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徐卉丹完全感覺不到這兒經(jīng)過戰(zhàn)爭,這一刻,她不能不說人的恢復(fù)力真的很驚人,是啊,日子總要過下去,再驚天動地的巨變也不過是生命歷程中的一個點,就如同在水面上激起漣漪的石子,轉(zhuǎn)眼之間就不見了。
長途旅程真的很累人,徐卉丹不急于關(guān)心玉寶閣的生意,更不急于接管碩親王府的中饋,補充睡眠是她此時最想做的一件事,雖然小妞妞不時湊在一旁嘰嘰呱呱,吵得她無法專心補眠,偶爾又有訪客,但是如今她有得是時間,睡夠了,她自然會打起精神干活。
戚文燁就不同了,若非皇上快馬送信催他回來,他原本還打算在西秦郡多待上一段日子,因此一回來,隔日便進宮報到,之后就開始每天忙碌,直到她睡著了,他才會爬進被窩抱她,她總是睜開眼睛看他一眼,然后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不過今日用過晚膳,她帶著小妞妞在院子散步消食近一個時辰,回房里,正準(zhǔn)備將她的酒樓計劃書拿出來琢磨,戚文燁就回來了。
“王爺今日回來得可真早,去見過小妞妞了嗎?”因為戚文燁堅持請奶娘幫她分攤哺乳小妞妞,徐卉丹不得不讓云嬤嬤找個奶娘,同時將不久前從寶山村回來的郭大娘請進王府當(dāng)小妞妞的教養(yǎng)嬤嬤,還有原本伺候郭大娘的小月成了小妞妞的丫鬟,至此,她在照顧小妞妞上頭算是輕松多了。
“見過了,不過數(shù)日不見,美人兒的樣子都出來了!
徐卉丹皮笑肉不笑的撇嘴。“剛出生時,王爺不是已經(jīng)認定她是美人兒了嗎?”
“是啊,只是程度有別!
了不起,還真能掰,不過見他神情疲憊,徐卉丹也不忍鬧他了。
“宮里很忙嗎?聽說皇后娘娘從回京至今,日日都要見人,一大堆人,如今后宮還一團混亂!彼换鼐,原本就應(yīng)該進宮見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抽不出時間與她閑話家常,便讓人傳話給她,待過些日子她休息夠了,再召她進宮姐妹促膝長談,至于皇后娘娘在宮中有多忙,是已經(jīng)從南方歸來的娘親告訴她的。
“你可知道后宮為何一團混亂?”
“我娘倒是沒說清楚,只道后宮有些地方毀了,必須重建!
“我們的大軍攻陷京城,殺進宮里的時候,后宮就著火了,不少宮殿都燒了,尤其太后的坤寧宮燒得更是覽險,不難想像,放火的人存心將一切都毀了!
“那方太后怎么了嗎?”
“沒事,此事顯然是方太后所為,不只是要毀宮殿,更重要的是為了逃出宮!
徐卉丹驚愕的瞪大眼睛。“逃出宮?”
戚文燁沉重的點點頭!耙驗楹髮m燒死太多人了,清查起來并不容易,查名冊,確定身分,皇后為此忙得焦頭爛額,直至兩個月前,皇后驚覺這很可能是方太后的陰謀,以便方太后和戚元靖可以詐死逃出宮,密謀奪回政權(quán),于是皇上開始讓侍衛(wèi)詳查坤寧宮,果然發(fā)現(xiàn)坤寧宮暗藏一條通往外面的密道!
“方太后和戚元靖逃去哪兒了?”
“當(dāng)初攻進京城時,四哥就下令嚴守京城出入門戶,皇親國戚大臣及其家眷奴才一概只進不準(zhǔn)出,而經(jīng)商出京的人都必須再三盤查確認身分才能放行。因此四哥相信他們一定還在京城,于是暗中派侍衛(wèi)四處搜尋,可是整個京城都翻過來了,就是連青樓也沒放過,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方太后和戚元靖!
“這也不代表他們必定逃出京城了!
“今日我們找到戚元靖身邊的張公公,得知他們被送到南方投靠某一位大人!毙旎艿と粲兴嫉奶羝鹈。
“你們是用酷刑逼他招了嗎?”
“……確實動刑了,但還稱不上酷刑。”
“可是,你們又如何確定他所言屬實?”
戚文燁遲疑的頓了一下!叭缃窬┏侨诨噬险瓶刂,無論方太后和戚元靖想逃出去,或是潛回京城,皆不可能,方家?guī)讉男人都已下獄,剩下的女人孩子也受到嚴密監(jiān)控,他們再也難有作為了,張公公為何要欺騙我們?”
徐卉丹想想很有道理,可是,若有法子逃出京城,張公公為何要獨自留在京城?他們已經(jīng)如此悲慘了,身邊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嗎?最有可能的解釋是,張公公知道結(jié)局都是死路一條,不如犧牲自己為主子解圍,將眾人目光引開,好讓京城解了禁,他們就可以大大方方離開了。
“你可曾想過,方太后想得到縱火燒死一群宮女太監(jiān)詐死逃出宮,如今若是犧牲某人就可以將你們引開,為何她不這么做?”
“如此說來也有道理,可是,張公公何必為她犧牲?”
“你相信張晉和何明會為主子犧牲自己嗎?”
“相信。”
徐卉丹雙手一攤!斑@不就對了嗎?張公公為何不能為主子犧牲呢?”
“若是張公公所言屬實呢?”
“張公公提供的線索當(dāng)然不能不證實,可是也不能放了京城的搜索!
“皇上做事一向周全,不可能因此就放棄搜索京城,只是不便再拿追查逆黨之名大肆搜索,就怕擾民,引得人心動蕩不安。”
徐卉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兩眼瞪得又大又圓!盎噬弦赡闳ツ戏?”
戚文燁不由得苦笑!澳阏媛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的長相,而皇上最信任的人是我,當(dāng)然也只能派我去南方!
徐卉丹焦躁得從炕上跳下來!拔覀冇忠珠_了嗎?”
“若不是因為小妞妞,我會帶你一起去南方!
徐卉丹覺得好悶,戚文燁去南方是要辦正事,不是游山玩水,不可像他們從西北回京的時候如此悠閑,就算皇上同意他帶上她們,小妞妞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戚文燁伸手一拉,將徐卉丹扯進他的懷里,坐在大腿上!皩Σ黄穑@也是沒法子的事,可是皇上答應(yīng)我了,以后每年給我三個月假帶你去西北游玩!
“我不喜歡分開。”日日夜夜為一個人掛心,一次就夠了,怎么又來一次?
“我也不喜歡與你分開,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好!
徐卉丹故意歪著腦袋瓜瞅著他!笆菃?你不會藉機逛青樓,或者接收人家送的妹子丫發(fā)什么的?”
“我承諾過不再納妾,你當(dāng)我隨便說說嗎?相信我,除了你,我可受不了其他女人的香味,嗆死人了!比缃袼膊槐匮b模作樣了,后院不用再養(yǎng)女人充場面了。
徐卉丹忍不住唇角一翹!安皇窃絾茉絹韯艈幔俊
“胡說八道,我只喜歡你的味道!
“甜言蜜語!
“你還不了解我嗎?”戚文燁不安分的開始對她上下其手,衣帶都拉開了,眼看就要進入戰(zhàn)場了,她突然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今夜可以陪我一起看星星嗎?”徐卉丹不是故意潑他冷水,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很想跟他多說一點話……不,應(yīng)該說,她很想與他分享祝嘉苓的故事……這種毫無預(yù)警就被迫暫時分開的感覺,讓她生出一種害怕的心情——她會不會來不及說什么就必須向他道再見了?
“你真的要看星星?”他故作可憐兮兮的模樣,可是激不起她的同情心。
“我想告訴你一個很奇特的故事——關(guān)于我作過的夢。”
見她說得如此認真,戚文燁不忍拒絕她,順服的道:“好吧,我們?nèi)タ葱切,我聽你說那個很奇特的故事!
徐卉丹拿著秋紅裁縫的巧虎布娃娃,逗弄著已經(jīng)可以坐起來的小妞妞——如同戚文燁所言,如今她臉上可見美人兒的樣子了,以后京城的公子哥兒肯定搶破頭了。
沒兩三下,小妞妞就將母親手上的巧虎布娃娃搶走了,徐卉丹不敢置信的一瞪,這丫頭是不是有蠻力?怎么可以從她手上搶走布娃娃?
“王妃心神不寧,難怪布娃娃一下子就被郡主搶走了!北谭既⌒Φ。
“……這個丫頭一定有蠻力!焙冒,她偶爾會閃神想念戚文燁。
說起來很奇怪,兩人又不是沒有分離過,可是,為何如此想念他?這一次的思念并非上一次那種不安,而是擔(dān)心她不在身邊,他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男人嘛,總是沒有女人細膩……雖說他比她還細心,不過,他只挑在意的事情細心。
碧芳不悅的一瞪!翱ぶ魇莻溫柔的姑娘。”
“她明明有蠻力。”
“小月與郡主玩布娃娃的時候,郡主可搶不走布娃娃!鼻锷徣炭〔唤男α。
徐卉丹無辜的撇了撇嘴!靶℃ゆさ牧庹娴暮艽螅,你們來試試看!
小妞妞突然將手上的巧虎布娃娃丟給徐卉丹,顯然還想再跟她一起玩。
徐卉丹瞪著寶貝女兒!澳氵@個丫頭是在向我下戰(zhàn)帖嗎?”
小妞妞咯咯咯的笑,推著她拿起布娃娃與她玩。
徐卉丹嘀咕的拿起巧虎布娃娃。“這個丫頭是不是太古靈精怪了?”小妞妞伸手去抓布娃娃,這次也一樣,沒兩三下就將布娃娃搶走了。
“她真的有蠻力!”徐卉丹無辜的看著碧芳和秋蓮。
可是,碧芳和秋蓮只是回敬她唾棄的眼神,然后她們發(fā)現(xiàn)小妞妞對徐卉丹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似乎覺得她很笨,兩人不由得噗喃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都欺負我!”
“奴婢又不是王爺,哪敢欺負王妃?”
碧芳這句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落在徐卉丹耳中就別有一番滋味,臉?biāo)查g紅了。
“你們……你們這些人最討厭了,明明欺負我還不承認!”
碧芳和秋蓮怔愣了下,頓時明白過來,兩人曖昧的相視一笑。
“笑什么?”
見徐卉丹滿面羞紅,眼看就要轉(zhuǎn)成怒火了,碧芳趕緊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斑@幾日春臨苑不太對勁!
頓了一下,徐卉丹才想起春臨苑住著趙側(cè)妃。
據(jù)說,從他們離開到回來近三年的時間,趙氏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娘家,而最常做的是進宮與方太后培養(yǎng)感情,行徑極其高調(diào),她嚴重懷疑,趙氏是不是想尋找第二春?期待方太后助她離開戚文燁,賜婚再嫁某位表哥……這是不是太現(xiàn)代人的想法?
總之,趙氏在京城活得很精彩,直到戚文懷和戚文燁他們攻入京城,方家敗了,她頓時成了縮頭烏龜,終日關(guān)在春臨苑,若非云嬤嬤一直都很留意她的飲食,難保她不會餓死在春臨苑。
說到方家敗了,就不能不提那個喜歡欺負她的妹妹徐卉英,聽說在方家原本就過得很不如意,方家一垮,她更是受不了的大吵大鬧,最后竟然瘋了,被關(guān)在房里……如今方家被看管,所有的人都被關(guān)在輔國公府,她的活動范圍只是更小。
想到徐卉英,就不能不提起徐容道。嚴格說起來,徐容道比徐卉英更心狠手辣,巴結(jié)方家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竟然跟方家?guī)讉子弟一起煽動小皇帝削藩……這事絕對與小皇帝無關(guān),因為小皇帝不過是空有頭銜,一切都是方太后在背后操盤?偠灾,徐容道應(yīng)該罪不可赦,不過,他有個貴為皇后的姐姐,如今父親再一次被皇上重用,終究得到皇上格外施恩,只是送到京郊的莊子軟禁。這樣的結(jié)果比徐卉英好太多了,京郊莊子的視野應(yīng)該比京城輔國公府還好些吧。
無論如何,姚氏的這對兒女總算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來找她麻煩了吧。
“王妃!”碧芳出聲打斷徐卉丹的思緒。
甩了甩頭,徐卉丹甩去腦海的胡思亂想!澳阏f不對勁是嗎?”
“是,春臨苑關(guān)得很緊,嚴禁丫鬟婆子進出!
方家敗了后,趙氏再也沒有踏出春臨苑一步,但是也不用嚴禁丫鬟婆子進出,這還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王妃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
徐卉丹想了想,還是擺了擺手!八懔耍胰羰桥扇巳ゲ榭,剌激得她鬧出什么瘋病來,豈不是教人說我落井下石?”
碧芳總覺得不妥,可是王妃的考量也對,如今京城貴婦圈,王妃是僅次皇后娘娘最重要的人物,每日都有人上門遞帖子,可是王妃剛從西北回來,身子還沒養(yǎng)好,府里的中饋也還沒接手,除了親人誰也不見,因此外人對王妃有頗多揣測,此時趙側(cè)妃若鬧出什么事,確實對王妃不好。
“那么,要不要派人盯著春臨苑?”
“不必了!币驗榉郊业年P(guān)系,趙氏如今在府里的地位真是奇慘無比,她不去盯著春臨苑,春臨苑的人也會跑來告狀,那又何必浪費精力在上頭呢。
“真的不管嗎?”
徐卉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摆w氏如今的處境能玩什么花樣,別在她身上浪費心思了!彼龑幙蓪⑿乃加迷谒寄钇菸臒。
“王妃不舒服嗎?”
“有點頭疼。”
“會不會是招涼了?”
“招涼了嗎?”徐卉丹伸手摸了摸額頭,并沒有發(fā)熱,不過總是不放心,還是讓碧芳請郭大娘和小月進來將小妞妞抱去睡覺。
“要不要請?zhí)t(yī)來瞧瞧?”秋蓮擔(dān)心的悶。
“是啊,我這就遞帖子進宮請?zhí)t(yī)。”
徐卉丹連忙伸手拉住碧芳,搖了搖頭!叭缃駥m里已經(jīng)夠亂,別再添亂了。我的身體很好,無須大驚小怪,大不了今晚早點歇著,保證明日一早精神就回來了!
“若是王爺在,必定立刻送帖子進宮請?zhí)t(yī),絕不會放任王妃如此輕慢自己的身子!
這個丫頭越來越愛管了……對了,她都忘了,難怪這個丫頭管家婆的傾向越來越嚴重了。徐卉丹嘿嘿一笑。
“王爺一回來,你和秋蓮的婚事趕緊辦一辦,免得你們成日哀怨沒有人可以嘮叨!
他們?nèi)チ宋鞅敝,她為了采礦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且郭大娘不在西北,盧方只能忍著與碧芳繼續(xù)眉來眼去;此時,盧鈞也向王爺表示,他很喜歡秋蓮,請求王妃將秋蓮嫁給他,因為秋蓮的家人是她的陪嫁,全在京郊莊子,一時也不能到西北,婚事也只能拖著。
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盧方和盧鈞都是貼身暗衛(wèi),他們不好好保護戚文燁,將眼睛盯在她的丫鬟身上,這是不是太不務(wù)正業(yè)了?
碧芳和秋蓮很有默契的同時臉紅了,以年紀(jì)來說,她們都是老小姐了,可是有個人喜歡自己,盼著八抬大轎將她們迎進門,這種感覺是很甜蜜的。
“你們放心,這一次不會再拖延了,待你們成了親,接下來是秋菊和秋紅……雖然她們沒家人,說不想嫁人,不過你們家王妃超有愛心,保證將她們嫁了……”徐卉丹越說越小聲,整個人已經(jīng)卷進被窩,不知不覺閉上眼睛睡著了。
碧芳和秋蓮不放心的互看一眼,王妃這兩日精神不太好,看樣子是病了,晚一點還是請?zhí)t(yī)來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