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幼菡說這話的時候是一臉的篤定,微微的笑意,可那人聽了這話卻有些變臉,站起身,笑吟吟說道:“敢問夫人是哪家府上的。”
“向家!毕蛴纵詹患辈幻ψ叩阶雷恿硪贿叄粗侨。
向幼菡這么說,心里是有幾分譜的,歐陽沛和向老爺子,也算得上有交情,說不上多親厚,可生意場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近些年的往來也有那么幾次,平日里聽到對方名號,也都給幾分面子。
何況,若是慕向兩家連手,他歐陽沛未必能落個好下場。
“原來是向家小姐!惫唬侨苏f話的口氣正常了一些,打量向幼菡幾眼,微微笑了,“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不過向小姐怕是認(rèn)錯了人,我就是個無根的江湖人,久仰令尊大名,今日既然您開口,那這一次就算了。”
“也是,估計(jì)是我認(rèn)錯了人,也只是瞧著眼熟。”為人做事,切不可逼人太甚痛打落水狗,因?yàn)槟悴恢朗裁磿r候這狗會仗了人勢開始反擊,這個道理,向幼菡還是明白的。
“幾位兄弟來一趟也是給面子,管家,拿銀子,權(quán)當(dāng)請幾位喝杯水酒,等下次謹(jǐn)之在府里,我們一定好好招待一番!
也不客氣,那人接過幾錠銀子,咧嘴一笑,“多謝了。”
看他也不多做糾纏,向幼菡的一口氣終于松下來,要說不怕,那絕對是假的,有向家勢力在那里,從小到大,她很少怕過什么人,可有句話說得好,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第一次直接面對這些亡命之徒,她還是有些膽怯。
既然害怕,至于剛剛又為什么站出來?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理由,她向幼菡是慕晨玄的妻子,既然一輩子要一起走,她不能一直當(dāng)嬌生慣養(yǎng)的花朵,而是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同甘共苦。
幸運(yùn)的是,這一次,她終于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無用的人,雖然明白這事兒不會這么簡單了了,可只要讓這一次過去,后面的事情自然有慕晨玄,她相信這個男人能把一切處理好。
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就越發(fā)燦爛,帶著滿足。
可惜的是,未等她開心完,一個粗獷的聲音都打斷了一切。
“頭兒,咱們就這樣回去,你什么時候也成了軟蛋了,不就是一個丫頭片子,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有三頭六臂!焙鸾械哪腥耸莻壯實(shí)的彪形大漢,眼珠子狠狠瞪著向幼菡。
“付六,閉嘴,咱們走!逼蜇ご虬绲哪腥,很有氣勢看自己手下一眼,說著就要往外走。
“你們都怕,老子不怕,早看不順眼你這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一個小娘們就把你們嚇住了!贝鬂h高聲叫著,嘿嘿冷笑兩聲,“今天我就做了她,給兄弟們瞧瞧,到時候老子在沛爺面前就是頭功。”
向幼菡想說,就你這腦子,一輩子也別想成大事,可她還來不及開口,已經(jīng)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只見那人不知從什么時候掏出一把短刀,就那么冷笑著劈上自己的面門。
剎那間,彷佛一切都渾沌起來,她的眼中只有丫鬟的尖叫,管事兒和家丁們跑來的身影和吼聲,還有記憶中的慕晨玄,他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如此清晰,彷佛刻在了腦!
一瞬間,好像也不那么懼怕了。只是后悔沒有再見家人一面,遺憾還來不及對慕晨玄講自己尚未說出口的愛意。
這一刻,她從來沒這么清晰的感覺到,原來愛著一個人,想著他,就能變得勇敢。
有時候,你晚上一步,就萬劫不復(fù)。
坐在馬車上往回趕,慕晨玄的目光中有些焦急,有人來傳話,家里有人鬧事,早就見慣了打打殺殺的場面,這本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今日,他第一次慌了,想到向幼菡遺留在那里,整個心彷佛都抽搐起來,生生的疼。
原本還不知道這樣強(qiáng)烈的懼意來自哪里,可等到趕到客廳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才真正讓他肝膽俱裂。
眼睜睜看著男人從背后舉起了那把刀,刀光閃閃,看上去有些刺眼,讓人心生畏懼。
“菡兒!”他驚吼,眼眶欲裂,隨身帶著的匕首同時揮出。
他不能確認(rèn)自己的手法是不是準(zhǔn)確,可此時此刻,自己已然沒了退路,若她死了,不,他不敢想象。
所幸,在那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匕首狠狠地頂在短刀之上,帶著刀一起脫了那人的手,撞上墻壁。
即便是很多年后,想起那一刻,他還是會忍不住的閉上眼睛,不敢多想下去,如果他遲來一步,不堪設(shè)想。
他不是嗜血的人,可看著向幼菡驚恐的面容,他第一次決定斬草除根,只需要給管事兒的一個眼神,他已經(jīng)帶著家丁把那群同樣愣住的亡命之徒帶走,至于后來的事情,他絕不會讓自己的菡兒知道。
她的心思是干凈的,那么純潔,慕晨玄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再受到傷害。
眼看事情解決,下人們識趣的離開,慕晨玄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看她驚魂未定的模樣,心痛難忍。
“謹(jǐn)之。”死里逃生的向幼菡什么也說不出,只是輕聲念著他的名字,一臉委屈。
她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擁抱,可慕晨玄的目光卻是安靜的,直直盯著自己,許久后才開口:
“向幼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幫助你。”這樣的慕晨玄有些陌生,讓她不能習(xí)慣。
“不需要!你只會給我惹來麻煩!币宦暸,慕晨玄的目光像是困獸那般絕望。
如果仔細(xì)瞧,向幼菡會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眼中的心疼,可此情此景,剛剛死里逃生的她只想得到一個安慰的擁抱,哪里還會多想什么。
可惜,期待的擁抱沒有出現(xiàn),卻萬萬沒料到慕晨玄會呵責(zé)自己,看他鐵青了臉吼自己,就那么愣住了。
四周丫鬟仆人們的目光躲躲閃閃,看著她的模樣有些同情、有些幸災(zāi)樂禍,前來惹事的那些人早被家丁拉下去,剛剛還人聲鼎沸的客廳就這么安靜下來,留下她與慕晨玄兩兩相對,一個怔忡,一個鐵青了臉。
“你吼我!笨粗矍暗哪腥耍蛴纵针p唇顫抖,緩緩說出這句話。
“你做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剛才多危險!”慕晨玄失控了,他的臉色像是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黑面閻羅,緊緊盯著眼前的女子。
生平第一次,他嘗到如此無力的感覺,好像全世界都要崩塌在自己眼前,而他無能為力,所以,他第一次高聲對向幼菡怒吼,半是驚惶半是心痛。
一進(jìn)門,就見到別人對向幼菡揮刀相向的一幕,如果晚一步,不,他不能想象,不能想象那把刀落到向幼菡的身上,他的心會更痛,寧愿自己挨一百刀來代替她,那一刻簡直一切都變得黑暗,只有她略帶驚慌的目光,刺痛了自己的心。
幸好,他來得及時,一把匕首打落了那把刀,救了她,也救了自己。
此時此刻,看著她毫發(fā)無傷的站在自己面前,傷痛都化作了憤怒,他知道自己不該對她發(fā)脾氣,可卻忍不住,只能用這憤怒來發(fā)泄自己的恐懼。
慕晨玄的驚怒那么強(qiáng)烈,讓向幼菡無所適從。
懵住了,委屈又傷心,她不是想為他招惹麻煩,只是看著他每日忙碌,自己卻什么都幫不了忙,心里一遍遍埋怨自己一無用處。
就在剛才,他依舊為了生意在外奔波,面對外人找上門的挑釁,面對別人對他的侮辱,她不過是想同甘共苦分擔(dān)一些責(zé)任,為自己的丈夫做一些事情。
可是,為什么后果會是這樣?當(dāng)那把刀將要落下來的時候,她的心里一直在叫著他的名字,萬幸,他出現(xiàn)了,如同一個天神降臨解救了自己,可面對自己傾慕的目光,那個天神般的男子卻對自己大吼出聲。
可不可以告訴她,這是怎么了?又因?yàn)槭裁矗?br />
眼淚滾珠般滑落臉頰,向幼菡垂下頭,自虐般狠狠拭去淚水,再也不肯看慕晨玄一眼,轉(zhuǎn)身踉蹌著跑開,直到回到臥房,面對著空無一人的空房,這才咬著被角,任由自己放聲哭出來。
生在向家,她也不是禁不起一點(diǎn)風(fēng)雨的大家閨秀,不過是想要分擔(dān),卻被慕晨玄這樣誤會,那自己的心意簡直就是一個笑話,讓她悲傷難抑。
冷酷的話說出口,看著向幼菡淚流滿面離去的背影,慕晨玄的怒氣才突然消散,只有深深的疲憊冒出來,讓他又悔又恨。
該死的,他怎么一時失控便如此嚴(yán)厲的斥責(zé)她,明明是心疼,為什么不安安靜靜對她講,這樣一吼,那丫頭怕是傷心死了吧,想到她此時此刻心痛欲絕的模樣,心彷佛被人勒住,痛到不能呼吸。
“爺,您還好吧,夫人會想明白的,您都是擔(dān)心她才生這么大氣!变?zhàn)永镎剖碌墓苁聛戆矒帷?br />
“好了,你退下吧!蹦匠较茹躲蹲侥疽紊稀
“夫人過兩日一定會想明白的。”管事陪著笑臉勸慰。
想明白,為什么要等她自己想明白,眼睜睜看她傷心欲絕,他于心何忍。
那管事還要說什么,卻見慕晨玄突然起身,大跨步離開,奔著后院的方向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