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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嬌娘 第七章 宴中趁亂殺田緒(2)

  一輛馬車,簡單的幾件行囊,聶隱娘親自駕車,載著劉昌裔和蘇碩離開了魏城。

  聶隱娘顧著趕路,也沒歇息,直到出了魏城數(shù)十里,夕陽西下,這才緩了下來。

  回首望著來時路,這么遠(yuǎn)的距離,縱使查到了什么,應(yīng)該也追不上他們了。

  察覺馬車停下,蘇碩這才拉開布幔,笑開了一張臉,“還以為妹子都不知累的。”

  聶隱娘對他微微一笑,轉(zhuǎn)身看著臥在車上的劉昌裔,他的身子因為受傷一直發(fā)著低熱。

  “他可好?”

  蘇碩點了點頭,再遲鈍也看出聶隱娘與劉昌裔兩人有不愉快。

  “大人醒了幾次,喝了點水,又睡了。沒多說什么,但是身子沒再發(fā)燙,應(yīng)該無礙!

  聶隱娘聽了,心稍安了下來!拔壹敝s路,錯過了旅店,今晚可能得委屈大哥在荒野住上一宿!

  “說這什么話,我又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姑娘,若說委屈,你一個姑娘家才是委屈。”

  蘇碩跳下馬車,伸了個懶腰,“你看一下大人,我先起個火,然后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什么好吃。”

  聶隱娘原想拒絕,但想了一會兒,還是沒阻止他。

  把劍放到一旁,她進(jìn)了馬車,躺臥著的劉昌裔讓本來就不大的空間顯得更小,也委屈了蘇碩一個大個兒縮在這里照顧他,不過以蘇碩的死忠,他是不會有半句怨言的。她擰了條帕子,輕拭他的臉。

  他的臉色已經(jīng)好轉(zhuǎn),看來真的無礙了。她的手輕撫過他的眉眼,最后輕輕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吻。

  從前以為若不再牽掛聶家,她便可以自由自在,歸隱山林,從此清風(fēng)明月,平靜過一生……她嘴角一揚,現(xiàn)在才知腦中勾勒的平靜美好全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自己最終會跟他回陳許,替他奪來權(quán)勢。他想要就幫他,是她一開始心軟,現(xiàn)在又無法割舍,只能接受結(jié)果。最難的不過就是抉擇,一旦決定了,猶豫都是多余。

  聽到外頭有聲響,她替他蓋好被子,下了馬車。

  蘇碩已經(jīng)升好火,還從附近的河里捉了幾條魚,空氣很快飄著香味。

  蘇碩拿著樹枝插著魚,看到她才想起來,“我都忘了你吃素。等會兒大哥去給你找看看有什么野果沒有!

  “大哥別忙了。”聶隱娘謝過了他的好意,“有干糧,填個肚子就好。”

  蘇碩聳聳肩,也不勉強。這荒郊野外的,凡事只能將就。

  看著燃燒的火苗,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聶隱娘輕輕的開了口,“大哥。”

  “嗯?”蘇碩翻著手中的魚,瞄了她一眼。

  “他身上的傷……是你做的?”

  蘇碩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個,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談到郡王府的那一夜,他不太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這點事你問我做啥?自己去問大人,大人說什么便是什么!

  聶隱娘無奈的看著蘇碩。

  蘇碩避開了她的眼,但又被她瞧得心虛,只能嘆口氣,老實說:“大人早就跟我說好當(dāng)時上郡王府可能面臨的所有情況。那個當(dāng)口,我只能砍大人一刀,才不會被人懷疑。妹子……天地良心,我刀子劃下的位置是大人交代,沒出錯半分!

  看著蘇碩一臉焦急的解釋,聶隱娘好氣又好笑,傻大個兒還以為她要怪罪他傷了劉昌裔。她搖了搖頭,果然一切都是計劃——劉昌裔心狠,狠到可以拿自己的命當(dāng)賭注,只為了得到他想要的結(jié)果。

  瘋子!真的是瘋了!跟一個不顧一切的瘋子,她還能去爭什么輸贏,一開始就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br />
  “妹子——”

  “沒事。”聶隱娘眨了眨眼中的水霧,對他一笑。

  蘇碩再憨直,也瞧出了點不對勁,張口正要多問幾句,卻因為看到馬車有了動靜而從地上跳起來。

  后頭的聲響沒讓聶隱娘有任何動作,她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火光。

  沒多久,蘇碩扶著只披著一件衣服、走路還有些搖晃的劉昌裔在一旁的大石坐了下來。

  “大人該好好躺著歇息。”蘇碩一臉難掩擔(dān)憂。

  “躺了一天,夠了。”劉昌裔吸了口氣,空氣有些冷洌,轉(zhuǎn)眼間已有了絲秋意,他透過火光端詳一動也不動的聶隱娘,“怎么?還生氣?”

  她緩緩抬起頭,好整以暇的面對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直率的問:“這世間可有令你懼怕的事?”

  他唇角一揚,“有!只是還未出現(xiàn)!

  她忍不住搖頭失笑,“好一個不可一世的劉昌裔。曲環(huán)已死,上官涚隨時能要你的命,你回陳許也不怕?”

  “上官涚?他還不夠格,劉云!彼脑捖暡怕洌坏廊擞昂芸斐霈F(xiàn)在三人的面前。

  聶隱娘挑了挑眉,她急著趕路竟沒有發(fā)現(xiàn)他在他們附近,這些年的功夫還真是白學(xué)了,想起自己最近練幾套劍法就心血翻涌、氣喘不止,她的眼神微黯。

  “說吧!陳州現(xiàn)在是何局面?”

  劉云沒有遲疑的說道:“曲帥才亡,上官將軍就自命留后,將曲家上下全都拘在節(jié)帥府。楚大人帶著大人的軍令,領(lǐng)兵守著節(jié)帥府,曲府一門暫無性命之憂。上官將軍氣極,要宣見大人,但陳公早已對外宣稱大人病重,危在旦夕,阮姨娘自愿出面替大人求將軍,兩日前阮姨娘進(jìn)了將軍府,至今未歸!

  “那女人自愿向上官求情?”蘇碩忍不住啐了一聲!懊髅鞑话埠眯倪說得深明大義!

  聶隱娘沒說話,只是專注的看著劉昌裔,發(fā)現(xiàn)他不驚不惱,仿佛一切都早有預(yù)料。

  “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上官涚想要,給他便是!

  蘇碩一臉的錯愕,“大人!那可是你的侍妾?”

  “留不住,走了便算。”

  “大人你這話不對,”蘇碩搔著頭,“若話能通,你又何苦要巴巴的從陳州追到魏城,花兒不過也是個女人,大人也留不住人家,讓花兒走了便算了!

  劉昌裔瞪了他一眼,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碩立刻無辜的一個撇嘴,“我……我又沒說錯!

  聶隱娘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哥,大人是為了殺田緒而入魏城,與我無關(guān)!

  蘇碩看到劉昌裔的臉沉了下來,心頭一緊,連忙要出聲解釋,卻見劉昌裔竟不顧自己臂上的傷,直接將聶隱娘拉到面前。

  “你真如此想?!”

  她看他手臂上的白布又染了血,眉頭一皺,抽回自己的手,“無論我怎么想,你都該知道你的性命寶貴,別拿白己的身子開玩笑!

  她起身走回馬車上,去拿止血的藥物。

  蘇碩搔著頭,心中暗暗叫苦,小倆口還真是鬧上了,大人是不敢勸,但花兒倒是能說上幾句。

  看著聶隱娘專心的替劉昌裔重新包扎,他清了清喉嚨,“妹子,你誤會了,大人真是舍不得你走,所以——”

  “大哥,我全知道!甭欕[娘打斷了蘇碩的話,將藥敷上了劉昌裔的傷口,然后用布塊壓住,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按笕藳]開口要我走,我不會走的!

  蘇碩一笑,花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只是一轉(zhuǎn)眼看到劉昌裔的臉色似乎又更陰沉了幾分,他的笑容微隱——人都說不走了,這還氣惱些什么?

  聞到空氣中有燒焦的味道,他才發(fā)現(xiàn)魚焦了,蘇碩連忙跑回火堆旁,決定自己還是多做事,少說幾句。

  劉昌裔在曲環(huán)喪禮當(dāng)天趕了回來,一張臉因受傷而蒼白,不用裝就像是大病了一場。

  忙了一天,一場哀凄過去,病懨懨的劉昌裔被楚天凡送回府。

  梳洗過后,劉昌裔一身清爽,臉上早沒喪禮上的蒼白脆弱,眼中恢復(fù)了以往的精神奕奕。他坐在椅上,一手翻著這些日子的公文,一手拿著何鈞端上的藥一口喝完,將空碗交回去。

  “大人,今天有些涼,可要備些炭火?”

  劉昌裔頭也沒抬,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隨意一翻就擺到一旁,“這里不用。給夫人房里送去!

  何鈞自然不用問所謂的夫人是誰,只是……“夫人不在府里。”

  劉昌裔的眉頭一皺,抬起了頭。

  “夫人去了蘇府。”何鈞立刻回答。

  他抬起頭,目光看著窗外,外頭已是星光滿天。“什么時辰去的?”

  “過午便去了!焙吴x問,“可要派人去叫?”

  “不用了!眲⒉崾栈刈约嚎聪虼斑叺囊暰,心想她或許是第一次見高娃,說得投機,所以忘了時辰。這樣也好,這陣子看她總是悶悶不樂,去看看高娃心該會放寬些。

  “大人可要用膳?”

  “等夫人。”

  “是。”何鈞也不再多言,靜靜的退到了一旁。

  等一看到聶隱娘帶著小翠出現(xiàn)在院門口,他立刻迎了上去,在她面前低語了幾句,聶隱娘看了眼議事廳的方向,點了點頭。

  何鈞又立刻跑了回來,“大人,夫人說梳洗過后再與大人用膳!

  “嗯。”劉昌裔嘴上不說,目光停在其中一封公文上頭——許縣的兵馬使安國寧。他分心的說:“就在這擺膳吧!”

  何鈞立刻照辦,幾個奴才安靜又迅速的上了菜。

  劉昌裔一直聽到門口有聲響才抬起頭,就見聶隱娘披著一身紅袍耀眼而嬌貴,他不由得微揚起唇,覺得還是鮮艷的色彩比死氣沉沉的黑色適合她,他站了起身,對她伸出手。

  聶隱娘也沒遲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都這個時辰,怎么還未用膳?”

  “看些東西,不知不覺就到了這時辰,你呢?”他打量著她,看來今日去蘇府心情果然好轉(zhuǎn),“蘇碩沒留你?”

  她與他一起坐下,笑了笑,“留!怎么會不留?只是下午吃了點糕點,肚子還不餓。”

  “特地跑去見你嫂子?”他順手替她夾了塊豆腐進(jìn)她碗里!叭绾危俊

  聶隱娘側(cè)頭看著他,“是個美人兒,與大哥挺相配。”

  “這樣便好。”

  她靜靜的吃了幾口飯,才又開口,“這段日子我想去蘇府練劍!

  他挑了下眉,院里便能練劍,根本無須大費周章跑到蘇府去。心中狐疑一閃而過,但未來得及細(xì)思。

  “我與嫂子投緣,聽她談些關(guān)外風(fēng)光,很有趣。”

  聽她一說,他立刻點頭,“好吧!

  “謝大人!

  她的字句令他眉頭輕皺,曾幾何時兩人之間多了份疏遠(yuǎn)?

  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她疑惑的看著他。

  “你還在生氣。”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或許有些難過,但她心中早已沒了怒火。她搖頭,“我只是怕你處心積慮留我,我卻幫不了你!

  他覺得可笑,“安分的當(dāng)你的劉夫人,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我很安分,”她瞅了他一眼,“不安分的是你的姨娘!

  她不出府也就算了,今日在蘇府,她可聽到太多有關(guān)阮姨娘與上官涚之間的風(fēng)花雪月,說什么將軍因節(jié)帥之死,夜不成眠,因有營田副使劉大人的侍妾一旁撫琴才能安眠,而劉大人為表其忠心,也命其妾侍奉一旁。說的好聽是忠心為主,說的難聽是賣妾求榮。

  “隨她。”劉昌裔不在乎,“反正不過就是借她的美貌和手段,在曲環(huán)死后,拖著上官涚一些時候罷了!”

  “所以又是計謀?”

  他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不以為然,“不論是或不是,對她,我已算仁慈!

  他對阮世君向聶隱娘下毒的事還耿耿于懷。

  聶隱娘對劉昌裔有許多的形容,但仁慈……絕不可能。

  “大人,”何鈞上前,低聲的說道:“阮姨娘回府了。”

  “嗯。”劉昌裔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

  “你想如何處置?”等何鈞退到一旁,聶隱娘問。

  “先用飯!彼麑λ恍Γ斑@茄子燒得不錯。”

  他的神情令她玩味,聶隱娘也沒再多問,阮世君在將軍府待了好幾天,這口氣是男人絕對都吞不下去。偏偏她今天在蘇府,從高娃的口中得知,阮世君會進(jìn)將軍府是陳公建議……

  若是陳公出手,背后就肯定有劉昌裔的意思,這便解釋了他原該有許多情緒,卻總是平靜,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只是現(xiàn)在人回來了,她真好奇他打算如何安排?

  阮世君早有預(yù)料劉昌裔會派人來叫,懶洋洋的起身著裝,她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眼波含春,黑發(fā)如云,她嘴角一揚。

  她并不想回來,但是她畢竟還是劉昌裔的妾,之前說是劉昌裔病重,上官涚要見一面不得,所以發(fā)了好人的脾氣,她才在陳公的建議下,上將軍府向上官涚求情。

  表面上她是為了劉昌裔,其實她還是為了自己。在將軍府留了三日,外頭的傳言難聽,她也不以為意,劉昌裔又能拿她如何?她可是打著替他求情的大旗,要不他也不會這幾日連派個人來探都沒有。

  阮世君攏了攏自己的頭發(fā),絕美的臉上掛著一抹淡笑。知道現(xiàn)下這個局面,就算劉昌裔心中對她有氣也是莫可奈何,曲環(huán)已死,陳許節(jié)度使的位置已握在上官涚的手里,劉昌裔還得靠著她才能留得一條命。

  她被帶到了議事廳,就見劉昌裔一如往常斜臥在一旁的榻上,面前擺著棋盤,手握黑棋正在思量。

  她款款的行了個禮,“這些日子無法見大人,妾身心里急得慌,今日見大人氣色極好,君兒實在開心!

  “讓君兒擔(dān)心,”劉昌裔看著她,露出一抹淺笑,“是我的不是了!

  阮世君為他似笑非笑的俊秀容貌微失神了下,他實在是個好看的人,他倆站在一起,是多相配的一對璧人啊,可惜……為何今日得勢的人不是他?

  “這幾日真是多虧了你,不然我還真不能好好的靜養(yǎng)!眲⒉釋λ戳斯词帧

  他的溫柔令阮世君恍若失神的向前,將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低著頭,看著他手中這雙柔嫩的手,“說到底,是我承了你一份情。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阮世君聽到這句話,心不由得一動,或許她可以助他,她脫口說道:“眼下情勢雖難,以大人的本領(lǐng)也未必沒有勝算,大人還是可以一爭!

  “不爭了。”他對她撇嘴笑了,眼底卻無一絲笑意,“事已至此,只求全身而退!

  冷冷的一句話令阮世君原本激動的情緒瞬間冷靜下來,“大人想求全身而退,只怕難上加難。”

  他覷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君兒這話……你知道了些什么?”

  “將軍之所以至今未對大人動手,一方面是節(jié)帥才死,另一方面則是認(rèn)為大人的腿已殘,將軍以為大人對其無一絲威脅才放過。若讓將軍得知大人早已痊愈,以將軍疑人的性子,只怕大人想走也走不了!

  “確實如你所言,所以,我該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阮世君卻在之中聽到了一絲危險,他是她越來越捉摸不透的一團(tuán)謎,她原以為一切盡在她操控中,最后卻好像陷入了設(shè)好的局,只是她沒了回頭路。

  “妾身能幫大人瞞住此事,若是大人愿意自卸軍權(quán),妾身可以去向?qū)④娗笄。上官將軍要我,只要大人將我送給將軍,我便能保大人平安!

  最后,她還是要他承她一份情。

  他盯著她半晌,“若我說,我不要你走,縱使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呢?”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她早聽多了男人的花言巧語,但劉昌裔的話還是令她動了心,只是——

  “妾身不愿,縱使心儀大人,妾身卻更愛榮華富貴。若大人執(zhí)意不放妾身,”她的眼神一冷,出口威脅,“妾身只能將大人腿傷已愈的事告知將軍!

  劉昌裔的手緩緩的放開了她的手。

  看著他的目光轉(zhuǎn)為森冷,她一驚,正要抽身而退,但是他的動作更快,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聲音危險的輕柔,“你威脅我?”

  她的心狂跳,但還是一臉的堅持,“大人三思。我沒將我的丫鬟帶回府,我留了一封信給她,若是我有任何不測或是大人不將我贈予將軍,她便會將這封信轉(zhuǎn)交將軍,到時大人的事,將軍就全知曉了!

  “好!極好。”他緩緩的松開了手,“阮世君,牢牢記住,這是你選的路!

  阮世君楞楞的看著劉昌裔,他眼中已不見一絲憤怒責(zé)怪,反而是一切了然于心,令她沒來由的心頭發(fā)寒。正想開口,但是劉昌裔卻向門外喚道——

  “何鈞。”

  門外的何鈞進(jìn)了門。

  “備車!眲⒉岙(dāng)機立斷的說:“去將軍府!

  何鈞立刻轉(zhuǎn)身去交辦。

  有一瞬間,阮世君后悔了,但是劉昌裔已經(jīng)大步走開了。

  她開口想喚住他,眼角余光卻看到榻后的屏風(fēng)有個隱約人影閃動。

  那'身紅袍,雖未看清長相,她也知道是蘇氏——那個雖無大婚,卻被劉昌商以正妻視之的女人。

  她的神情冷了下來,與其還得跟個女人爭個已沒有權(quán)勢的夫君,不如跟著上官涚,又得寵,甚至不得寵也能保有榮華富貴。

  夫君失勢,到頭來只能任人魚肉。心神一定,不再遲疑,她走了出去。

  劉昌裔一句不留戀,真的將阮世君送走,同時把手中的兵馬交給蘇碩,然后告病窩進(jìn)了府里,縱使外頭說他為求活命,不借獻(xiàn)妾,連良心、尊嚴(yán)都不要,當(dāng)個賣妻求榮、茍且偷安之輩,他依然活得怡然自得。

  聶隱娘在蘇府練完劍,洗凈了一身汗,回到劉府,就在院里的大樹下看到單手枕在腦后,雙眼閉上,睡得安穩(wěn)的劉昌裔。

  她讓何鈞退下,緩緩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拿起放在一旁的兵書,該是看累了睡著了,他睡得安穩(wěn),根本不管外頭流言如何甚囂塵上。

  她伸出手,輕輕撫過他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子,來到他的唇,手卻突然被一口咬住,她驚了一下。

  他輕笑的翻身坐起,一把摟住了她。

  “你沒睡?”

  “睡了會兒,”他語調(diào)輕松,“你才走近就醒了。今日回來得較早!

  “嗯!彼c頭,也沒瞞他,“陳公來找大哥。”

  聶隱娘有些無奈,她雖無傾城之貌,更非絕世紅顏,但在陳公心里早把她當(dāng)成了禍水。

  劉昌裔挑了挑眉,陳慶賢至今無法接受他為了聶隱娘入魏博,縱使他殺了田緒,也無法抹殺因此沒在曲環(huán)咽下最后一口氣時陪伴在一旁的罪過,陳公不敢對他多言,但對聶隱娘就沒好臉色。

  “看到陳公,我才想起,這段日子怎么不見楚天凡?”

  他不以為瞄的看她一眼,“你是我的妻,在我懷里,還想著別的男人實在不妥。”

  “這話聽來可笑,”她把頭倚進(jìn)他的懷里,放松自己,“你還把侍妾送給了將軍。”

  劉昌裔一點也沒因此而動怒,眉語間還有些洋洋得意,“她也去得心甘情愿,那日你不也親耳聽到了?”

  她在屏風(fēng)后聽得清清楚楚,也把阮世君的遲疑看進(jìn)了眼里。她不相信劉昌裔沒察覺,只是他根本不給阮世君任何反悔的機會。

  說到底,是他心狠!她忍不住戳著他的胸。

  他將她的手壓在身上,“若她不愿,我也逼不了她。你要起惻隱之心,去養(yǎng)些貓狗便罷了,別盡胡思亂想。人生不過短短數(shù)十載,顧著自己都來不及,你還有空去理個無關(guān)緊要的女人。”

  聶隱娘實在想提醒他,這個所謂無關(guān)緊要的女人對他該有一絲情意,但最終只是一聲嘆息?v使有情又如何?劉昌裔無心也是枉然。

  至于他們倆呢?她有情,他呢?像是不服氣似的,她抬起頭,用力的吻向他的唇。

  劉昌裔有些驚訝她的主動,眸光轉(zhuǎn)柔,摟著她的手一緊。

  其實把玩權(quán)勢很有趣,但平靜過日子,好像也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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