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后,總經(jīng)理把孟霆禹叫進(jìn)辦公室,笑吟吟地遞給他正式的調(diào)派令。
「調(diào)到紐約,薪資紅利都比照當(dāng)?shù)貑T工,好好加油吧,霆禹,公司真的很看重你,你一定會成功的!」
孟霆禹接過調(diào)派令,雖然為自己能得到總公司的賞識而高興,卻也有些猶豫。
「總經(jīng)理,能再給我兩天考慮嗎?」
此話一出,總經(jīng)理怔住,不敢相信。「不會吧?霆禹,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了嗎 ?難道你不想去紐約?」
「我當(dāng)然想去!只是——」孟霆禹眸光一黯,咬住牙。
他放心不下沈靜!想到必須把她一個人丟在臺灣,他就強(qiáng)烈不忍。
總經(jīng)理審視他的表情,若有所悟,眉巒揪成一團(tuán)。「是因為你女朋友嗎?」他慢條斯理地問。
孟霆禹一震,情知瞞不過,悵惘地點(diǎn)頭!肝疫沒跟她講這件事,我擔(dān)心她不能接受。」
「霆禹!」總經(jīng)理大搖其頭,十分不以為然。「大男人做事,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我不是說過了嗎?有些事,要早做決斷!
但四年的感情,豈能說斷就斷?
調(diào)派國外就職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此去,不曉得何時能再回臺灣,沈靜能等他那么久嗎?
孟霆禹憂郁地蹙眉。「你可別想把女朋友也帶去紐約,會礙事的。」總經(jīng)理力勸愛將。「在華爾街工作,你一天有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哪還有時間照顧女人?」
「我知道!姑霄頋瓭鼗貞(yīng)。所以他從沒考慮將沈靜帶去美國,他很清楚,自己沒法子分神照料她。他深吸口氣,振作起精神!副福偨(jīng)理,請你再給我一點(diǎn)時間考慮好嗎?」
總經(jīng)理瞠他,半晌,很無奈地擲筆興嘆!负冒,我就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再不給我答復(fù),我就當(dāng)你拒絕這次的調(diào)派!拐Z氣強(qiáng)硬。
孟霆禹明白,這是最后底限了,他終須做個決定。
他心事重重,不知情的沈靜卻是無憂無慮。當(dāng)晚他準(zhǔn)時回家,她還大感驚喜,接過他特地買的一束香檳玫瑰,笑顏比花還嬌。
「老公,謝謝!」她開心地喚著甜膩的昵稱,投入他懷里,在他頰上啄吻一記。
他摟著她的纖腰,完全無法感染她的喜悅。
她興高采烈地找出玻璃花瓶,將玫瑰細(xì)心地剪了雜枝,小心翼翼地將花供養(yǎng)在瓶里,捧到客廳茶幾上放好了,左右端詳。
愈看,愈滿意,笑容愈清甜,他怔望著她娉婷的倩影。
「對了,我今天跟同事要了一道新菜的食譜,做給你吃,你等著,馬上就開飯了。」
說著,她翩然又往廚房飛去,哼著歌,系上白色圍裙。
她忙碌地洗手做羹湯,他倚在廚房門邊,呆看著她。
「奇怪了,你傻傻站在這邊干什么?」她奇異地回眸瞟他!缚烊タ茨愕男侣劙!你不是每天一回來就急著看財經(jīng)報導(dǎo)的?」
「今天不看!顾卣f。
要看那些起落不定的數(shù)字,他將來有的是機(jī)會,現(xiàn)在,他只想好好看她。
「那你先去洗澡吧!等你洗好,我也差不多弄好了!
「等會兒再洗!
「去看報紙?」
「不看!
「不然到客廳休息一下?」
「不用了。你不必管我,忙你的吧!
「我是想忙我的啊,可是你杵在這兒當(dāng)門神,我很別扭耶!顾龐陕暵裨。
他一語不發(fā),仍是定定注視著她,深邃的眼瞳,如藏在地底千年的黑曜石,神秘而誘人。
她心跳加速,粉頰羞赧地開了兩瓣芙蓉花。「算了,隨便你,反正你別吵我就是了。」
她不再理他,他也繼續(xù)看,靜靜地,將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收入眼底,鎖在心里。
「靜!沽季茫貭炕厮季w,沙啞地?fù)P聲。
「嗯?」她沒回頭,逕自掀開鍋蓋,攪拌一鍋細(xì)火慢熬的清燉牛肉湯。
「我記得你說過,你會學(xué)會照顧自己!
「干么?不相信啊?」她轉(zhuǎn)過臉,朝他皺了皺鼻尖!肝矣植皇切『⒆恿,當(dāng)然會照顧自己!
「你以后過馬路會小心嗎?」
「會!
「要記得先看清左右有沒有來車,才可以過!
「我知道!你真當(dāng)我幼稚園小孩。俊
「你會記得按時吃飯吧?」
「當(dāng)然會!顾e起鍋鏟輕敲他一記!赴萃,你才是那個不按時吃飯的人好嗎?每次工作忙起來,就忘了吃,還敢說我?」
「鬧鐘別老是忘了調(diào)!顾^續(xù)交代。
「好啦好啦,討厭,不過是偶爾忘了那么一次嘛,你就要笑人家到現(xiàn)在。」她不依。
「還有,做什么事都要細(xì)心一點(diǎn),別老是匆匆忙忙的!
「啊,你又要嫌我不像個女孩子樣了是不是?」她關(guān)上瓦斯?fàn)t,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插腰,擺出很潑辣的母夜叉姿態(tài)!笇,我就是很粗魯,怎樣?」
若是平常,當(dāng)她如此半真半假地嬌嗔?xí)r,他總會朗聲一笑,揉揉她的頭,或捏捏她鼻子,甚至一把將她攬進(jìn)懷里,不客氣地偷香。
然而這回,他只是幽幽地、深深地凝視著她,嘴角,很淡很淺地彎著。
她終于感到不對勁了,他墨黑的眼潭波光粼粼,微抿的唇仿佛噙著說不出的秘密,
「霆禹,你今天好奇怪,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他點(diǎn)頭,默默對著她迷惑的容顏,只覺得行將出口的言語,一字一句,都是千斤重——
「我要去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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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去紐約。
乍然聽到這宣言,沈靜先是呆愣,腦于瞬間當(dāng)機(jī),一下子轉(zhuǎn)不過來。
過了好片刻,理智方慢慢恢復(fù)運(yùn)轉(zhuǎn),她蒼白著臉,顫唇勉強(qiáng)掛著笑,一遍又一遍地跟他確認(rèn),確定自己沒聽錯。
他,真、的、要去紐約。
是真的。
她驚嚇地立即紅了眼眶,追問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他說不一定,他是去工作,不是留學(xué)或旅行,無法確定歸期。
「那,帶我一起去!」
她落了淚,巨大的驚慌,在她心海激起千堆雪,她啜泣著,哽咽著,求他帶她一起去紐約。
他為難地?fù)u頭,說自己無法分神照料她。
「我不必你照顧,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她急切地聲明。
但他,還是為難,那雙深幽的眸子一逕瞅著她,心疼又無奈的眼神剜割著她,她巴巴地期盼著,他就是不肯點(diǎn)頭。
「你帶我去!霆禹,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里!求求你——」她哭著懇求他,虛軟的身子幾乎癱在他腿前,他扶住她,不敢看她一眼。
見他這樣的表情,她明白他心中也很掙扎,他不是全然無情的,他也舍不得拋下她。
希望的火苗,又在胸口燃起,她退而求其次,顫聲表明立場。
「好,你不能帶我去也沒關(guān)系,我會在臺灣等你,不論你去多久,我都等你回來!
這樣的表白似乎驚著了他,他轉(zhuǎn)頭瞪她,幽眸閃著光!胳o,你別這樣,我真的不確定什么時候會回來……」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她固執(zhí)地仰著下頷,直視他!肝抑滥阋恢毕肴トA爾街工作,不可能放過這次好機(jī)會,無論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等你!」
「我真的不曉得……」
「我等你!」她很堅決。
他凝視著她,臉色和她一樣,蒼白如雪!改阒恢,你等我一天,在我感覺就是一整年?我沒辦法給你歸期,不能讓你守候著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的男人,我——」
「只要你不變心,我可以等你一輩子!」她熱烈地攬住他肩頸,不許他再說這些她不想聽的話。
他一震,身軀僵硬如遠(yuǎn)古的冰人,終于,他像是認(rèn)輸了,沒再多說什么。
情人間的爭論,就此打住。
但事情依然懸而未決,沈靜很清楚。
孟霆禹的決定,在兩人世界里丟下一枚威力強(qiáng)大的炸彈,她被炸得暈頭轉(zhuǎn)向,他同樣不好過,一夕之間,滿目瘡痍,迫著兩人逃到懸崖邊緣。
只要走錯一步,一切就完了。
所以,她一定要小心翼翼,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決心,不能讓他再次動搖。
她一定要證明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他無須為她擔(dān)憂,她絕對足夠堅強(qiáng)到留在臺灣等他。
「霆禹,我會證明的,不會令你失望!股蜢o喃喃自語。
話雖如此說,然而今日來到公司的她,卻像失了魂的草娃娃,丟三落四,挨了老板一頓罵,也給同事帶來麻煩。
「沈靜,你又打錯單子了!」會計把出貨單退回來給她!高@個數(shù)字太離譜了,你改一改吧!
「!」她驀地醒神,接過單子,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個可笑的錯誤!副副,我馬上改,等會兒拿給你。」
會計盯了她兩秒,搖搖頭,無可奈何似地先行離開。
她赧然地重打一份單子,交給會計,轉(zhuǎn)身時,不意和某個女同事撞在一起,她踩了對方的腳,人家痛得連聲驚呼。
「好痛!沈靜,你跟我有仇?」
「對不起、對不起!顾质沁B聲道歉。
回到座位,隔壁的女同事瞄了她一眼,湊過來!干蜢o,你怎么了?今天好像失魂落魄的?」
「沒事,沒什么。」
「是不是昨天跟男朋友吵架了?」女同事犀利地問。
她整個人驚跳起來。「沒有!不是那樣的!」白著臉,顫著嗓音,簡直此地?zé)o銀三百兩。
隔壁女同事訝然揚(yáng)眉,見她情緒激動,識相地閉嘴,埋首做自己的事去。沈靜悵然,也覺得自己反應(yīng)太激烈了些,發(fā)了會兒呆,決定去化妝室冷靜一下。她打開皮包,正想取出化妝包,忽地瞥見一個A4大小的牛皮紙袋。
這是什么?
她茫然地取出來,瞧了下封面,是孟霆禹公司的Logo,打開,是一份他寫的報告。她想了想,實(shí)在不記得這份文件怎會跑到她皮包里來。
她撥手機(jī)給孟霆禹,他沒接,她怔了怔,忽然想起他提過今天下午有個重要會議,他要對幾個重要的潛在客戶做報告。
該不會就是這一份吧?
她驀地驚慌,一時不知所措。
「怎么啦?」隔壁女同事無意間發(fā)現(xiàn)她的怪異!改隳樕茈y看!
「幫我請假!」她突如其來對女同事說!笌臀腋习逭f一聲,我臨時有急事,出去一下!拐f著,她開始收拾皮包。
「喂!你要去哪兒?」
女同事莫名其妙的詢問還沒落下,她已一溜煙沖出了辦公室,搶進(jìn)電梯,直奔下樓。
在大樓門口,她伸手招了輛計程車,一路催著司機(jī)風(fēng)馳電掣,飆到孟霆禹公司大樓對面,司機(jī)看了看壅塞的街道,嘆氣。
「小姐,前面看起來很塞,到下個回轉(zhuǎn)路口還要很久,你要不要干脆在這里下車,過馬路比較快?」
沈靜聽了,左右張望了下路況,果然車子卡在車陣?yán),動彈不得,她心念一轉(zhuǎn),二話不說,會鈔下車。
匆匆來到斑馬線前,眼看剛巧是綠燈,正要沖過去,腦海中忽然響起男友的叮嚀。
你以后過馬路小心一點(diǎn)。
她一凜。
對,她不能再這樣莽撞了,要向霆禹證明她能照顧自己,既然霆禹怕她穿越馬路太危險,她就走地下道。
一念及此,沈靜回轉(zhuǎn)身,奔下地下道。地底世界像迷宮,四面八方都有出口,方向感不好的她頓時愣在原地,不曉得該往何處去。
猶豫兩秒,她憑直覺選了個出口,爬上去探出頭看,錯了,來到孟霆禹公司斜對面,她忙再換一個出口,結(jié)果還是不對。
不知怎么回事,許是她太焦急,又或者她天生方向感奇差,連換了幾個出口,仿佛永無止盡的階梯爬得她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卻是怎么樣也到不了她想去的地方。
一股奇異的悲涼感攫住了她,她覺得自己困住了,像只孤單的土撥鼠,被遺棄在這地底深處,既可憐,復(fù)又可笑。
她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連這點(diǎn)小小事也搞不定?在地下道里迷路了?這話傳出去,恐怕會讓一票人笑死。
為何她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出口?明明霆禹的公司就在咫尺之遙,明明他就在不遠(yuǎn)的地方,為何她到不了他那里,抓不住他?
她怎會這么笨!怪不得霆禹不敢?guī)ゼ~約,她確實(shí)是迷糊鬼,確實(shí)只會拖累他。
他的人生一向有計劃,對事業(yè)野心勃勃,他需要的,是一個能跟他并肩作戰(zhàn)的伴侶,不是像她這種只會扯后腿的笨蛋!
怪不得他不想帶她去紐約,怪不得他要留她一個人在臺灣——
沈靜眼眶熱了,一顆極酸極澀的橄欖卡在喉嚨里,一股極悲極痛的浪潮在心海里涌。
她不要留在這里,她不要一個人在臺灣,她想跟他一起去,永遠(yuǎn)都跟他在一起。
「不要丟下我,霆禹,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她哽咽著自言自語,朦朧著眼,在一片渺渺茫茫中找出路!肝掖饝(yīng)你我會學(xué)著照顧自己的,我一定不會拖累你,你相信我,相信我……」
在嗓音破碎前,她總算找對了出口,她連忙抹去軟弱的淚水,吸了吸微紅的鼻子,強(qiáng)逼自己揚(yáng)起微笑,坐電梯上樓。
來到孟霆禹公司門口,她正想請柜臺找他,一個穿著迷你短裙、玉腿修長、打扮時髦的女人剛巧走出來。
她上下打量沈靜!改阏姻?」
「是!股蜢o轉(zhuǎn)向她。「可以麻煩你幫我叫他出來嗎?」
「他現(xiàn)在跟客戶開會。你是哪位?」
「我是他女朋友!股蜢o慌張地解釋!杆藥б环菸募耍沂翘氐靥嫠瓦^來的!顾〕雠Fぜ埓!缚梢月闊┠惆堰@份文件交給他嗎?我怕他開會時要用到!
高麗娜沒接過文件,明眸將沈靜整個人銳利地瞧了個仔細(xì),然后細(xì)眉一揚(yáng),薄唇一撇。
「也不怎么樣嘛!顾u。
「什么?」沈靜沒聽清。
「沒事。我是說我正好要出去,沒辦法幫你!诡D了頓,眼底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覆蝗缒阕约核瓦M(jìn)去給他吧,會議室就在那邊。」
沈靜順著高麗娜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不疑有他,感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钢x謝你,我馬上去!拐Z畢,她匆忙便往會議室去,沒注意到高麗娜嘴角不懷好意地一彎。
來到會議室門前,她透過門扉上的玻璃,一眼便看見孟霆禹正為客戶做簡報,她朝他揮揮手。
他沒看見,她急了,輕輕敲了敲玻璃,又揮揮手。
他總算注意到了,但注意到的人,不只他一個,幾乎室內(nèi)所有人都好奇地往她瞧過來。
孟霆禹臉色一沉。
她打開門,將文件袋送交至他面前,小小聲地說:「霆禹,我?guī)湍惆褕蟾婺脕砹。?br />
「什么報告?」他皺眉。
「你今天要用的報告啊。你不知道,我發(fā)現(xiàn)你忘了帶,好緊張啊,急忙從公司趕過來!
他沒答腔,接過紙袋抽出里頭的文件一瞧,表情一變!高@是我前兩天要你用碎紙機(jī)絞掉的文件,你還拿來做什么?」
「什么?」她怔住。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憶起似乎是有這么回事,當(dāng)時她接過文件,隨手往皮包里一塞,后來就忙忘了,偏巧今天把這只皮包帶出門,才鬧了這個烏龍。
「對不起,霆禹,我忘了……」道歉的言語,凋萎在唇畔,她倉皇地望著他極端不悅的神情。
「霆禹,這位小姐是誰?」某個客戶忽然朗聲開口,語氣里帶著濃濃的調(diào)侃味!甘悄闩笥褑?長得真秀氣。」
「你女朋友給你送文件來嗎?真不錯啊,對你真好!沽硪粋客戶閑閑接口。
言下之意便是:你連重要文件都忘了帶,還怎么指望你替我們顧好投資績效?
孟霆禹很明白,對這些隨手就能拋出上億資金的金主而言,投資什么商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替他們賺到更多的錢,一個不夠?qū)徤骶鞯慕灰讍T是得不到他們青睞的。
沈靜今日闖下的禍,很可能害公司丟了這幾個處心積慮經(jīng)營許久、好不容易才拉攏來的重要客戶,他怎么對得起部門其他同事?
一念及此,孟霆禹臉色鐵青!副,請大家等我一下!顾麖(qiáng)自鎮(zhèn)定地掃了眾人一眼,展臂半推半拉,將沈靜拖離會議室。
直把她推到公司門外,他才在樓梯間朝她低聲咆哮。
「你到底來做什么的?你上班也快一年了,難道不曉得人家開會開到一半闖進(jìn)來,很沒禮貌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琢四槨!肝沂桥履恪
「我拜托你,用用腦子好嗎?」他沒給她解釋的機(jī)會,雙手捧住她的頭,惡狠狠地瞪她!改阍趺炊颊f不聽。孔鍪吕鲜沁@么糊里糊涂的?你要我怎么放得下心?!」
「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霆禹,我發(fā)誓以后不會這樣了!
「以后不會了?這種話你說過幾百遍了?到現(xiàn)在還是這樣!」他厲聲怒斥,暴跳如雷。
她驚駭,說不出話來。
孟霆禹看著她怔愕的臉,看著她顫著身子,環(huán)抱著纖肩,像受驚的兔子般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他又氣,又急,又是心疼,卻也心冷。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不能一輩子,守著永遠(yuǎn)長不大的她。
胸口跳動的心,慢慢地,長上一層硬硬的繭,包裹住柔軟的肉,阻隔了溫?zé)岬难鳌?br />
「我看我們還是干脆點(diǎn),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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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后,孟霆禹整裝出發(fā),前往紐約。
沈靜趕往機(jī)場送他,在送客大廳攔住他,淚眼婆娑,哭著求他一定要回來,她會在臺灣乖乖等他。
他百般想安撫她,勸她斷了兩人情緣繼續(xù)的念頭,她卻怎么說都不聽,堅持不肯分手。
到了最后,他冷下臉,不理她。
她坐在他身畔,緊緊地揪著他臂膀,一聲又一聲,細(xì)細(xì)地啜泣,又怕他嫌煩,不敢哭得太明顯,不時以玉手掩住唇鼻,藏去嗚咽。
時光,在她極度的不安與憂傷中,冷漠地向前,終于,她再也挽不住,只得含淚目送他通關(guān)。
她執(zhí)著地追隨他的背影,不肯放棄,直到那影子遠(yuǎn)遠(yuǎn)地淡了、細(xì)了,成了一根針,扎在她心頭肉上。
鮮血,涌出。
她哭倒在地,用了好大的力量,才振作起癱軟的雙腿,攀扶著墻,踉蹌著來到機(jī)場大廳外,目送飛機(jī)起飛。
她不確定他坐在哪一架飛機(jī)上,不曉得究竟是哪只龐大如怪物的飛鳥,銜走了她心愛的人,她只是悵惘地佇立在那里,看著飛機(jī)起起落落。
從日正當(dāng)中,守到彩霞滿天,再到夜色蒼茫。
該回家了,他早離開了,就算她望斷了臺灣的天空,也望不到他。
該走了。
她像植入了語言程式的機(jī)器娃娃,一遍又一遍地自說自話,也許連自己也不明白在說什么,沉重的步履印在路上,每一個,都是心碎的線索。
心,是碎了,然而胸懷里,還顫顫地抱著一絲希望。
也許,他會打電話來,也許,他說分手只是一時氣話,也許等他氣平了、想通了,他會再回來找她。
對,她要相信,事情還未到絕望的境地,四年的情絲絕非一劍就能斬斷,那是綿密的、堅韌的,無法輕易扯開的網(wǎng)。
斷不了的。
一定斷不了。
她說服自己,熱切地盼著他捎消息來,她等在信箱前,等在電話前,等在電腦前,等在家門前。
她相信自己終會等到他的字,他的音,他的人。
她盼呀盼,等呀等,歲月碾過她的臉,踐踏她的心。
時間,在她字典里成了一個難以辨認(rèn)的符號,一個無法下定義、也看不到解釋的符號。
她恍惚地任那符號在每一樣她接觸的事物,無情地做記號。
直到某一天,她痛痛快快地大病了一場,熬過懾人的高燒后,醒來。
她神智醒了,執(zhí)著的情,也徹悟了。
她坐在地上,沈默地看著自己的身影,在月光下悠忽地晃動。
不能怕寂寞喔,沈靜,要習(xí)慣。
她靜靜地告訴自己。
因為以后,你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只有孤獨(dú)的影子,陪伴自己。
在那個月光泠泠的夜晚,在那個四下寂靜、唯聞她自己淺促呼吸的夜晚,她,忽然懂了。
原來人,并不是一天天、一年年,慢慢變老的。
是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是在自己也猝不及防的時候,乍然老去。
是這樣變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