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宇誠開始覺得自己踏入陰陽魔界了。
“老先生，你在找什么？”他耐著性子再問一遍。
或許是他身上的氣息讓人感覺他不是壞人，老人終于回他的話了。
“找梗。”
找梗？什么梗？草梗藥梗？
“什么梗？”他忍不住問。
“如果知道，就不必找了。”
“……”有道理。
他抬頭看看艷陽，再度開口：“老先生，現(xiàn)在天氣太熱了，您一個人待在這里很容易中暑，還是先去吃飯吧。晚一點看您要找什么，我?guī)湍黄鹫��！?br />
“你是誰？”老人不客氣的問。
“蔣宇誠，我是新來的派出所副所長�！彼丫仗统鰜硪婚W。
那老人沒有被他的話打發(fā)，反而是搶過警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看那表情甚至想用牙齒咬一咬。
“警徽是真的，我是真的警察�！笔Y宇誠向他保證。
“哼�！崩先税丫諄G回去給他。
“老先生，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老人陰陰地打量他一眼，突兀地轉(zhuǎn)身就走。
咕咕雞假虎威的跟著瞪他一眼，然后拍拍翅膀，跟在老人身后走開。
“……”
蔣宇誠有點無言。
沒想到上班的第一天，是被一只雞看扁。
十分鐘后踏入橘莊，蔣宇誠的第一個感覺是：詭異。
并非他看見什么奇怪的景象，事實上，一切還挺祥和的。
一條不長不短的主街可以一眼望到底，兩旁是傳統(tǒng)的騎樓式公寓，一樓部分大多是一些店家，有早餐店、牛肉面店、一間看起來乏善可陳的紀念品專賣店，和其他拉拉雜雜的店鋪。
街尾是村公所，橘莊的行政中心。他竟然還看見了一間診所。
雖然診所看起來很安靜，不像是在營業(yè)的樣子，但這種小地方竟然有診所，還是很稀奇。
主街兩旁各自有些蜿蜒的巷弄，錯落著更多民居。
這一切都很正常，任何寧靜安詳?shù)男〈迓涠紤?yīng)該是這副模樣，蔣宇誠也說不上來是哪一點讓他感覺困擾。
有可能是因為他這一生風里來浪里去，從來不曾在正常的“上班時間”處在一個這么“安穩(wěn)平靜”的環(huán)境里。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身后那只自以為是看門狗的大公雞，和那個不斷用狐疑眼光監(jiān)視他的怪老頭──咦？
這樣一想他才發(fā)現(xiàn)，那個怪老頭何時跑到他身后的？他不喜歡有人在后頭盯住他。
“老先生，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立刻轉(zhuǎn)過身。
“不告訴你。”老人的眼中滿是濃濃的不信任感。
“我是警察，我是好人！”他再三強調(diào)。
“哼�！�
算了，道義上的責任他已經(jīng)盡到了。
他轉(zhuǎn)頭直接走向村里唯一的一家牛肉面店。
老王牛肉面，似乎全世界賣牛肉面的人都叫“老王”。
走沒兩步路，他又停了下來。轉(zhuǎn)身。
“老先生，你還有什么事嗎？”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怪老頭停住，雙眼又陰森森地盯住他。
“咕咕！”公雞拍拍翅膀，幫忙助陣。
還是不說話。算了，蔣宇誠決定不再理他們，他們愛跟就跟吧。
“咕咕，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你弟弟在找你�！彬嚾唬坏缷蓱械纳ひ麸h了過來。
那只雞還有個弟弟？
職業(yè)本能讓他迅速分析這個嗓音的主人。
這嗓音磁柔慵懶，配上淡淡的地方腔調(diào)，別有一股懶散的性感。
王雯玲從騎樓下懶洋洋的走了出來，對身旁龐大的身影彷若未睹，直接走到老人和雞前面。
在任何人眼中，王雯玲都稱得上是“悅目”的長相了。
她的發(fā)型看得出來是以前剪短后沒有再去修剪，發(fā)尾微翹，卻給了她一種更自然的俏麗感。她的臉是很正規(guī)的心型，下巴微尖，配上同樣也是心型的唇瓣，極嬌媚伶俐，一看就知道不是會吃虧的女人。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似乎嘴還未說話，眼睛已經(jīng)先有表情了。
任何腦筋正常的男人遇上這樣的一雙眼睛，立刻明白：不管這眼眸的主人看來有多么明媚愛笑，要是不小心惹到她，包準電得你嚇嚇叫。
她從蔣宇誠身旁經(jīng)過時，堪堪矮了他一顆頭，但身上能挑剔的地方不多。渾圓堅挺的酥胸，圓翹結(jié)實的臀部，那雙長腿讓他花了兩秒鐘想像它圈在一個男人腰上的樣子，不過馬上很有道德感的推開。
她的性感并不是一種刻意的佯裝，而是天生的，優(yōu)閑慵懶，在舉手投足之間淡淡散發(fā)──這是一個身心靈都很成熟的女人，并且對自己充滿自信才會散發(fā)出來的性感。
“咕咕咕！”公雞拍拍翅膀，熱情招呼她。
“榮叔，你吃過飯了嗎？”她隨手拍拍公雞的腦袋。
“陌生人。危險。”怪老人還是死盯著蔣宇誠不放。
“隔壁村的大漢不是說，這兩天有個新警察要來嗎？你看他那副吃鐵釘當早餐的樣子，肯定就是個干警察的�！蓖貊┝峄仡^，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他也是這樣說�！崩先说难凵耜幱簟�
“那不就得了。”
“壞人都說自己是好人�！�
“壞人會裝成流氓，不會裝成警察。”
“詐騙集團就會�！�
“詐騙集團都裝成檢察官�！�
“嗯，對�！比缓罄先司捅徽f服了。
等一下，為什么？
如果不是很確定自己從頭到尾在場，他會以為自己錯過了什么。
誰說詐騙集團就不會裝成警察？
“詐騙集團裝成警察的例子很多，我隨便就可以舉出幾十件，退休老人更是他們詐騙的主要目標。”濃眉緊蹙的男人諄諄告誡。
“嗯，很有責任感哦！不過就是少了點幽默感。”王雯玲挑了下嘴角。
榮叔想了許久許久，最后用力一點頭。
“好！來吧！”
來什么？
由于不確定這怪老頭在跟誰說話，所以蔣宇誠沒有立刻回答，老少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幾分鐘，王雯玲先放棄了。
“咕咕，走吧，姊姊請你吃夾心酥，不要理他們了！”日頭這么烈，誰有工夫陪他們站在路邊曬太陽。
“咕咕咕�！贝蠊u拍拍翅膀，神氣活現(xiàn)的跟著她走開。
又等了一陣子，蔣宇誠終于明白，榮叔是在等他提出所謂的那“幾十件”例子。
他有點無力。
“……這只是譬喻法。”
榮叔的眉毛掉回原來的地方。
“年輕人！說話不實在，不是好東西！”他不屑地噴了聲氣�！罢夜Ｈ�！”
于是，蔣宇誠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晾在馬路旁。
山風一吹，背心涼涼的。
這是他上任的第一天，情況除了詭異，還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