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土地不是用一筆一筆的算,是一座山頭又一座山頭這樣數(shù)的。
由南到北,最興旺的時候真的是日進斗金,錢是一畚箕一畚箕的裝進錢袋,由錢莊派專人押送進銀行的。
這樣的家庭也很用力在幾代之內(nèi)發(fā)揮坐吃山空的金科玉律,俗語說三代才懂吃穿,他們?nèi)韵碌拐娴陌咽骋伦⌒醒芯康梅浅M笍,金錢是最不重要的東西,因為多到拿來送人都不會心疼的地步。
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好日子終是有過到盡頭的一天,那一天到來,葉家的財產(chǎn)被搬空,就孤苦伶仃的剩下一幢山里面的民宿,這間民宿還是祖宗以前閑極無聊買下來養(yǎng)蚊子的。
葉家父母自然不懂生財之道,就算已經(jīng)窮得可以當乞丐去了,夫妻倆還是逍遙散人,對于被貶到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來沒有半點危機意識,依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覺得鄉(xiāng)下生活有別于繁華都市,反正還有一間那么大的房子可以住,天塌下來也不用擔心,直到討債集團逼到眼前才相偕逃之夭夭,這一逃,像在人間蒸發(fā)似的,連一通最起碼的電話都沒有打回來過。
以前被他們捧在手掌心的女兒也不管他們死活了。
有這種任性的父母,至于被他們用珍珠寶貝養(yǎng)大的葉芳菲就不用提了,要她選擇,她寧可用自己先天的大好條件找個金龜婿嫁人也不要像苦守寒窯的王寶釧,亂沒氣質(zhì)的過死老百姓的生活。
當葉芳菲任性的往外走,已經(jīng)很久沒響過的柜臺服務(wù)客鈴竟在這時候叮咚、叮咚的響了起來。
葉今夏一個箭步就往柜臺跑,不再管她。
“歡……歡迎光臨!”
連忙鞠躬歡迎,壓下微喘,再抬頭,眼前是個老式的老人家,戴著呢帽,西裝筆挺。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就算一個客人民宿也絕對是以客為尊,絕對會讓客人感受到無微不至的服務(wù)。
她趕快把身子挪進柜臺里,希望自己不整的服裝對方?jīng)]看到最好。當然啦,這絕對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先生您好,歡迎光臨鄉(xiāng)野民宿,就您一位嗎?”
老人有張撲克牌臉,聲沉沉!拔壹抑魅艘柽@里避一下雨。”
“呃,可以,沒問題!睕]問題、沒問題,要擺出最佳的態(tài)度來。
“給我最頂級的房間!崩先诉有要求。
“有,我們有最好的房間,一定能讓您滿意,您要是有任何需要,只要吩咐下來就可以了!庇晏毂苡觊_房間,這老人家的家人肯定身體欠安,才需要這么費周章的找地方休息。
是了,既然這樣,她更要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藝拿出來,盡量做到賓至如歸才好。
好不容易上門的客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老人點頭,拿出一張信用卡,然后又冒雨走了出去。
“哇塞,是無限卡!比~芳菲眼睛整個發(fā)亮。沒有金額上限的信用卡,這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
倒是葉今夏面不改色,很快辦妥手續(xù),抓起有著民宿標志的大黑傘準備去執(zhí)行泊車小弟的工作。
病人最需要人手了。
她當然不可能寄望葉芳菲出手幫襯。
果然,葉大姊也不想讓自己真的淪為女工,不過會冒大雨上山而必須進民宿躲雨的會是什么樣的人,她倒要看看。
葉今夏才走進大雨中,赫然看見三臺黑頭車并排在植滿冷松的庭園前,好大的派頭。
這種黑頭車絕對不屬于法拉利或是凱迪拉克那種拉風似的車,是有歷史,悠久的,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那種車,即使在大雨的刷洗下,也閃爍著一種名貴車款無法替代的光華。
一個男人下車了,老人撐的傘立刻趨近,真是有夠貼心的服務(wù)。
男人身穿黑色背心、米色襯衫、黑長褲,手拄一根黑黝黝的拐杖。
其他兩輛車里下來的人紛紛也打起傘,葉今夏眼花的看著兩男四女訓(xùn)練有素的走到男人身后,一時間,中庭里開起了無數(shù)傘花。
老人驅(qū)趕的揮了揮手,要后面的人保持距離,果然那些人也很快的往后退了好幾個大步。
男人起步走,后面的人們才跟著走。
好大排場,被人簇擁著,仿佛他是國王。
葉今夏這毫無英雄用武之地的泊車小妹被扔在最后面,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她不解的點點頰,看那男人站得筆直,不大像病人。
一行八人,不包括司機浩浩蕩蕩進了民宿大廳。
“咦,柜臺小妹呢?”撲克牌臉老人有些不悅的看著空蕩蕩的柜臺。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啦。”要從很多巨人的身邊展現(xiàn)自己的存在,有點不容易。
趕緊把雨傘往一旁擺好,穿過人墻,赫,又被嚇一跳。
梭巡了眼過去,一個個的俊男美女,在這些人面前,她就像發(fā)育不全的侏儒。
還好還好,他們家溪淚也不比人差,即使這些人真的出類拔萃,看過之后魂也回得很快就是了。
比較特別的是那帶頭的男人,明明被墨鏡遮去大把的臉,只能看見刀鑿般的下巴,她敬畏個什么勁?
“房間在哪里?趕快帶路!”發(fā)言人撲克臉可沒膽子讓老板癡等。
“請跟我來。”不敢多想,她連忙把自己的“專業(yè)形象”表現(xiàn)出來,頭也不回的踏上檜木回廊。
頓時,D當一聲響。
她的水桶!誰踢到了?
“這是什么玩意G”有個女聲尖叫。
速轉(zhuǎn)回頭,“真抱歉,我馬上收起來。”快手快腳,清除障礙物,再抬頭,對上好幾道評估的眼光,談不上冷熱,但帶著狗眼看人低的味道。
葉今夏繼續(xù)領(lǐng)頭往前,低低的聲音卻還是傳進她耳中。
“干么挑這么破爛的民宿,不是有五星級的飯店嗎?”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講那么大聲,她耳朵又沒壞。
“就說榮總管沒眼光咩。”
“連個中央空調(diào)都沒有,這樣的飯店居然沒倒!
涼颼颼的冷言冷語把民宿嫌棄得沒一塊好。
葉今夏不知道哪里犯著這些娘子軍,她們看起來很不高興,態(tài)度也不友善,一堆的冷艷冰山。
“你們幾個出門在外也太沒規(guī)矩了!”老人斥聲。
他可是深知大老板的脾氣,這些沒大沒小的小女生一下會有苦頭吃的了。
效果不大,幾位妖嬈裝扮的女人朝著他做鬼臉。
老人做了個天作孽尤可為,自作虐不可活的表情。
“今天帶出來的人是誰挑的?”
男人講話,不動神色,不見聲波高低,卻讓剛剛還大放厥詞的少女們個個垂下了臉,個個乖得像哈巴狗,沒人敢再吱一聲。
哇,開了眼界。
“爺,小女生本來就聒噪。”
“你挑的人?”
“是……姚聲!
“是嗎?連個人都不會挑,沒有眼光,回去叫他走路!”
“是~~”唉,又保不住了。
“這幾個誰跟誰也打發(fā)走!”株連九族的事情還沒完。
“是!崩峡偣芤荒樆覕
“什么?叫我們走,我們就得走嗎?我們是什么身份,老頭子,你說給那個瞎子聽!”冰山四姝一個個可都是有來頭,被人家像狗一樣的趕走,回去……怎么交代?
“她是誰?”男人面無表情,嗓門更淡。
“爺,她是三老板送過來服侍您的……香女。”
“是嗎?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連點小事都不懂,打電話給三老板,明年度的契約叫他另外找別家公司,我沒空理他!
“是……”夭壽喔,這下倒楣的不只個位數(shù),是要哀鴻遍野了。
他家的爺非常的與眾不同,不只上意難測、喜怒無常,在商場更是鐵腕掠奪,沒有人情可言,許多大老板紛紛把酒店女人還是自家女兒、女伴往他這里送,巴望用美人計替自己爭取利益,不過下場實在都不怎么美好。
葉今夏張大嘴看著一切。事情發(fā)生太快,怎么突然就遽起直下,變成了炒魷魚大會?
“你還發(fā)呆?趕快帶路!”榮三怒瞪她。
真是不機靈的女孩!
葉今夏看著四個垂頭喪氣被驅(qū)逐的女人,忍不住要說:“我說,她們做錯了什么嗎?就幾句話而已,這樣很沒度量耶!
“你A啪說什么?”薩剛怔了下。
見她竟然不知死活的想替那四個花瓶諍言,榮三不禁喝道:“小丫頭,不關(guān)你的事最好別管!”
“我沒有要管,只是沒有那么嚴重嘛!
她話說完,幾個隨扈莫不倒抽一口氣。少爺向來說一是一,絕不輕易打折,之前敢跟他抗衡的人如今不知道落魄在哪條街口,這柜臺小妹是跟誰借的膽子?
“不要緊,讓她說!彼故窍肼犅犓苷f出什么驚天動地的道理出來。
此刻,也許是離開了包圍他的陰沉氣候,古老宅子有著令人放松的檜木氣味,他決定不跟這小女孩計較。
榮三不敢喘氣。他們家的爺已經(jīng)夠難捉摸,小女孩,你要不要好自為之G
“我是覺得只要是人都嘛會犯錯,犯錯改過就好了,你把她們趕走,外面雨下那么大,她們會很可憐的,剛才你罵也罵過了,大人大量就好啦!
“是嗎?你很容易原諒得罪你的人?”他煞有其事的問。
“我好像沒有這種煩惱,我啊,家里常常這里壞掉、那里要修就夠我傷腦筋的了,人的事情我比較少去想說!彼趺锤腿苏驹谧叩郎显捚鸺页砹耍皇窃摽炜彀芽腿怂瓦M房間才對?
“你叫什么名字?”薩剛雙掌握著拐杖頭,一點也沒有剛才斥退人的無情。
“今夏,我叫葉今夏。”
“你覺得我脾氣很差?”
他的話一出口,感覺站在他身后的人目光又兇狠了起來。
干么啊,她什么都還沒說,他們緊張什么?這樣緊迫盯人,她講話很容易打結(jié)的。
她拍拍薩剛蓋在杖上的手背,輕描又淡寫的說,“我能理解,像我很多天只能吃白飯拌豬油的時候,我也會生氣。”
當她的手拍上薩剛手背時渾然沒有察覺對方僵硬了下的瞬間,更不會看到一行人瞠目結(jié)舌的精彩表情。
她神情自若。“你是生病的人,不要站太久,還是趕快進房間休息吧!
“我是生病的人?誰說的?”他自諷的問。
榮三的臉又灰過一層!盃,我沒這么說……”
幸好葉今夏適時解圍,她全然不知道剛剛驟起的風暴就在瞬間偃旗息鼓!拔易约合氲模旄疫M來吧,外面很冷的!
“你自己想的?”薩剛淡笑,不過那撇嘴的模樣卻很可怖,慶幸的是葉今夏沒看到,因為她正忙著帶路。
他的表情沒有嚇壞她,卻驚嚇了跟在他身邊的人。
老天,他們寧可薩剛大發(fā)脾氣也不想看到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