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之事。」除此之外,她與武羅還能談什么事呢。
她的回答太理所當(dāng)然,完全沒有可疑之處。
「他武藝不是很強?區(qū)區(qū)妖物,自己去處理就好,丟給你……算什么武神?!」好望冷嗤。
男子漢,就該一肩扛下!
換成他,他不會拐彎找上辰星,而是直接動手處理掉麻煩,省得她心煩!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武羅天尊有他該做的職責(zé)!
嗯,她與武羅劃清界線的說法,他聽了很順耳,心情大好。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說來聽聽,哪只妖?又惹出了何事?」
他的笑容可掬,眸兒都瞇起來了,聽見有妖魔出現(xiàn),很快樂哦?
她還以為他……不怎么喜歡除魔呢。
見他開心,笑靨恁甜,她也同覺欣喜。
「一只入魔瘟神,當(dāng)年被我斬下一臂一足,仍為他所逃,經(jīng)過漫長時間的消聲匿跡,近來似乎再度出現(xiàn)!顾p描淡寫,面容與口吻,皆然。
「被你斬下一臂一足,還能逃成?你怎沒追上去補他一劍?」手下留情了?
她劍眉思忖,仿佛回憶起一件不怎么重要的小事,印象薄弱,耗了些時間。
呀,她想起她為何沒追上去——
「因為當(dāng)時我的頸骨及兩只腿骨遭他打斷,雖然毫無疼感,但完全站不起身,所以沒能追!顾纳袂橄裾?wù)撝旌芩{(lán),云很白,那般無關(guān)痛癢的雜事。
她這番話,無論說得多云淡風(fēng)輕,都教他倒抽涼息。
頸骨,腿骨……打斷……
拜托她起碼露出一些……荏弱、堪憐的表情,讓人有機(jī)會安慰她吧?
她這般淡然,一派地「哦,我腿骨被打斷了」,害他也僅能「哦,原來如此」的反應(yīng)。
言下之意,她與入魔瘟神兩敗俱傷嘛。
能重重傷她,看來……入魔瘟神不容小覷。
「武羅天尊特地來告誡你,要提防入魔瘟神再找上你?」
「嗯!乖瓉硎俏羧粘鸺遥_實該要提防,畢竟,斷人手腳之恨,不是每個人都能咽得下去。
從現(xiàn)在起,他得牢牢看緊她,不上入魔瘟神有可乘之機(jī)。
想到她被那家伙所傷,心中老大不爽。
「他敢再來尋仇,我連他另外一只手腳,一塊兒打斷!」提到傷她之徒,好望自然沒有好口氣。
「你以前……不是很不喜歡喊殺說打?」
辰星見他俊顏緊繃,嚴(yán)肅認(rèn)真,說得咬牙切齒,像與入魔瘟神有著深仇大恨。
「是不喜歡呀!
那剛剛……滿口血腥,說要打斷另外一只手腳,是誰?
是不是近來受她影響,沾多了妖血,導(dǎo)致性情大變?
她難掩擔(dān)心,仔細(xì)打量他。
被憂心忡忡的眸光凝覷著,任誰也無法忽視。
好望又喂她一口果肉,衣袖按拭她的唇角,揩去汁液。
此舉既親昵,又讓兩人的身距縮短許多。
貼近到,彼此眼中,只存在著對方。
「不過,誰威脅到你,就算討厭訴諸武力,我同樣照打不誤。」
「……」辰星先是一陣靜默,突地,她伸手摸向他的額,喃喃著:「不燙呀……」
那對柳眉,幾乎要在眉心之間,堆蹙交纏。
「你干嘛?我又沒病!顾较蚂僭陬~頭的小手。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蹙眉底下的水燦瞳眸,直勾勾地看他。
「這樣哪算好?」他一點也不覺得呀。
「與先前說的,完全不一樣!
「先前?……哦,你是指訂契呀?」
她點頭,一臉苦惱肅然。
「我答應(yīng)過你,不讓你額外做其余的事,不讓你雙手染血,不讓你被迫去斬妖除孽。這些,都不該由你來做!
她困惑,迷惘,對他的所作所為,全然不解。
他是被迫的吧?他不愛見血,不喜殺戮,卻沾了血,開了殺戒。
一開始,他也不樂于成為她的坐騎,好似充滿委屈,百般不愿。
現(xiàn)在卻……
一點點「被迫」的無奈,在他臉上都尋不到。
「你不應(yīng)該出手幫我,不應(yīng)該在乎我受傷與否,不應(yīng)該帶來甜美海果,更不應(yīng)該為了入魔瘟神,而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困擾……」她說著,輕輕搖動螓首。
這樣不對呀……
這些,全不在訂契之中。
「哪來這么多的不應(yīng)該?」好望趣然,反問她。
她苦惱的模樣,帶點稚氣,沒了冰冷,很是可愛。
「當(dāng)初,你是因為我的承諾,才愿點頭,答應(yīng)成為我的坐騎,我不希望……你覺得我言而無信,自毀契約。
「我當(dāng)然不覺得呀,你說的不應(yīng)該,有哪一項是你強逼我做?」他不會將言而無信這四個字,扣在她頭上。
她,何來言而無信?她根本不曾開口,向他要求過什么事。
不利用他,不驅(qū)使他,不命令他,不奴役他,完全如她所說,只要他在身邊與她相伴,便已足夠。
是他自己忍不住,想去做那些不應(yīng)該的事——她單方面所認(rèn)為的「不應(yīng)該」,而他,并不認(rèn)同。
「是我自己甘愿出手幫你,是我自己不喜歡見你受傷,是我自己想讓你嘗嘗貝果的美味,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與訂契無關(guān)!
「與訂契……無關(guān)?」
她喃喃重復(fù),這幾字,聽來容易,卻要費心思量。
他一掌探來,揉弄她的發(fā),害她快要想通的思緒,又一整個紊亂,只看見他咧嘴朗笑。
「所以,你就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這一切吧,別滿腦子胡思亂想,非得分清楚何謂應(yīng)該,何謂不應(yīng)該!
她瞅著他,不發(fā)一語。
他又笑,補上:「你放心,我不想做的事,誰也勉強不了我!
只要他動手做了,全屬甘愿,毫無怨言。
「還有,你不要每回除完妖,都傻乎乎地站著發(fā)呆。我沒睡,你不用擔(dān)心打斷我的睡眠,直接大聲喊我的名,將我喚來。」
好望也是歷經(jīng)數(shù)回觀察,才察覺到她的心思。
「你,知道了?」她微微瞠眸。
知道她……總得刻意放慢步伐,不愿擾他眺景,或沉睡。
「要不發(fā)現(xiàn)都很難吧。」
雖不想承認(rèn),但他每次都在等她喊他,等著等著,等到不耐煩,最后,還是他自個兒跳出去。
次數(shù)一多,自然起疑,既生疑,當(dāng)然要求甚解。
「本來純屬猜測,不過你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給我了證實!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才遲遲沒有動作,靜靜佇候原地。
她的單純,如琉璃,清純澄澈,一瞧便懂。
心緒遭他看穿,辰星的回應(yīng)是一抹赧意,太淡太淡,若不細(xì)瞧,很容易忽略。
而他,瞧得一清二楚,因為,他一直看著她。
那比他所見過,任何一回的遠(yuǎn)山破曉,暮景殘光,更加粉艷的景致。
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