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滿看到有鬼出現(xiàn),趕緊偎向凌子翊身邊說道:“有只鬼來了,他叫你世子爺,看起來是府上過世的老仆人,好像知道碧珠的事!
凌子翊雖然看不見鬼,但這幾日陪著蘇小滿找鬼問話,漸漸地能感受到鬼魂存在時周圍氣流的不對勁,或者明明沒有起風,卻會有葉子、花草在飄動,甚至有小樹枝飄浮在半空中飛舞,還有經(jīng)過某個水井時,明明沒有人,卻能聽到撲通跳水聲,仿佛真有人跳進井里自盡,現(xiàn)在的他,幾乎能想象蘇小滿見鬼的恐懼了。
“世子爺,他說他叫江福全,你都叫他阿福叔!碧K小滿傳話的道。
“阿福叔……”凌子翊對這名字有印象,他曾經(jīng)在小時候喚過這么一個人,但突然之間這個人就消失了,也不知道為什么。
蘇小滿看凌子翊的樣子是認識這老鬼,這老鬼面容和藹,充滿善意,她也就沒那么害怕,直接問他是不是知道碧珠的下落。
“那孩子我在生前就認得了,是個好孩子,可惜我不知道她的下落!
“那就是不知道了……”蘇小滿再次失望。
“可是,老奴會幫你們的,夫人生前對我有恩,如今她受到誣害,我怎么能袖手旁觀,老奴和這附近的鬼都很熟,知道有很多死了許多年的鬼會上侯府串門子,或許他們知道什么,我可以幫你們問問!”
“他說他可以幫我們問問……”蘇小滿說給凌子翊聽,朝阿福叔感激的道:“謝謝你,老伯。”
“只是,老奴有一個請求,希望小姑娘和世子爺能幫我實現(xiàn)……”阿福叔朝他們雙膝跪下。
“他說有件事想請我們幫他做……”蘇小滿面有難色的說給凌子翊聽,然后朝阿福叔道:“你先說說看吧!”希望不是很難的事。
“老奴是十五年前在這座府邸里被殺死的,當時和另一個下人起了爭執(zhí),被對方捅了一刀斷氣,然后被掩埋起來……這十五年來雖然恨過,但最終因為思家心切,沒有變成厲鬼,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有回家……十五年了,老奴好想回家看看我的妻子和我當年才五歲的兒子,讓他們知道我并沒有拋棄他們,好好將我安葬,我才能去投胎……請幫幫我,找到我的尸體,送我回家吧……”
“尸、尸體……”蘇小滿腿都軟了,要去找十五年前埋在土里的尸體,現(xiàn)在都化為白骨了吧。
“小姑娘,拜托你,我真的很想回家……”阿福叔知道只有她看得見他,錯過這次機會,也不知要等到何時,他拚命懇求道。
蘇小滿真的很為難,她怕鬼也怕白森森的白骨呀!可是、可是……她硬著頭皮道:“好,我答應你,我會幫你找的,你說說你被埋在哪里?”
阿福叔說了地點后,狂喜道:“小姑娘謝謝你,你會好心有好報的!我會幫你和世子爺找到碧珠下落的!”
咻的一下,阿福叔消失了。蘇小滿雙膝癱跪在地上,喃喃地道:“天啊,要我去找尸體,這種事我怎么有辦法……”
她望向凌子翊,將阿福叔的懇求說給他聽,一臉欲哭無淚的請求他幫忙,“阿福叔說會幫我們的,世子爺,你會幫他的忙吧!”
凌子翊反倒奇怪的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臉色刷白,恐懼不已,“既然你那么怕,為什么要答應?”
“因為……這是為了夫人,為了找出碧珠……”蘇小滿的聲音變得微弱,接著她苦笑,又氣惱又無奈地道:“我也沒有辦法。∶髅髅看味紩划敵莎傋涌,明明只想過正常的生活,明明想硬下心腸拒絕,可是……誰教我看得到,看得到就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你對我娘也是嗎?”凌子翊望著她問道。
蘇小滿說起來又是一連串的抱怨,“你娘她真的很會哭,哭到我每晚不能睡,一直求我一直求我,我真的是被她吵得受不了,不幫不行!”
“那勸我和我爹和好,也是我娘要你……”
“那是因為我看不慣!你娘因為你和你爹不合,無法安心去投胎,你讓她那么擔心真的很不孝!我更想到我死去的爹娘,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也沒有機會孝順他們了,可你爹還健在,你居然不懂得珍惜,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才會勸你和你爹和好……”
凌子翊聽著她的數(shù)落,聽著她所說的無法無動于衷,心里某一部分變得柔軟,他伸手摸摸她的頭,微笑道:“真像個傻瓜。”
蘇小滿不太高興的瞪他,“什么傻瓜,我只是看不慣而已……”
真是善良的傻瓜。
浚子翊在心里喟嘆著,震撼不已,她不只是很有趣,惹得他總想捉弄她,愈了解她,他愈能發(fā)現(xiàn)到她的善良美好——她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姊姊,是個善良到對他無法無動于衷的女人,即便她那么膽小,那么怕鬼,卻愿意去幫助她怕得要命的鬼魂,讓他打從心里欽佩。
“或許,我該踏出一步了……”凌子翊喃喃道,她勸他和爹和好的這番話他都明白,也知道他該去做,但就是少了面對的勇氣,現(xiàn)在看到她連最害怕的鬼魂都能鼓起勇氣去幫助他們,他像是從她身上獲得勇敢的力量,他想,現(xiàn)在的他或許能主動去親近父親了。
“欸?你說什么,什么踏出一步?”蘇小滿沒聽清楚。
“沒什么!绷枳玉床辉付嗾f,看似是難為情的不想讓她知道,佯裝正經(jīng)道:“走吧,去找阿貴來挖尸體,這事不宜驚動府里的人。”
真的要挖尸體了……
蘇小滿心里發(fā)毛,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的她并沒有那么害怕,她想,是因為有他陪伴在身邊的關(guān)系吧。
不過比她怕的大有人在——
在阿貴聽到要拿鏟子挖尸體時,都快嚇死了,但在主子的命令下,也只能含淚開挖。
清晨時,他們真的挖出一副骨骸。
這事傳到了其他鬼魂耳里,陸續(xù)有鬼魂找蘇小滿幫忙,就連那個青面惡鬼也央求她幫忙,蘇小滿和鬼魂們達成協(xié)議,她幫他們解決疑難雜癥,他們則幫她打探碧珠的消息,比起她和凌子翊兩個人大半夜里找鬼,這反倒方便許多。
時間過得很快,蘇小滿在侯府已待了近一個月,時序已進入十月,天候開始轉(zhuǎn)涼。
這天夜深了,蘇小滿還沒有睡,正挨在桌子前寫信。
每個月她都會寄家書回去,跟兩個弟弟說說她在京城里的事,也寄上銀子,請舅舅、舅母照顧他們。
凌子翊讓阿貴歇下,也準備睡了,看到她在寫信,湊過去一瞧,贊了聲,“你的字還不錯看!
蘇小滿得意地哼道:“當然了,我爹他可是有讀過書的,學問很好,他曾教過我和弟弟識字、習字,我寫信回去他們看得懂的,我還要求他們每天都得習字,要把爹留下來的書看上一遍又一遍,不能忘記爹所教的字。”
“你真是個好姊姊!绷枳玉闯商炀吐犓褍蓚弟弟掛在嘴上。
蘇小滿又滔滔說起,“我還特地去買了兩件黑氅衣要寄回村子給他們穿,秋天后很快就入冬了,我怕我舅舅、舅母會苛待他們,不給他們添厚衣……”
“那為什么地上會有糖?”
蘇小滿聽凌子翊這么一說,朝地上看去,竟見地上掉了好幾顆霜子糖。
她趕緊拿起她系在腰間的荷包看,這才發(fā)現(xiàn)荷包底破了個小洞,糖才會掉到地上去。
“怎么會,我每天都存?zhèn)幾顆,想說存多一點再一起寄回去給弟弟們吃,什么時候破了個洞的……”她撿起糖,難過不已。
“你想寄糖回去?”凌子翊難以置信的揚聲。
“不可以嗎?”蘇小滿小心的問,畢竟這是廚房的東西,也是他府上的東西,或許他不愿讓她寄。
凌子翊看出她在想什么,好笑地道:“傻瓜,我是怕你寄回去,這糖都壞了!
“不會吧……”蘇小滿倒沒想到糖會壞掉,一臉懊惱。
“這霜子糖本來就不宜放太久,你看,掉在地上的這幾顆都冒出糖水了,等你寄回去早就融了,不能吃了!绷枳玉凑f完,像是不忍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咳了咳道:“與其送糖,不如送更實用的東西給你弟弟吧!”
“送更實用的?”蘇小滿不明白他的意思。
凌子翊早讓阿貴去歇著了,于是親自到隔壁書房搬來書,有好幾本,他遞給她,“這是我以前用來習字的舊書,反正也用不上了,給你弟弟們吧!
“真的要給我弟弟?”蘇小滿看著保持良好的舊書,都是很精美的書,她根本買不起呀,不禁感動的看著他。
凌子翊感到不太自在,強調(diào)的說:“是我不要才給人的!
但蘇小滿還是很感動,將書抱入懷里道:“世子爺,謝謝你!”
凌子翊看她這么寶貝那些書,唇角不禁一揚,像是看到她開心,他的情緒也感染到這份愉悅。
好吧,他就干脆好人做到底。
凌子翊咳了咳又道:“你不是說你舅舅、舅母會苛待你兩個弟弟嗎?你寄兩件氅衣回去,他們真的會給你兩個弟弟穿?”
蘇小滿一怔,“應該不會那么狠心,把我寄的氅衣占為己有吧……”她心里馬上冒出另一道聲音,有可能,舅舅、舅母有三個孩子……
“你又看不到,誰知道會怎么樣?不如招搖一點,多寄幾件氅衣回去,讓你舅母一家都有冬衣穿,就不會占著你弟弟的那兩件了,也會感激你人遠在京城,還會想到他們,進而善待你弟弟!绷枳玉粗浪F兮兮,高傲的哼出聲,“就讓本世子幫你吧,反正幾件保暖的氅衣也沒多少銀子,就當你最近幫我做事,表現(xiàn)還不錯的獎勵!
“真的嗎?”蘇小滿雙眸發(fā)亮的望著他,嗚嗚,她好感動,沒想到他對她真不錯。
凌子翊被她這么感動的看著,像是受到鼓舞,愈說愈起勁,“當然是真的!還有這信要重寫,就說你在京城遇上貴人,有發(fā)財?shù)臋C會,要他們多關(guān)心你弟弟,日后會好好報答他們的,這樣看你舅舅、舅母敢不敢欺壓你兩個弟弟,巴結(jié)你都來不及,自然會對你弟弟好一點!
凌子翊發(fā)現(xiàn)她雖然機靈,腦筋動很快,但涉世未深,不懂得耍心機。
“世子爺,你想得真周到!你好聰明!”蘇小滿真沒想到可以這么做,他都替她想好了,如此一來的話,她也不必擔心弟弟們在家鄉(xiāng)過得不好。
凌子翊對上她感激的雙眸,不禁洋洋得意起來,看著她那真誠的目光,他覺得她太過單純了,這樣就說他是好人,也太容易滿足了,只要對她弟弟好,她就會這么信任他嗎?
他真希望哪天她也能像對待她兩個弟弟般的對他好,為他付出……怔楞了下,他這是在想什么?
“那世子爺覺得信要怎么寫比較好?”蘇小滿當然要好好向他討教一番了。
凌子翊回過了神,坐入她身旁的位子,指點她道:“這個,你就寫……”
兩人一邊想一邊寫,蘇小滿遇上不會寫的字,凌子翊也會教她,寫給她看。
在蘇小滿磨著墨寫字時,凌子翊注意起她那纖長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般一拓一撮的好迷人,注意起她那白玉般的耳垂,形狀很可愛,令人好想捏一把,她那白晰的頸子也很纖細,衣領上露出的一小截肌膚很誘人……
當凌子翊意識到自己正盯著蘇小滿看,這才發(fā)現(xiàn)他太過放肆了,他也同時察覺到他們兩人愈坐愈近,在這樣的深夜里,孤男寡女似乎不太妥當。
怪了,他都和她同房一段日子了,怎么現(xiàn)在才覺得不妥當?
而且他們也沒有發(fā)生什么事,這丫頭每天都睡得很自在,打呼給他聽……她不會是不將他當成男人看吧?凌子翊想到這一點便不太高興。
“世子爺,我寫好了,然后呢?”蘇小滿抬起頭問他道。
浚子翊回過神,看到她白晰的臉頰上沾著墨水,他不自覺朝她伸出手,想撫上她的臉頰,把那抹黑拭去。
但一碰觸到,他像是碰上什么可怕的東西,急急抽回手。
軟軟的,好粉嫩,是姑娘家的臉蛋。凌子翊心里冒出這一句,心臟疾速跳著。
蘇小滿一手捂住臉,活似他對她做了什么事,瞪視著他。
凌子翊的心情頓時變得復雜,他看到她臉紅了,證明她確實是將他當成男人看待,但他想,她絕對是把他當成登徒子了。
他不悅的一哼,“你那什么表情,我是看到你臉上沾了墨水……”他從椅子上站起,拿了一塊帕子塞給她,“快把臉擦一擦吧!”
原來只是臉上有墨水……
蘇小滿為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恥,差點以為他想摸她的臉,臉蛋都快冒出煙來了。
事實上,自從他陪著她在夜里一起找鬼問話,被他牽過手后,對于他的碰觸,她總是很敏感、很不自在,只是她故意裝作大刺刺的不怕羞。
蘇小滿拿起帕子擦臉,凌子翊看著她擦,兩人就這么一站一坐著,眼神有好幾次交纏在一塊。
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這種懵懵懂懂的曖昧滋味是什么,為什么凝視著對方時會覺得熱,一個碰觸就手足無措,只有在暗處看著的穆氏瞧得一清二楚,她露出笑容,像是不想打擾他們,身影默默消失了。
“擦好后,坐好,信還沒寫完!”凌子翊重新坐上椅子,命令道,用著高傲的架子來掩飾他的別扭。
莫名其妙在兇什么。蘇小滿心里咕噥著,繼續(xù)寫下他交代的話。
或許是夜深了,天氣變冷,蘇小滿一邊寫,一邊打起噴嚏,順手把凌子翊給她擦臉的帕子用來擦鼻水。
凌子翊蹙著俊眉,心想她是不是著涼了。
蘇小滿怕他嫌她臟,馬上說道:“放心,這手帕我會洗干凈再還你!
“不必!”凌子翊眉頭皺得更深,他又不是在意這個。
終于,信寫完了,凌子翊檢查了一遍后揚聲,“沒問題了,明天我會交代阿貴去買,看你需要幾件,要什么顏色的就跟阿貴說!
“是,世子爺!”蘇小滿滿臉笑容,他幫她那么多,她當然要對他討好一點。
夜深了,凌子翊想上床歇了,但看到她紅通通的鼻,在今晚不知打了幾次噴嚏后,改變了主意,“今晚我去書房睡!
“咦?”蘇小滿滿臉錯愕,“世子爺,你要睡書房?”
凌子翊毫不客氣地哼道:“你的打呼聲太吵了,實在令人受不了。”
“我明明都有用布把嘴罩住……”
“還會說夢話,大寶、二寶的叫個不停!
欸,她有嗎?“大概是我想念他們吧……”
“我已經(jīng)被你吵得好久都沒有睡好了!绷枳玉簇熾y的瞪著她道。
“……”蘇小滿一句話都不敢說。
接著,凌子翊去了隔壁書房,蘇小滿仍感到莫名其妙。
他這人是怎么回事?真是陰陽怪氣!
果然是世子爺,好的時候?qū)λ芎茫庖粊硪策蟆?br />
不過,他說了一句話,他說他要睡書房的意思不就是——今晚他的床是空的?
那她不就可以偷偷爬上床睡了!
蘇小滿更冒出了一個念頭,他該不會是看到她一直打噴嚏,故意把床讓給她的吧?
會是這樣嗎?他有那么體貼?
其實,蘇小滿與凌子翊一天天相處下來,愈是能看到這個男人的優(yōu)點,表面上總是高高在上,態(tài)度傲慢,但他其實有著溫柔體貼的一面。
他明明每天都那么忙碌,但每晚仍會陪她一起去找鬼問話,她害怕時,他也會牽著她的手走,他還大方送書、送氅衣給她,幫她出主意寫信回家鄉(xiāng),好讓她閉舅、舅母善待她弟弟,現(xiàn)在還說要去睡書房……他總用他傲慢又帶刺的外表來包裝他的溫柔。
而她,和他相處愈久,她的心情也變得愈來愈古怪,一開始她是很討厭他的,是為了賺錢才假裝是他的妾,幫著他查案,而后更是出于一份憐憫心,才會勸他和他爹和好,但如今她想,就算沒有那兩百兩可拿,她沒有一點好處可得,她也愿意幫他,陪著他走到最后,一起揭開曹氏的真面目。
蘇小滿光這么想,就感到羞窘不已,像是將凌子翊視為她一個重要的人。
她拍了拍臉蛋,不再多想,而后迫不及待地跳上她夢寐以求的大床,等不及要體驗在那張大床上翻滾的滋味。
真棒!怎么睡她都不怕摔下床,也不會腰酸背痛了,被子也好溫暖喔……
有他的味道……蘇小滿躺在枕頭上,像嗅到什么氣息,紅了臉,然后發(fā)現(xiàn)要流鼻水了,趕緊用手帕捂住,過沒多久,便傳出徐徐的酣睡聲,她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