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于刺眼的晨曦映照在她白皙的臉龐上，讓她忍不住瞇起眼，卻仍是看見了一個與林靖風(fēng)年齡相當(dāng)?shù)呐硕鬃陂T口睡著了，臉上還有清楚的淚痕。
她回頭，觸及他森冷的目光。
昨夜的鈴聲來自誰，以及眼前女人的身分，她心里大概有了譜，「阿風(fēng)，她——」
「阿黎，你能多留一天嗎？」他握住她的手。
「但是她——」
「不用管她！」
他驟起的音量將女人自睡夢中喚醒，她睜開了眼，與他四目相對。
一抹欣慰神色涌上她眉間，眼淚也在同時放肆奔流�！赴L(fēng)……」
林靖風(fēng)深吸一口氣，拉著黎詩雨想走回屋內(nèi)，女人立刻站起身，卻因?yàn)槎鬃^久，踩著高跟鞋的雙腿不聽使喚，一個踉蹌，便往前一倒。
「小心！」黎詩雨想扶住她，卻為時已晚。，
「痛！」女人跌坐在地，痛苦得皺起眉頭。
林靖風(fēng)無聲走向她，蹲在她身前檢視，并小心翼翼為她脫下高跟鞋。
「她扭傷了，我去弄點(diǎn)冰塊，先讓她冰敷�！箍粗[脹的腳踝，黎詩雨連忙往屋內(nèi)走去。
女人倒抽了一口氣，痛苦嘆息了一聲。
「很痛嗎？」他的神色依然凝重。
「本來應(yīng)該很痛……」女人扭曲的面容多了一抹笑，「但再看到你……就復(fù)有那么痛了�！�
「多余的話就不要說了，蕭憶真�！�
「那不是多余的話，是——」
語未畢，黎詩雨拿著一袋冰塊，用毛巾包著，從屋里走了出來。她蹲下身，輕輕將毛巾覆在蕭憶真腫脹的腳踝上。
「你是……」蕭憶真看著她，眼里有一絲落寞。
黎詩雨還來不及回答，林靖風(fēng)先開了口：「她是我女朋友�！�
「女朋——」蕭憶真露出苦澀笑容。
「現(xiàn)在不是介紹彼此的時候�！估柙娪甏驍嗨麄冎g山雨欲來的情緒，「得先送她去醫(yī)院�！�
聽進(jìn)黎詩雨的話，林靖風(fēng)稍稍恢復(fù)理智，「阿黎，你會開車嗎？」
「喔，我會�！�
「幫我個忙�！顾麑④囪�匙遞給黎詩雨，「到地下二樓1025號車位，把車開到一樓，我送她去醫(yī)院�！�
「好�！�
在醫(yī)院照過X光，做了仔細(xì)的檢查后，蕭憶真踝關(guān)節(jié)的韌帶扭傷，雖然沒有大礙，但仍需要一段時間靜養(yǎng)恢復(fù)。
黎詩雨幫忙領(lǐng)完藥，到候診區(qū)與兩人會合，向蕭憶真交代所有的藥該如何使用以后，她對兩人揮揮手，說：「那么，我先離開了。阿風(fēng)，你好好照顧她�！�
「阿黎……」林靖風(fēng)站起身，不希望她離開。
他依依不舍的神情，看在蕭憶真眼里，很是刺眼。
「你需要和她談?wù)��！?br />
「那我們……」
「我們會再見面的�！顾恍Γ仡^對蕭憶真點(diǎn)了個頭，轉(zhuǎn)身離開。
林靖風(fēng)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成為模糊的線條，消失在人群之中，才回過頭，冷漠地對蕭憶真問了一句：「要叫她來接你嗎？」
「誰？」
「我今年才三十三歲，沒有老年癡呆�！顾荒槼爸S，「你別當(dāng)我什么都不記得�！�
「她結(jié)婚了。」
林靖風(fēng)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結(jié)婚？」
「是啊，她選了個男人�！故拺浾婵嘈�。
「所以，你是想通知我，后補(bǔ)可以代替正取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故拺浾嫖兆∷氖�，「那時候我并沒有騙你�！�
「不要說沒意義的話�！顾﹂_她，「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是想——」
「蕭憶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你回家。如果你不需要，我就到醫(yī)院門口幫你叫出租車。」
蕭憶真嘆了一口氣，說出了住址。
「在這里等我�！�
林靖風(fēng)頭也不回地往停車場走去，留下她獨(dú)自坐在漫著刺鼻藥水味的診區(qū)，空氣中靜默的高壓，一直持續(xù)到她上車以后。
車窗外閃過的一景一物他們曾經(jīng)一起走過，他望著前方，卻無法阻止思緒回到更早之前……
年輕人之間的友誼是很容易建立的吧？
一罐啤酒、幾句對夢想的吶喊，就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那一年，他們大四。
期末考完，季詠若按照慣例辦了簡單的聚會，好讓大家釋放整學(xué)期累積的壓力，也順便聯(lián)絡(luò)感情。
初遇蕭憶真時，他們一起去了淺水灣，對著滾滾浪濤談心、喝啤酒、吃點(diǎn)心。
每個人都玩得很開心，只有簫憶真坐在不遠(yuǎn)處的石頭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遠(yuǎn)方。
他注意到了她的形單影只，于是拍了拍身邊的季詠若，問：「詠若，坐在石頭上的女孩是誰？」
「喔，她叫蕭憶真，外文系的。另一半常常不在身邊，只好像望夫石一樣望穿秋水……」季詠若說著的同時拿起一罐啤酒和幾塊點(diǎn)心，「我正想過去陪她聊聊天。」
「沒約她的伴一起來嗎？」
「對方不是學(xué)生，比我們大好幾歲，要跑國外出差，我也只見過幾次�！�
接著，幾個女孩呼喊著季詠若，要她過去一起拍照。
季詠若回頭婉拒，「你們先拍吧，我拿東西給憶真吃。」
「你去拍照吧�！顾麖募驹伻羰掷锬米呤澄铩�
「你干嘛？」
「幫你陪她聊天啊，不然你每個人都要照顧，不累嗎？」他拿著食物，以手肘輕輕將季詠若往前推，「你放松一下吧�！�
「好啦，那先交給你�！辜驹伻舨环判牡乜戳怂谎郏笟G，你不要欺負(fù)人家喔！」
「知道啦！」當(dāng)時他只是個平凡的大學(xué)生，有著用不完的精力與青春，「我乂不是那種人�！�
他默默朝她走去，將冰涼的啤酒罐往她面頰一貼。
「噢！」她嚇了一跳。
「口渴嗎？」他把啤酒、食物遞到她面前，「他們買了好多東西，你不過去吃一點(diǎn)嗎？」
「不了，我沒胃口。不過，我正想喝一點(diǎn)酒�！顾舆^啤酒，「咖掐」一聲，拉開了拉環(huán)，他阻止了她。
「你吃過晚飯了嗎？空腹喝酒傷胃�！顾闷鹨粔K三明治，「多少吃點(diǎn)東西吧�！�
她被動地接過食物，咬了一口，「謝謝你，你是……詠若的朋友？」
「是啊，叫我阿風(fēng)吧�！顾冻鏊实男θ�，「大傳系四年級�！�
「我是憶真，外文系四年級�！�
「我聽詠若說了，你心情不是很好？」
「呵呵，習(xí)慣了�！闺m然笑著，卻掩飾不了眼中的失落，「我選擇了那樣的感情，就得習(xí)慣這樣的等待�！�
說完，她將鋁罐湊向唇邊，輕啜了一口。
她的側(cè)臉線條激發(fā)他的靈感，當(dāng)她再一次舉起酒罐時，他抬起掛在胸前的相機(jī)，留下了那淡淡惆悵的身影。
「呃……那個……」她有些錯愕。
「等待不是一個人的事。他在海的那一頭，也同樣在等著你吧。」他無塵的笑在眉宇之間展露無遺，「所以，替你拍幾張照片，回去后你可以寄給他，讓他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情�！�
「喔。」她臉上終于有了感到安慰的笑容，卻又小心地問：「我看起來臉會很大嗎？」
「有點(diǎn)自信！」他將相機(jī)的屏幕朝向她。屏幕中的她，鼻子高挺、雙唇圓潤，垂下的眼睫里藏著若隱若現(xiàn)的心事�！改悴挥X得，收到這么美的照片，你男朋友看到以后，會更努力地把工作進(jìn)度完成，回來和你見面嗎？」
提到「男朋友」這個字眼時，她的眼神掠過欲言又止的閃爍，他察覺到了，「怎么了？」
「沒有。」她搖搖頭，仍是平靜的笑容，如落水的葉，只蕩起瞬間漣漪，「謝謝你，阿風(fēng)。我想她如果收到照片，會很高興的�！�
那一夜在海灘上，他幫她拍攝了許多照片，影中人的情緒與滔滔波浪融成一體，意外構(gòu)成水平之作。
他才開始學(xué)習(xí)人像攝影，需要模特兒陪著一起練習(xí)，于是，離開海邊時，他問她愿不愿意擔(dān)任他的練習(xí)模特兒。她對，他的作品相當(dāng)滿意，沒有思考多久便同意了。
此后，他們常有機(jī)會見面；為了攝影，也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她身上漫著神秘氣質(zhì)，只要沉靜下來，眼神就充滿故事，永遠(yuǎn)都有解不開的謎。他，很喜歡那雙深黑如蒼穹之星的眸子。
那天呢？
所謂天雷勾動地火那天，如何擦撞成一場誤會？
記憶底層，那一天他們回到市區(qū)時夜幕已低垂，華燈初上。為了感謝她大力相助，陪他上山下海拍了一整天，他請她到市中心知名的美式餐廳「Blaclcstar」吃晚餐。
由于是周末，兩人隔天也沒有要打工，于是就點(diǎn)了幾杯酒，邊吃邊聊，直到深夜。
下意識的，他低頭看了一下手機(jī)，才驚覺：「啊，時間已經(jīng)這么晚了。」
「和你聊天很愉快。」她露出淡淡的笑容，雙頰染上了微醺的紅暈，「所以完全忘記了時間。」
「你喜歡和我聊天嗎？」他心里很雀躍。
「是啊�！顾c(diǎn)點(diǎn)頭，眼神漸漸變得朦朧，「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像她，即使見面機(jī)會已經(jīng)那么少了，說話還是要小心翼翼的。」
「他？」他皺著眉，問：「是說你男友？」
「男友？」她笑出聲，大口喝了一口酒，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阿風(fēng)，我坦白告訴你吧，我從沒有交過男朋友，我是Lesbian�！�
「你是說……」他驚愕地看著她，「所以，她，是個女人？」
「是的，像我一樣，百分之百的女人�！�
「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他問，畢竟他對那個圈子真的一無所知，「你們的年齡、身分似乎都有些落差。」
「網(wǎng)絡(luò)上�！顾f，同時提出困難點(diǎn)：「現(xiàn)實(shí)生活中，同性戀沒能像異性戀那樣容易找到伴侶。」
「我想也是�！谷绻徽f，他根本想不到她是那個世界的人。看在他眼里，她與一般女孩無異。
「她在外商公司工作，常需要出差，但交往這么多年，她對我真的很好，是個體貼的家人，沒讓我煩惱過什么�！�
對于她的女朋友，他底心掠過一絲嘆息與不得不服輸?shù)臒o奈，現(xiàn)在的他，還沒有能力照顧任何一個女孩。
他并不想讓她察覺到他心的波動，「我一直以為『她』是個男人�！�
「沒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顾裏o奈地說：「這個世界向來難以接受異己。有很多朋友知道我的性向以后就變得怪怪的，特別是同性友人。有人說過，因?yàn)槲沂荓esbian，所以不該和她們住同間宿舍，甚或一起洗澡、換衣服，因?yàn)槟鞘且环N侵犯�！�
「你的家人呢？他們知道這些事情嗎？」向來，這是同性戀圈子里必須面對的最大沖擊。
「先前交過很多女朋友，我都沒有說。和滄滄在一起后，我想定下來，才決定向家人坦白。出柜需要很大的勇氣，也的確發(fā)生不小的爭執(zhí)……他們一度認(rèn)為我需要看精神科醫(yī)生，甚至自責(zé)在我的成長路上，他們到底忽視了什么。是滄滄陪著我一起，再三地以行動證明、說明兩個女人在一起并不是病態(tài)的關(guān)系�！寡哉Z之中，她口中的「滄滄」，對她的重要性顯而易見�！笗r間久了，他們其實(shí)并不是真的接受，只是放棄爭執(zhí)。因?yàn)槿靸深^的沖突，更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家里的不尋常。于是，我們達(dá)成共識，他們不再阻止我和滄滄在一起，但我不能太高調(diào)，以免他們受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憶真……」為了爭取陪在身邊的伴侶，不惜踏過滿是荊棘的路途，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這是成就偉大愛情的既定方程式，且早已屢見不鮮，但聽聞蕭憶真這樣一路走來，他仍忍不住為她心疼了�！改愫苡赂�，真的�！�
「是嗎？」她抬起頭，望進(jìn)他的眼眸，「你不會討厭這樣的我嗎？認(rèn)為我不是正常人？」
他笑，試圖緩解她的情緒，「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覺得幸福，就應(yīng)該受到祝福�！�
「謝謝你，阿風(fēng)�！褂质且粋�深沉的笑容。
她唇在線揚(yáng)的一瞬間，他覺得心不受控制地震動了好一會兒。他不理解這驟然而生的慌亂所為何來，唯一清楚的是，他非常想讓她的笑容留駐。
「謝什么，三八。」他以笑掩飾，轉(zhuǎn)回先前的話題：「剛剛你是不是說，即使你和她很少見面，說話還是要小心翼翼的？難怪你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點(diǎn)頭，「因?yàn)槭桥耍灿幸活w容易受傷的心�！�
「女生總有很多內(nèi)心戲，卻從來不說出口，要人猜，猜錯了，又要不高興�！�
「的確是這樣沒錯，而她總是擔(dān)心得太多�！�
「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我會受不了別人的異樣眼光而離開她；擔(dān)心我們之間的距離會拉遠(yuǎn)心的默契；擔(dān)心我們之間十多歲的年齡差距會造成鴻溝；擔(dān)心我會因?yàn)樗龥]有男人厚實(shí)的胸膛而缺乏安全感……」她說了一連串的「擔(dān)心」后，嘆了一口氣，「總之，她擔(dān)心擁有了還是要失去�！�
「這表示……她很在意你�！顾荒茳c(diǎn)點(diǎn)頭，女人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測。
「她很在意我，可是，我總是很矛盾�！顾D了頓，喝了一口酒，才說：「見不到她的時候，我很想她；終于見到她的時候，我又希望她趕快離開。那種小心應(yīng)對的說話方式很累人，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仔細(xì)思索會不會勾起她心里的擔(dān)憂�！�
她的無奈，讓他也多了一陣酸楚�！改愫退勥^嗎，這個問題？」
「談過了，談過N次，但人的習(xí)性哪有那么容易改變�！顾謬@了一口氣，「如果一個人已習(xí)慣負(fù)面思考、擔(dān)心得太多，一旦沒有事可以擔(dān)心了，反而會更加焦慮……」
「既然改變不了她，卻還愛著她，也就只能接受這樣的她了。」他安慰她，即使他對素未謀面的孟滄滄懷著說不上來的敵意。
「是啊，我也是這樣告訴自己。雖然她有這一面，但摒除不談的話，她其實(shí)對我很好的�！顾囍冻鲂θ�，卻難掩失落，「只是，我也會有我的擔(dān)憂和情緒，卻只能輕描淡寫地帶過。」
「你還有朋友�！顾⒓错憫�(yīng)，「比如我，我可以聽你說你的擔(dān)憂和情緒�！�
她看著他，笑容明亮許多，「這些事我很少向別人提起，連詠若都不知道這么多。為什么我會對你說呢？也許是信任你的緣故�！�
「老實(shí)說，我不是很懂女人，我不肯定我的話對你有什么幫助�！沟�，他心里懷著小小的心愿：當(dāng)她的笑容消失時，要想辦法幫她找回來�！傅铱梢员ＷC，我會是很好的傾聽者和陪伴者�！�
「好！」她舉起酒杯，「那我就把你當(dāng)成我的好姐妹。」
他也舉起酒杯，刻意模仿女孩嬌里嬌氣的嗓音：「好的，好姐妹。」
終于，她發(fā)出了開懷的笑聲，兩人碰杯。
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夜已深，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已經(jīng)很晚了，我陪你坐出租車回去吧。」
「沒關(guān)系，家里沒人等我，我晚一點(diǎn)回去也沒關(guān)系�！顾嶙h：「附近是不是有個小公園，我們?nèi)プ咦�，醒醒酒，好嗎？�?br />
「好啊。」
走在深夜的街上，蕭憶真踩著高跟鞋的腳步顯得凌亂。
「你還好嗎？」
「OK的�！乖挷乓徽f完，她便不小心往前倒，「唉……」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讓她倒在懷里。
蕭憶真一聲驚呼，緊勾住他的脖子。調(diào)酒的甜膩?zhàn)运窍⒈几Z而出，原本還清醒的他竟開始感到迷蒙。他們靠得好近，他幾乎可以看見她瞳孔中倒映的自己。
「噢，對不起�！顾泵λ砷_他，站穩(wěn)步伐。
「沒關(guān)系�！顾孕υ挻蚱平┯驳臍夥眨骸负媒忝茫灰冶衬�，這樣就不會跌倒了�！�
「不要，我自己走�！顾残�，「免得我不是跌倒，而是摔死�！�
「別小看我，我在健身房練過的�！顾呐募绨�，「要不要上來？」
「別鬧了。」她笑著推開他。
他以為是錯覺，當(dāng)她碰上他肩頭時，她手心里的顫抖卻非常真實(shí)。那頻率，和他的心跳，是一樣的。
到了公園，她仰頭向天，眼神變得柔和�！赶氩坏健�
「想不到什么？」他走向她。
「嗯……沒有，我是說……」她指向深黑蒼彎里的微微光源，「想不到……在城市里，還是能看到星星。」
「真的有欸�！顾c(diǎn)點(diǎn)頭，露出了笑容，「有閃耀特質(zhì)的人，不管環(huán)境多艱難，光芒終會被看見�！�
「阿風(fēng)，你不愧是大傳系的，很會說這種廣告標(biāo)語似的話。」
「你是說，我以后不怕找不到工作就對了？」
「是啊，你會攝影，又會說那些像詩的句子，女孩們會愛死你。」
「是哦？」他白了她一眼，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句話。
那么你呢？
「阿風(fēng)……」
「嗯？」他以為她察覺了他的脫序，一絲心慌。
「林靖風(fēng)。」
「什么？」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女朋友吧？」
「沒有啊，你為什么……」
「完了……」她突然抱著頭在石階上坐下。
「憶真？」
「我不應(yīng)該這樣，我不可能……」她深吸了一口氣，「但是我……」
「你到底……」
「林靖風(fēng)，我似乎……」她閉上眼，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我好像有點(diǎn)喜歡你欸。」
慌亂、震驚、不可思議，夾雜著竊喜，五味雜陳的情緒霎時間沖入他胸口。
他不確定地問：「憶真，你喝醉了？」
「醉了？所以這就叫醉了？」她睜開眼，神色迷蒙地看著他，「是吧，不然，我怎么可能對男人有感覺？我從國中就知道自己喜歡女生，我談過的每一段感情都是和女生，男人……我不懂，為什么？」
「我對你也有相同的感覺……」順著她的話，他向她坦白。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顾龜[擺手，往后退了幾步，「我們一定是酒喝多了，胡涂了。」
「我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馬上確認(rèn)。」
「什么方法？」
「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會推開我……」他將她擁入懷中，讓彼此的胸口緊緊貼著，雙手捧起她細(xì)致的面頰，以雙唇輕觸她的唇瓣。
一瞬，彷若找到一把對的鑰匙，體溫也好、心跳也好，都順理成章地啟動。
她沒有將他推開，反倒伸出手臂鉤住他頸項(xiàng)，并且毫不含蓄地含住他的唇，熱烈回應(yīng)。
那一年，他大四，他以為他擁有了全世界。
林靖風(fēng)扶著蕭憶真緩緩走上公寓。
「和家人�。俊�
「租的，自己一個。在我爸媽眼里，我始終是個異類�！股狭硕䴓�，她站在門口，不抱任何期望地問：「進(jìn)來坐嗎？」
「不需要�！�
「那個……」她小心翼翼地探問：「今天一起到醫(yī)院的女孩，和你在一起很久了？」
「與你無關(guān)�！顾淅浠貞�(yīng)，「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你……對她是認(rèn)真的嗎？」
「我不知道季詠如和你說過什么，不過那不重要�！顾D(zhuǎn)身，將她拋在身后，「我的感情我清楚得很，不用向你解釋，況且你已不再重要�！�
「我知道了。」她忍著眼里的淚，「阿風(fēng)，能請你再幫我一個忙嗎？」
「怎樣？」
「我腳不方便，但肚子實(shí)在有點(diǎn)餓，能麻煩你幫我買『Blackstar』的美式早餐嗎？」
「『Blackstar』倒店很久了。」他依然面色冷淡地響應(yīng)，「我下樓隨便買�！�
他走下樓梯，重重關(guān)上鐵門。
一聲巨響，就像他們之間，曾經(jīng)轟轟烈烈，但寂靜之后便什么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