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夢，這種似曾見過的場景，好像以前真的發(fā)生過。
她像是透過白色紗幔，看著一對男女在說話，不過斷斷續(xù)續(xù)地聽不太真切，只覺得對他們有些熟稔，可是偏偏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嫁過去之后要聽相公的話……”
“……要是被休回來，可不能留在阮家……”
“要真被休了，娘非打死你不可……”
接著又換了個場景……
“別讓那丫頭知道這個秘密……”
“你說的對，咱們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總要拿點(diǎn)報酬回來……”
“這個秘密絕不能說出去……”
秘密？什么秘密？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
“秘密……秘密……”湘裙搖晃螓首，不停地發(fā)出囈語。
是跟她有關(guān)嗎？
湘裙可以看到自己舉起顫抖的小手，試圖去撥開紗幔，想要看清那對男女的面孔，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件事很重要，可是撥開一層還有一層，最后迷失在一片蒼白之中。
她宛如站在茫茫白霧里，不知前頭有什么在等待，后面是否又有退路，一無所知的恐懼不禁油然而生。
“……秘密……是什么？”
陡然之間，瞿仲昂從熟睡中驚醒，仔細(xì)傾聽，原來是來自身釁的囈語聲，他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探向妻子。
“……秘……秘密……”湘裙蠕動唇瓣地喃道。
“湘裙……醒一醒……”瞿仲昂伸手試著搖醒她，并喚著妻子的閨名。
不要吵……她就快想起來了……
“湘裙……湘裙……”見妻子始終叫不醒，瞿仲昂有些緊張，于是把搖晃的力道增大些。
驀地之間，湘裙倒抽了一口涼氣，掀開眼皮，直直地望著他，不過又像是穿過他看向別處，久久回不了神。
見妻子終于醒來，他連忙問道：“作噩夢了嗎？”
過了半晌，湘裙的意識才完全回籠�！笆裁矗俊�
“我問你作了什么噩夢？”
聞言，湘裙有些吃力地回想。“我……忘了……”怎么又是一醒來就不記得？到底是什么夢？
“你一直發(fā)出囈語，想必不是太愉快的夢……”瞿仲昂側(cè)身躺下�！安贿^也只是不斷重復(fù)“秘密”這兩個字�！�
湘裙有些錯愕�！懊孛埽渴裁疵孛�？”
“所以我才問你是作了什么噩夢�！彼Φ卣f。
她伸手揉著太陽穴�！拔蚁氩黄饋砹恕挥X得……心里很難過……”
“那就不要想了�！宾闹侔壕o緊地?fù)碜∑拮印?br />
“會不會跟過去有關(guān)？”只有這個可能。
瞿仲昂摟得更用力�！盁o論是不是，都不要再去想……”
“相公不希望我想起來？”她輕問。
他不吭聲。
“這個夢并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可是每次醒來就忘了……”湘裙嘆了口氣�！半m然覺得難過，不過……還是想要弄清楚。”
“你真的想找回以前的記憶？”瞿仲昂有些不豫。
這次換湘裙不說話。因?yàn)樗埠苊埽团赂淖兡壳半p方的現(xiàn)狀。
兩人都沉默了。
又過了片刻，湘裙開口說道：“可是我也不想一輩子被這個夢給糾纏不清，所以必須得到答案，至于結(jié)果，只能交給老天爺安排�！�
瞿仲昂直到過了許久，久到湘裙以為他睡著了，才給了響應(yīng)。“等你見到岳父岳母，說不定就會想起過去的事來了�！�
“你要我回娘家一趟？”知道他在乎自己的心情，不再阻止，讓湘裙有了勇氣去找回過去的記憶。
他沉吟一下，想到上回的意外，可不希望又再來一次�！拔也环判哪阋粋�人回娘家，其實(shí)派人去將岳父岳母請來也是個辦法。”
“只要他們愿意就好�！彼f。
“我會先捎封信過去問他們的意見。”瞿仲昂想到折衷的辦法。
“也好�！毕嫒诡h了下螓首。
“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吧�！�
當(dāng)湘裙眼皮愈來愈重，最后雖然睡著了，可是那些夢境依然沒有放過她。
翌日，湘裙晏起了。
“少夫人醒了�！遍T外的青兒聽見聲音，探頭進(jìn)來。
湘裙見身畔空無一人，于是穿上兜衣、褻褲下床�！按笊贍敵鲩T了？”
“是，還吩咐奴婢別吵醒少夫人�！鼻鄡阂幻嫠藕蛞幻嬲f�！翱傆X得……大少爺變得比以前體貼�！�
“這樣不好嗎？”她笑問。
青兒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爱�(dāng)然好了�！�
“這不就得了�！毕嫒馆笭柕卣f。
盥洗之后，簡單地用過膳，她便步出房門，又親自去探望了還在養(yǎng)傷的婢女秀絹，以及斷了腿的奴才阿良。
“我想在附近走一走�！笨傆X得胸口被什么堵著，讓湘裙有些喘不過氣來，是因?yàn)槟莻�怎么也想不起來的夢嗎？
她心不在焉地走著，直到聽見淙淙的流水聲，才把視線放在眼前的美景中，只見自己身處在一整片的銀杏林，翠綠的樹葉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fā)光，其間還有假山瀑布，在暑氣中帶來涼意。
湘裙不由得瞪下身子，拾起好幾片被風(fēng)吹落的葉子，然后信步走向了水邊，這個舉動又跟她的年紀(jì)不太符合。
“少夫人小心一點(diǎn)……”青兒擔(dān)心地嚷道。
她恍若沒有聽見，雙腳有自己的意識般，有些不穩(wěn)地踩過扁平的石塊，接著便蹲下身，即使裙擺浸濕了也一無所覺，接著將葉子一片片的放在水面上，然后看著它們順著水流漂遠(yuǎn)。
這個動作好像以前經(jīng)常做……
是什么時候呢？
睇著水中的倒影，湘裙看見自己一臉茫然地回視，就在這當(dāng)口，水面一陣晃動，形成不少波紋，漸漸平靜之后，她看到了“她”，像是自己，但又不是。
那是小時候的“她”。約莫十一、二歲左右的自己。
那個“她”也在看著她，小口一開一合，好像在說話，可是聽不見聲音。
“你想告訴我什么？”湘裙不知不覺地這么問。
“她”的小口不斷開開合合，似乎說了一長串的話。
湘裙蹙起眉心，不由得俯低螓首，盡量湊近水面�！拔衣牪坏侥阍谡f什么……能否大聲一點(diǎn)……”
“少夫人？”站在不遠(yuǎn)處的青兒聽見主子自言自語，而且身子不斷往前傾，忍不住緊張�！澳阍诟菊f話嗎？”
她更專心地傾聽，還是什么也聽不見，本能地伸出右手，想要去碰觸水面中的那個“她”。
“娘！”璇玉的叫聲將湘裙恍惚的神智拉回來，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下意識地看了下水面，又明明是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
剛剛發(fā)生什么事了？
好像想起什么，可是一下子又記不得了。
小小的身影已經(jīng)跑了過來。
“璇玉……”她回頭看著正好來到面前的璇玉，暫時拋開困惑，露出笑意�！霸趺粗滥镌谶@兒？”
“我就是知道�！辫衤N起紅潤嘴角，說得好不得意。
“是，娘知道璇玉最聰明了。”湘裙揉了揉兒子的頭說。
他牽起母親的手�！澳飦砼阄揖氉�。”
“好�！彼龝饝�(yīng)兒子任何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