壓在她背后的傷口上,萬幸短刀沒插進要害。

  “喜兒不疼……”她撐出苦笑,安慰自己也安慰他!跋矁合肫饋砹,四香亭那夜……公子睡著了,我?guī)湍闵w毛裘……”

  在短刀刺入身體之時,她也忽然想起了許多曾經(jīng)發(fā)生、卻被遺忘了得事,仿佛她作了一場夢,夢醒了,而她還清楚地記得夢境。

  喬行云震驚地聽著她的話。她怎么會想起來的?

  是他今日為喬耆玄療傷耗了太多元氣,因此連施在她身上的法也持不住了嗎?不對,不可能是這個原因,一定有其他地方不對……

  “原來我只給你一顆梨子,你還一直對我這么好啊……”單喜沖著他笑。她明明被刀刺中,可是身體的痛,卻不及她心里會有的酸甜苦澀。

  那一夜,她記得他也是這樣抱著她,她好開心,這輩子從來沒這么開心過。

  她還記得自己跟他坦白,然后公子也說他喜歡她,還親了她呢……可是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會倒現(xiàn)在才想起來?

  對了……因為她知道公子就是白狐,難怪她在山里救了小白狐,隔天他就出現(xiàn)了,難怪她上山送梨,喬行云也跟著小白狐出現(xiàn)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因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故意不讓她想起來嗎?

  還是因為她說了不接受他的話,還哭了,他覺得麻煩,才故意讓她忘記?

  小白狐好壞!他騙她,還故意不讓她想起來……可是,她不生氣,只覺得自己終于想起來真是太好了。

  “不對,梨子好像也是你給我的,所以我什么都沒給你……公子,你對我這么好,喜兒要怎么還你?”

  “別說話了!喜兒。”喬行云低喝,他不想聽了,雖然知道她天性單純,可是他只覺得自己可惡,她明明是一點法力也沒有的凡人,他卻對她使盡小手段,讓她覺得他好,心里只有他,然后又玩弄她的記憶,故意不讓她記得那一天發(fā)生的事。

  他……其實對她很自私吧?

  “好,不說了,喜兒想睡了……”她終于明白,被他抱著的感覺原來就像躺在一圈好柔好暖的狐毛絨里面,讓她又想睡了。

  喬行云哄她。“好,你睡,等睡醒了,我們再說!

  “好!比缓笏]上眼,全身虛軟地沉入夢里,還帶著好滿足的笑。

  ****

  濮城知縣被喬行云一掌打飛后,神智也清醒過來。

  他面帶疑惑,問大家聚在喬府做什么?當眾人跟他解釋了來龍去脈,他才知道自己恐怕被母狐妖蠱惑了,那母狐妖以謝家小姐的模樣來找他,告訴他喬耆玄是兇手,是狐妖,要他來捉妖除害——

  這時仵作也趕來報告,說是長生道觀后方找到一具女尸,以身上特征研判應是謝家小姐,眾人更加確定知縣大人真是被狐妖迷惑了。

  濮城知縣雖然錯了,可也對了一半。

  喬耆玄跟喬行云,還有喬府的人是妖沒錯,可經(jīng)過濮城知縣解釋,大家再也不相信這件事了。

  喬行云抱著單喜回房療傷,親手為她拔出了那把短刀。幸好傷不危及性命,他也趕緊為她治療,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照理說,濮城知縣若將到刺在他身上,絕對要不了他的命,可紅蓮卻費盡心機要濮城知縣刺傷他,只因她的那刀上涂了狐血。

  因為狐妖,最怕同類的血。

  一旦這把刀插進他的身體,只怕他修行再高,也會當眾露出原形。

  紅蓮要的就是這個,她不但要喬耆玄的命,她還要看著喬家人是狐妖的事實攤在全濮州百姓的目光下,要他們不能再待在濮州。

  是因為她知道喬耆玄素來是喜歡做親近人的妖,所以要他的成就毀于一旦嗎?

  若是沒有單喜,紅蓮的計劃恐怕就要成功了。

  然而她卻代他受了這刀,因此他在她身上施的法術(shù)也被狐血妖力影響,意外破了,讓她想起了四香亭的事。

  望著在床上睡著的單喜,喬行云目光幽斂。如今她想起了兩人之間的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們……該怎么走以后的路?

  以前他還能做她的“行云公子”,可如今他是妖的事已破,他該怎么待她?

  跟她在一起嗎?可他們?nèi)搜馔,她要的幸福,他給不起。

  如果真為了她好,他應該向喬耆玄說的,幫她另外尋找幸福,或許平凡,可是真實。

  看著她的嬌麗小臉,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或許,他是應該這么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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