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芍藥的擔憂是多余的,戚文懷看起來好似不認得她,淡淡掃了她一眼便走進來,可是經(jīng)過她身邊時,他突然停下腳步,彎下身從地上拾起一個荷包。
“這是姑娘的嗎?”他將荷包遞到她面前。
芍藥下意識的抬頭看他一眼,道了聲謝謝,接過荷包,然后若無其事的走出玉寶閣,上了停放在外面的馬車,王嬤嬤跟在后面坐上馬車。
當馬車緩緩前進,芍藥打開手上的荷包,果然從中取出一張字條。
王嬤嬤見了嚇了一跳,可是一句話也沒說,靜待芍藥看分明。
看完字條,芍藥放回荷包,仔細收好,隨即閉上雙眸。
王嬤嬤看得出來芍藥不是閉目養(yǎng)神,而是在沉思,顯然那張字條送了很重要的消息給她,于是忍不住問:“姑娘認識剛剛那位公子?”
“在承恩寺的后山,就是他出手相救。”
“他給姑娘遞了什么話?”
“他給了一個地名!
“地名?”
“是啊,我想不明白,只能等哥哥去瞧過了,才能知道他的用意!
略微一頓,王嬤嬤不安的問:“那位公子會不會對姑娘不利?”
“我看他沒有惡意!闭媸瞧婀郑缇褪θ说男湃,可是,為何她的心如此確定他不是壞人?只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嗎?不,也許更早,當她在打鐵鋪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不是壞人。
他渾身散發(fā)著貴氣,可是,刻在她腦海的影像卻是夏日艷陽都化不去的冷冽,教靠近他的人都不由得心生顫栗,正因如此,她反而覺得他不是壞人。
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她很好奇,兩次巧遇,當他只是能遠觀的高山峻嶺,可是在她面臨生死關頭之時,卻得他出手相救,原來,他真是那個坐在駿馬上的英雄……難道他送來這張字條也是為了幫她?不,為何他要幫她?他們并不清楚對方底細,他如何幫她?還有,他又如何得知今日她會來玉寶閣?
許多疑問掠過心頭,她第一次覺得心亂如麻,她能夠相信此人嗎?他是誰?他用意何在?
“姑娘不清楚他的底細,還是當心一點。”王嬤嬤總覺得不放心。
芍藥終于張開眼睛,輕柔一笑!巴鯆邒邉e擔心,我自有分寸!
“我要見王爺!
“王爺有令,今晚不見任何人!
“我今晚就是要見到王爺,你讓開!”
“請烏側妃見諒,卑職奉王爺之命,未得王爺之令,任何人不準踏進書房。”
“我知道王爺在書房,你進去告訴王爺,我今日一定要見王爺。”
“王爺不準任何人踏進書房,也包括卑職在內(nèi)。”
“王爺……王爺……王爺……”
女人尖銳的聲音在夜里格外刺耳,戚文懷卻無動于衷,專注畫著桃花圖。打鐵鋪外有一棵桃花樹,那日,桃花開得正恣意,可是,卻奪不去那道倩影的風采。
書房外面終于回復平靜,書房里面卻有人按捺不住的出聲了。
“四哥真是了不起,連小花園池塘的青蛙都被她吵得呱呱叫,你竟然可以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唯一與書房后面小花園相通的小門打開來,戚文燁走進來。
除了嚴冬,小花園池塘的青蛙天天都會呱呱叫。戚文懷懶得糾正他,只道:“最近你來得未免太勤了!
“我很小心,還有侍衛(wèi)幫忙留意,不至于教人跟著我到這兒,況且,宮里那兩位根本沒將我放在眼里,豈會浪費心思派人跟著我?”戚文燁自嘲一笑,別說他瘋瘋顛顛,構成不了威脅,就說朝堂上的勢力,一個支持者都找不到,何苦盯著他?
“不要太輕視敵人,真以為你在做的事沒有人發(fā)現(xiàn)嗎?”
“這一點我倒有信心,絕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的遠大目標!
“我不就發(fā)現(xiàn)了!
“我在四哥面前不曾遮掩。”
“總之,還是當心一點,皇子的身分就是引人注意!
“是是是,沒事我絕對不會來這兒找罵挨!
戚文懷微微挑起眉!坝惺?”
“我今日是專程來給四哥送畫的!逼菸臒顚⒉卦谏砗蟮挠沂稚斐鰜,手上有一幅畫卷,不過,他不急于將畫卷展開來,而是期待的看著戚文懷。四哥擅丹青,見到名畫就像孩子見到了糖葫蘆,總是歡喜不已,但四哥年歲漸長后也越發(fā)深沉,他已很久沒見他開心的笑了。
“怎么突然想送我畫?”
過了一會兒,不見戚文懷情緒有一絲絲波動,戚文燁覺得很掃興,撇了撇嘴,將畫卷放在書案上!八母绮皇窍矚g沈吟嘯的畫嗎?”
沈吟嘯是先皇御用的畫師,他的畫作很少,除了皇家,就幾個親近的朋友能得到他的畫作。當今皇上登基不久后他就病逝了,從此他的畫作更成了無價之寶,市場上漫天叫價,可是未曾見到有人拿出來販售。這也不難理解,若非極富極貴,如何取得他的畫?當然也不會有人拿出來換銀子。
“你怎么會有沈吟嘯的畫?”老六就愛銀子,不愛附庸風雅,父皇賞給他的東西絕對不會有墨寶名畫。
“你絕對不會想到——”戚文燁故弄玄虛的拉長尾音,聲音轉為低沉!皬奈业漠斾伒脕淼摹!
“當鋪?”戚文懷半信半疑的展開畫卷,一眼他就確信這是沈吟嘯的真跡。
終于瞧見戚文懷面露驚色,戚文燁得意洋洋的笑了,總算見到你變臉了吧。
“見到的時候,我驚嚇得難以言語,怎會有人將沈吟嘯的畫作拿來典當?可是想想也不奇怪,山窮水盡了還有什么不能典當。”
“是誰拿來當鋪典當?”
戚文燁瞬間散發(fā)著八卦的光彩!耙粋叫苗子喬的人,我挺好奇,就查了一下他的底細,他的妹子竟是永昌侯的妾室!
戚文懷若有所思的眉一挑,前些天邵武就向他提過,苗子喬去了聚寶齋,這事不難理解,養(yǎng)了那么嬌貴的外室,花用能少得了嗎?他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從妻子那兒拿不到銀子,也只能典當東西,可是他沒想到,苗子喬典當?shù)木故巧蛞鲊[的畫,不過,為何他會有沈吟嘯的畫?以他的身分,絕對拿不到沈吟嘯的畫,永昌侯倒有可能……但永昌侯怎么舍得將沈吟嘯的畫送給一個妾室的兄長?
戚文燁不解的搖搖頭!斑@個苗子喬也不知想什么,竟將沈吟嘯的畫拿來典當!”
“八成急著用銀子。”
“永昌侯最喜歡沈吟嘯的畫,苗子喬若有這么一幅畫,還不如賣給永昌侯,說不定還可以得到一個更好的價錢……不對,這太丟臉了,若不是永昌侯,苗子喬哪能在京城混得有聲有色?再怎么缺銀子,他也應該將這幅畫送給永昌侯!
戚文懷只聽進第一句話!坝啦钕矚g沈吟嘯的畫?”
“是啊,京城的達官顯貴都知道永昌侯喜歡沈吟嘯的畫,就是父皇也知道,還賞了一幅沈吟嘯的畫給永昌侯……說不定沈吟嘯有一半的畫都在永昌侯手上。”戚文燁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咯咯咯的笑了!坝啦钊糁烂缱訂虒⑸蛞鲊[的畫拿去當鋪典當,他會不會氣得暈厥?”
戚文懷已經(jīng)敏銳的嗅到不對勁,若是永昌侯喜歡沈吟嘯的畫,就不可能將畫送給苗氏,可是,這幅畫很有可能是永昌侯的,苗子喬不可能闖入永昌侯府盜畫,所以必定是苗氏送到他手上的,不過,苗氏又是如何取得這幅畫?永昌侯如此喜愛沈吟嘯的畫,畫不見了,怎可能毫無所覺?
戚文懷暫且擱下紛亂的思緒,交代道:“這幅畫你留著,別流出去!
“我送給四哥了!
“這畫可不是有銀子就買得到的。”
“所以我才送給四哥,更顯得四哥對我有多么重要!
戚文懷笑了。“我都不知道你如此善于拍馬屁!
“我還不是為了搏四哥一笑!
“這幅畫就先擱在我這兒!
“下次我再來,四哥不會嘮叨了吧。”
“我還是一樣那句話,沒事別當我這兒是后院!
“我的后院哪能與四哥這兒比呢?后院只有胭脂味,沒有墨香!
“王爺,邵武回來了!
戚邵閻的聲音傳了進來,這會兒戚文燁也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了,一個轉身,就從通往小花園的小門溜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戚邵武推門而入,走到戚文懷身側,低聲道:“在承恩寺保護那位姑娘的高手也在暗中調查苗子喬,如今他還搭上聚寶齋的二掌柜!
戚文懷饒富興味的挑起眉!按钌暇蹖汖S的二掌柜?”
“他顯然發(fā)現(xiàn)苗子喬去了聚寶齋!
“他應該想知道苗子喬去聚寶齋典當了什么。”戚文懷讓高成將書案上的桃花圖取走,換上一張宣紙,再次執(zhí)筆蘸墨揮灑。
約莫一刻鐘,一幅與沈吟嘯一模一樣的畫出現(xiàn)在眼前,高成在一旁看得兩眼發(fā)直,雖然知道自家王爺善于丹青,可萬萬沒想到還是個制造贗品的高手。
“王爺?shù)漠嬆贸鋈ベu,不知道有沒有人可以瞧出真假?”
“若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來了,就不知道她是否是行家?”一個丫鬟可以分辨出真假畫嗎?不知為何,他覺得她看得出來,除非她沒見過沈吟嘯的畫。不過,她能否看出來并不重要,他只是想藉此遞個消息給她,至于能夠給她多少幫助,這就要靠她自個兒了……他很好奇,接下來她會怎么做?
芍藥站在書案后面,看著書案上的畫,旁邊還有一張字條——
你可知道沈吟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