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姐,這盒雞精是我和我先生的一點心意。”
單沛馨淡淡瞥了一眼,柜子旁邊的墻上和地上已經(jīng)堆了不少同樣顏色形狀的盒子,想必那些都是他們送的禮盒吧。
面前的這對夫妻,就算看不太清楚表情,但她就是可以感覺到程方榮散發(fā)的王八之氣,此刻大概還是用傲視的表情看她這只蟑螂。
“董事長,你想拜托我說服致淵原諒你?”她揚高細眉問,原諒兩個字還加重語氣。
程方榮立刻臭臉,指著她道:“別臭美了,要不是黛儒放棄喜歡致淵,無論我怎么勸都不回心轉(zhuǎn)意,你以為當(dāng)程家媳婦這個機會輪得到你嗎?如果你想當(dāng)不愁吃穿的少奶奶,最好對我和我老婆客氣點、孝順點,否則我還是不會讓你進門的!”
單沛馨面無表情地看向馬卉琪的方向,像是在說:你確定你父親是想跟我談?wù)剢幔?br />
馬卉琪歉然一笑,連忙拉著父親道:“爸,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你不是說你認清了哥哥很愛單姊,愿意放下成見試著接受她嗎?”
馬家苓也趕緊亡羊補牢,陪笑道:“抱歉,單小姐,我先生就是很難拉下臉,但他有口無心,你別放在心上!
程方榮用鼻子哼氣,“我還是看你不順眼,你要是想爭取我的認同,最好學(xué)學(xué)黛儒,當(dāng)個溫柔聽話體貼的女人,改一改你的性格,那我會考慮接受你。”
單沛馨臉上三條線,看著這個對她下馬威的老男人,不客氣地打他的臉,“抱歉,我沒興趣當(dāng)你家媳婦,把你自以為是的嘴臉收回去!
“給你臉你不要臉!”程方榮一秒氣炸。
單沛馨聞言哂笑,“是誰不要臉,你這是來結(jié)仇的吧!
馬卉琪和馬家苓連忙一左一右將程方榮往后拉,一邊勸著。
“爸,冷靜!”
“老公,息怒!”
單沛馨深深覺得對程方榮根本不必客氣,這個人就是有毛病,她決定從心而為,直言罵道:“不覺得好笑嗎?你要修補跟你兒子的感情,就憑你這種態(tài)度,只想靠別人幫你解決問題,還仗著自己是長輩高高在上,卻不反省自己的問題,自私自利到極點,誰嫁進你家就是衰,無端牽扯進你們父子的問題,如果你覺得道歉會要了你的命和尊嚴,那這件事情就不用談了,現(xiàn)在就給我出去!”
程方榮額冒青筋,“你才別自以為是了!”
“我看你似乎挺喜歡找我吵架的,你要是真的想解決問題,就該好好跟人討論,但你不是啊,你根本聽不懂人話!”單沛馨聳肩,“對你,我無話可說。”
程方榮氣得呼吸急促,女兒和老婆連忙將他拉到一旁安慰,竊竊私語,章黛儒也加入勸說的行列。
單沛馨在病床上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十幾分鐘后,程方榮隱忍著怒氣的走回病床邊,咬牙切齒地道:“既然你這么有意見,那你最好給出一個有建設(shè)性的答案,不然就是欠我罵!”
單沛馨皮笑肉不笑地道:“嗯哼,你聽仔細了,我的建議是,你最好從今天開始學(xué)習(xí)尊重宋致淵,你們是平等的,不要當(dāng)自己是皇帝,要別人把你的話當(dāng)圣旨,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只有你承認過去的錯誤,從今天開始尊重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而不是用你的價值觀批判他,逼他聽從你的安排,你讓他決定自己的人生,而且在他需要支持時支持他,你們才有和好的可能!彼D了一下,又補充道:“當(dāng)然,不是百分之百可行。”
程方榮橫眉怒目,“那你不就在說廢話!”
單沛馨感到好笑,“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會成功的事情,何況你們不和這么多年了,我的意見聽不聽得進去隨你啦!”
她的笑臉太刺眼,程方榮拳頭握緊,牙幾乎要咬碎,這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你們在干么?!”宋致淵手上提著行李袋,看到他們圍著單沛馨,他面色變得凝重,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介入他們之間,擋在單沛馨前面。
馬卉琪連忙解釋道:“哥,沒事,我們只是和單姊聊個天而已。”
宋致淵沒忽略父親的表情還帶著怒意,神色又沉冷了幾分,“我看不是單純聊天,之前我就說過,要進入病房就得尊重病人,既然你們是來找碴的,就給我滾出去!”
單沛馨怕場面太難堪馬卉琪會難過,開口道:“致淵,我沒事,真的只是聊天!
宋致淵回頭看著她,不是很相信的再次問道:“馨馨,真的沒事?”
“嗯。”她回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程方榮冷哼一聲,轉(zhuǎn)頭離開。
“老公!”馬家苓錯愕地看他就這么走出去,趕緊對單沛馨微微鞠躬,“抱歉,打擾你了!比酉逻@句話后,她趕忙追了出去。
馬卉琪小心翼翼地看著哥哥的表情,拉著章黛儒,幫忙說話,“哥,黛儒向單姊道歉了!
“嗯。”宋致淵不冷不熱地應(yīng)聲,沒有多余的表示。
章黛儒對馬卉琪搖搖頭,“能親自跟單經(jīng)理道歉已經(jīng)很滿足了,其他我不奢望,小琪,謝謝你!
馬卉琪又看了哥哥一眼,說道:“我明天還會再來探望單姊的!
宋致淵頷首,淡淡地道:“回家路上小心!
馬卉琪勉強擠出笑,帶著章黛儒離開病房。
病房內(nèi)剩下單沛馨和宋致淵兩人,宋致淵坐到病床邊,伸手撫摸她的發(fā)和臉蛋,“有什么委屈要跟我說。”
“真的沒事啦,我的眼鏡勒?”
他從行李袋拿出她的眼鏡替她戴上,她眼前一片清明,清楚看見他面色樵悴,兩頰微陷,不只有胡碴,頭發(fā)還白了幾根,沒戴眼鏡時像隔層紗,只覺得他有點瘦,視線清晰才知道他的模樣多讓人心疼。
她不禁鼻酸,“真是的,把自己搞成這樣,都不帥了,要好好吃飯知道嗎?”宋致淵微微一笑,望著她的眸中充滿柔情,“我知道了!
“不是知道了,是一定要做到!彼了谎。
“是是!彼h首,從她的行李袋又拿出一個東西,“你吩咐要拿的我都拿了,這是什么?”
她看向他手里拿著的玻璃瓶,粉紅色的水里有像結(jié)晶的東西,她印象自己有把瓶塞打開,大概他怕帶過來水會倒,又把瓶塞塞了回去。
一想到他為她樵悴,分手禮物這四個字就不忍說出口,她別開眼,巧妙回道:“秘密!
他唇角微勾,“這么神秘?”
“幫我把里面的水倒掉好不好?”她拜托道,瓶子里的晶體已經(jīng)長得快有瓶子一半高了,不能再長了。
“好!彼沃聹Y去浴室?guī)退哑孔永锏乃沟簦瑢⑵孔舆給她。
沒了有顏色的水,里面的粉紅晶體露了出來,像水晶一樣透明漂亮,她滿意地捧在掌心里觀賞。
他伸手揉著她的發(fā)心,“醫(yī)師說了,你最好休養(yǎng)半年以上,我希望你工作就暫時別做了,嗯?”
單沛馨點點頭,其實她也是這么打算的,“我再找時間遞出辭呈!
“你好好休息,我?guī)湍闾幚磙o呈的事情就好。”
“嗯,好!彼龥]有異議。
宋致淵拿出筆電放在病床邊,低著頭專注敲打鍵盤,單沛馨靜靜凝視著他,用視線描繪他的輪廓,烙印在心里,感覺酸甜苦辣皆有,拿著瓶子的手微微一緊。雖然想要好好的道別,但是每看他一眼,對他的愛意就撕裂著她。
就算下定了決心,但她果然還是很不想跟他分開……
隔日,單沛馨吃完早餐后,就讓宋致淵扶她進病房內(nèi)的浴室洗澡,換了一套有氣質(zhì)的碎花洋裝,頭發(fā)也仔細吹過,希望母親能看到她有精神的樣子。
不過沒想到她先等到的是宋致淵的外公外婆。
他們一來就關(guān)切地圍著她嘰嘰喳喳——
“昨晚看到阿淵傳訊息說你醒來,我和老伴好高興!蓖馄藕吞@地道,提高手中的保溫瓶,“這是中藥,補身體的。”
單沛馨客氣點頭,“謝謝!
外公笑咪咪地道:“這中藥可是早上特地熬的,趁熱喝吧!
外婆積極地再提議,“馨馨,出院可以考慮來我們家住,我?guī)湍阊a身體。”
她對他們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不用這么麻煩……”
外婆不認同地道:“說什么客套話,阿淵可是跟我們說過想娶你,既然以后是自家人,干么這么客氣。”
宋致淵不悅地插嘴道:“外婆,這是我們私下聊的,我不是說過暫時不能講嗎?”
“唉唷,抱歉,忘了!蓖馄叛谧旌呛切,對著單沛馨又道:“馨馨,別緊張,又不是現(xiàn)在就要你嫁!
宋致淵無奈地再喊,“外婆!”
“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年輕人就是害羞!蓖馄判Φ煤軙崦。
外公中氣十足地幫腔道:“有什么好不能說的,我們阿淵這么好,這樣沒日沒夜地照顧馨馨,我們想換班照顧都不肯,這么癡情的男人擺在眼前,馨馨怎么可能沒被打動。”
單沛馨聞言更加慚愧了,“我……我很謝謝致淵這么照顧我……”
她話還沒說完,外婆便一把握住她的手,真誠地道:“馨馨,上次是我和老伴沒顧慮到你的心情,給我一個機會彌補,來我們家住吧!
“是啊,讓我們彌補你。”外公附和。
看兩老這么低聲下氣,單沛馨嘆了口氣,“是我該說對不起,那時候是我失態(tài)了,我真的沒生氣,我只是……有點難以接受!
外婆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苦衷。”
外公在一旁默默點頭。
單沛馨明白他們話中隱晦的含意,他們依然堅定著要復(fù)仇。
她垂下眼眸,半晌,抬起眼道:“我可以理解,沒有誰必須要原諒誰,我能想像你們當(dāng)年有多失望有多痛,這份恨就有多深……”她停頓了一下,續(xù)道:“但致淵是你們唯一的外孫,是你們最摯愛的人,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還重要,可以讓他自己決定該怎么做嗎?”
宋致淵怔怔地凝視著她,情緒洶涌。
外公外婆剎那間失去笑容,外婆抽冋戶,隱忍情緒道:“我只是希望壞人能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種話,但我和你們一樣也很心疼致淵,不管他要復(fù)仇也好,不要復(fù)仇也罷,我只是希望那是打從他心底真正的選擇,不會為此后悔,也不會痛苦!彼⑽⒕瞎,拜托道:“可以嗎?”
外公外婆皆沉默不語,單沛馨的頭也始終低著。
兩邊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宋致淵握緊了拳頭,縱然為難,仍然說道:“外公外婆,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談,我送你們回去吧!
外公外婆沒再多說什么,但表情顯得復(fù)雜。
見狀,宋致淵將他們帶了出去。
單沛馨抬起頭,怔怔地望著門口,半晌后又嘆了口氣。
好好的氣氛被她搞砸了……
十幾分鐘后,病房門又被推開。
她訝異地抬眼,“怎么這么快……”話說到一半,她聲音卡住,她看著一個婦人提著保溫袋出現(xiàn)在門口,驚喜地喊道:“媽!”
楊芝英走到病床邊,凌厲的上下審視著女兒,正常單沛馨緊張局促的想著母親是否又要叨念時,她慢悠悠地說了一句,“瘦了!
她一愣后,緊張感消散,噗哺笑出聲。
“你這孩子,有什么好笑的?”楊芝英皺眉。
“沒什么,只是好久不見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楊芝英坐到椅子上,注意到柜子旁疊著一堆雞精禮盒,柜子上還放著保溫瓶,猶豫著保溫袋里的東西不知道要不要拿出來。
“媽,你帶了什么過來?”
楊芝英回過神來,“我昨天很忙,只準備了鮪魚三明治和水果!
她不意外,母親以往都是這樣,因為很忙,所以早午餐都隨便準備,但連這一點小事,現(xiàn)在想起來都格外的鼻酸和懷念。
“我要吃!
楊芝英有點意外,女兒以往都挺嫌棄她很隨便的廚藝,她也清楚自己準備的不是三明治,就是把剩菜做成炒面或炒飯,因為是大雜燴,味道總是出奇。
她將三明治和切好的蘋果拿出來,見女兒沒有一句怨言的吃了起來,她的眼眶有點熱熱的。
女兒似乎改變了……
吃著母親帶來的食物,那熟悉的味道讓單沛馨很想哭,前生她落魄后,母親依然每天為她準備吃的。
若說昨天對離開這里有點猶豫,此刻,回家的心情變得強烈和篤定。
她哽咽地道:“媽,我不想待在臺北了,想回桃圔的家生活。”
楊芝英雖然不知道女兒來臺北生活后經(jīng)歷了什么,但她看得出來女兒像倦鳥,想回巢,她不舍地道:“好,我會帶你回家!
宋致淵回到病房后,看見的是她們母女倆和樂融融的場景,不禁微微一笑。
楊芝英對宋致淵也相當(dāng)滿意,他不只長得一表人才,有禮貌,人還特別貼心,會替長輩倒茶、搬椅子和買便當(dāng)。
得知女兒還得住院幾天,她打去清潔公司請假。
當(dāng)天她也見到女兒男友的妹妹,性格溫柔,嘴又甜,男方家庭的家教都很好。
但她仍感覺得出來女兒似乎悶悶不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