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中川知哉后臼齒狠狠地磨著，幾乎要將齒面磨得平平整整，可在上頭溜冰了。
想當年，要不是為了證明他歌聲跟他的外貌一樣優(yōu)異，他也不會力排眾議，堅持在節(jié)目上清唱自己的曲子，隔天被各大報紙、雜志羞辱，從此后，中川知哉在音樂界消失無蹤，一年后出現(xiàn)了一名“中川和樹”王牌作曲家、制作人，并低調(diào)得不肯接受任何采訪，不在媒體前曝光露面，成了日本音樂界的神秘人物，還有人封他是平成時代的簡美京平！
算她幸運，還記得他，若她把他忘得一干二凈了，那他真是會吐上三斤血，別說換秘書，直接開除她都有可能。
不過，像他這樣內(nèi)外兼具，要外貌有外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才華有才華的男人，她會忘掉才奇怪。
看在她還記得他的份上，讓他心情莫名有點小愉快，決定先把她人留下，這秘書不換了，關(guān)于過去的舊恨，剛好趁此機會來個冤有頭債有主，徹頭徹尾當個報仇十年不晚的君子。
然后，大爺他，明明一個觀眾也沒有，還是一把掙脫了卷在身上的被子，未拿話筒的手攤放在床頭豎板，長腿豪邁伸直，一臉倨傲的命令秘書立刻去幫他張羅所有的民生用品，還指定了品牌，并嚴格要求她在一個小時內(nèi)，將所有用品跟衣物統(tǒng)統(tǒng)帶過來飯店。
因為——
“我沒帶行李�！�
中川知哉是存心刁上那么一刁的，但他忘了練書瑀一直不是省油的燈，就算他是公司的救星，偉大的總監(jiān)，日本頗負盛名的制作人，一曲難求的名作曲家，她一樣是不卑不亢，不因他遠勝過她的地位，就成了逢迎諂媚的巴結(jié)小人，她只會直白的告訴他事實與現(xiàn)實。
“好的，那請問總監(jiān)身高、體重、三圍、領(lǐng)圍、腕圍、踝圍、胯下長、手臂長、脖長、腳長、腳掌寬度……”
“什……”又是圍又是長的，現(xiàn)在是煙花炸開，一片光耀燦爛，存心讓他腦子被迷得一團亂嗎？“要這些東西干嘛？”
她輕輕慢慢地吐出一聲幽微般的嘆息，頓時讓中川知哉覺得自己成了笨蛋一枚。
“總監(jiān)，沒這些資訊，無法精細為您購買衣服。”
“我就穿XL�！彼跖叵�
“各家XL的尺寸都不盡相同，就算同一家做出來的衣服也會有些微差距，為了不白跑一趟，還請總監(jiān)給我詳盡的資訊。除此以外，還有顏色喜好、款式、品牌、材質(zhì)……”
“夠了！”現(xiàn)在是誰在刁難誰？
“若總監(jiān)不介意，我二十分鐘后在大門口等總監(jiān)�！�
“做什么？”干嘛來等他？
“帶總監(jiān)去選購各項民生用品以及衣著�！本殨r沉穩(wěn)的嗓音毫無表情溫度。
“附帶一提，我喜歡草綠色、黑色與白色，其他的顏色我看不出美丑�！�
“……”這是故意刁他來著吧？
只要稍微研究一下他的資料，就應該知道他最是討厭草綠色！
又不是烏龜，又不是牛羊，草綠色是啥鬼！
這女人討人厭的指數(shù)又上升了。
現(xiàn)下他與她，不只舊恨，連新仇都結(jié)上了。
“總監(jiān)決定得如何？還是我?guī)湍簟?br />
“我去！”
開玩笑，她話都撂在前面了，他能不去嗎？
不去的話，待會滿屋子都是可怕的草綠色進駐，現(xiàn)在又不是古帝時代，一個不爽就可以把人拖出去斬了，說不準是他這個總監(jiān)被秘書開除了也有可能。
中川知哉氣得牙癢癢，但又不忘再加一句，“我去是因為我對你的美感沒信心，草綠色那什么鬼色，你眼睛有毛病�！苯^不能讓她知道他是技窮，想不出更上乘的刁人法！
十年前說她耳朵有毛病，十年后說她眼睛有毛病，練書瑀啼笑皆非地想他罵人的功力好像完全沒長進啊。
“好的，總監(jiān)，二十分鐘后見�！闭勗捊Y(jié)束的練書瑀掛了電話。
老是這么平淡的反應是怎樣？
中川知哉火大地將手機摔上床。
刁難人沒天分，但遲到這種東西不用學習，任何人都辦得到。
他溫吞吞的到浴室沖了個澡，梳整了下門面，從冰箱拿出礦泉水來喝，打開電視從第一臺轉(zhuǎn)到一百多臺，關(guān)掉之后上網(wǎng)，到日本雅虎閱讀了一下日本新聞，再關(guān)心一下臺灣的明星動向，最后慢慢的合上電腦，穿上衣服。
時間，已過了四十分鐘。
這秘書竟然沒打電話來催促，真是讓他驚訝。
等他再上了廁所，洗了個手，調(diào)整一下覆額瀏海，人出現(xiàn)在飯店大廳時，他已經(jīng)遲到了半小時。
練書瑀就坐在沙發(fā)上等候，纖指滑著手機，模樣專注，就一張面無表情的晚娘面孔。
仔細瞧來，十年的歲月并未在她臉上留下什么明顯痕跡，嬌嫩水靈的臉孔添上了一點點的世故，唇角似乎抿得比以前更緊了，但澄澈的雙眸還是如瓶中的礦泉水，散發(fā)著干凈的氣息。
但，誰也瞧不見那眼底的情緒。
十年前就能引發(fā)女孩子瘋狂尖叫的花美男中川知哉，十年后一樣是個俊美得讓人心悸的男子。
他款款走來，像正在走伸展臺的模特兒，大廳里不分男女，不約而同目光停佇在他身上，有羨慕、有嫉妒，有驚艷、有悸動，只有他視線內(nèi)的女人，平靜無波，絲毫未發(fā)現(xiàn)他的走近，好像手機內(nèi)有什么比他更值得她專心注意。
他走到她前方一步站定，站姿是一個風流倜儻，背景是滿園玫瑰花開，附帶眾家女子心儀粉紅泡泡飄滿天。
他專屬的秘書小姐依然雙眸直盯著手機，渾然未覺她的主子離她是這么的近，清爽的古龍水味隱隱約約飄蕩，臺北的濕熱頓時成了北歐的風情。
馬鹿野郎！這女人到底對他有多絕緣？
她能成為他的秘書，根本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還不趕快跪地膜拜，五體全然投地，喜迎總監(jiān)大人到來？
他就是想要她主動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故很固執(zhí)的悶不吭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站得腳都酸了，她依然不動如泰山。
受到冷落的怒火悄然上涌。
到底是什么東西讓她看得這么專注，渾然未覺她面前就站著一名舉世無雙大帥哥？！
中川知哉偏頭側(cè)腰，將墨鏡拉低了些，偷覷她手機上的內(nèi)容。
當陰影使得她視線不那么清晰，練書瑀霍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人，抬首，與以可笑的姿態(tài)想偷看她手機內(nèi)容的中川知哉四目相對。
“總監(jiān)，您遲到了。”她不慌不忙的關(guān)掉手機螢幕，相比之下，迅速站直的中川知哉顯得就有那么一點狼狽。
好哇，現(xiàn)在是在指責他嗎？
有聽說秘書會指責老板遲到的嗎？
“我才剛到臺灣，很忙的�！彼员强缀吡说览渎暋�
“若有任何事務，可交代我?guī)兔k理�！�
他睨看那張石像臉，“幫我穿衣服？還是幫我洗操？”
“我可以幫您向公司申請預算，雇請一名看護�！彼换挪幻Φ剌p輕反擊回去。
馬鹿野郎！他真想一拳轟碎她！
俊顏氣得扭曲，就算戴著墨鏡還是無法遮掩他一臉的怒火。
還是一樣動不動就生氣啊。
見到他本人，練書瑀有種見到老朋友的感動，雖然這個老朋友橫看豎看都不想與她再次相逢，畢竟她也是見證他黑歷史的人物之一。
整間公司就她清楚明白他的底細，說不定他此時最想做的事是將她殺了滅口呢。
“走了。”中川知哉沒好氣的走向大門，心口攢著憤恨不平。
“總監(jiān)，車子停在后面停車場，請往這走。”
“你不會開來前面等我？”還要他跟她一起走到七月的陽光底下，曬傷他無瑕的肌膚？
“好的，總監(jiān)�！�
練書瑀不啰唆的答應，轉(zhuǎn)身往后方出口走，將他一個人獨留在大廳內(nèi)。
中川知哉薄唇抿得死緊，惱怒的戴上墨鏡，遮掩滿目的怨。
一模一樣！
她總是將他扔著，管自己的事做去，全然不顧他的感受。
好歹陪他走到大門口，再去開車啊！
馬鹿野郎！
隔日，中川知哉穿著購自百貨公司的衣裝，從頭到腳看不到半絲草綠色，自信高傲地出現(xiàn)在公司。
臺灣子公司總裁徐智詠前一個禮拜就發(fā)了公告，故他一踏入公司大門，就見公司所有職員均已整齊列隊，熱烈鼓掌歡迎他。
中川知哉是唱片公司的大神更是偶像，少有人如此內(nèi)外兼具，根本是生來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這位是誰，我想我不用特別介紹了，在音樂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臺灣子公司有幸能有音樂總監(jiān)坐鎮(zhèn)，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總裁徐智詠熱切敘述中川知哉的豐功偉業(yè)，當事人卻是一個字都懶得聽進去。
墨鏡后的瞳眸掃過眾員工，最后定格在兩手交叉互握在身前，人站得直挺，似乎挺專心聆聽總裁天花亂墜的練書瑀。
“放他們?nèi)ッΠ�。”在徐智詠諂媚到一個段落時，不想一大清早就罰站的中川知哉出聲，“我的辦公室在哪？”
“大家解散�！毙熘窃伵牧讼抡�，再對中川知哉道：“請隨我來�！�
雖然總裁已要大伙解散，但還是有不少人停留在原處，想就近多看一眼心中的偶像。
未走的人中也包括了練書瑀。
中川知哉與徐智詠走向右側(cè)，一直注意著練書瑀動向的中川知哉發(fā)現(xiàn)她看起來又像尊雕像了。
他心中浮起了某種臆測。
“總裁，也叫我的秘書一起來吧�！�
“好�！毙熘窃佫D(zhuǎn)頭對練書瑀朗聲道，“練秘書，請一起過來�！�
雕像像是瞬間被注入了生命之火，睫毛顫動了下，臉轉(zhuǎn)往他們的方向，松開交握的小手，快步走了過來。
“總裁，總監(jiān)�！本殨r螓首略垂，態(tài)度算得上恭敬。
“帶我們到總監(jiān)的辦公室去。”
“好的，請隨我來�！本殨r手心向上，做了個“請”的手勢，領(lǐng)先走在他們前方。
徐智詠低聲與中川知哉討論公司的情況，中川知哉嘴上應著，眼睛卻是一直盯著練書瑀的背影。
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上是哪兒怪。
中川知哉的辦公室采光十分良好，單面全開玻璃窗，將外頭明燦的陽光吸引入內(nèi)，連顆微小的灰塵都清晰明見。
色調(diào)以他喜歡的白紅搭配，一組棗紅色的沙發(fā)在白色的空間中特別耀眼。
中川知哉一進入辦公室，就一屁股坐上柔軟的沙發(fā)斜躺。
“把窗簾拉上。”他略蹙濃眉指示練書瑀，“今天太早起床，眼睛痛死了。”
他的作息一向不固定，除非在公事上與人相約，否則通常十一點前是看不到人的。
高跟鞋在淺灰色的木質(zhì)耐磨地板輕巧移動，關(guān)上遮陽窗簾，室內(nèi)很快地陷入一片昏暗，就連人的輪廓都不甚清晰了。
“總裁，”中川知哉攀著椅背對徐智詠道，“明天下午幫我安排個會議，高階主管皆要參加，現(xiàn)在讓我睡一下。”
“沒問題。”徐智詠也不啰唆的退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