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皺起眉頭,不想傷人,往左邊的一條小道竄去,迎面又來了一人,他正要再閃,天上的烏云被風吹散,露出皎潔明月,藉由月光他看清對方不過是個姑娘,且穿著不像這個村子的人,似乎是個外地人,他反而走向了她。
只不過他才剛靠近那名姑娘,連開口都還來不及,另一波村民便發現了他的蹤跡圍了上來。
“你這無恥的偷雞賊,還想往哪里逃?!”
小泵娘看到一群人涌上,登時一驚,連連退后幾步,不敢與偷雞賊靠太近。
“我不是賊,你們搞錯了。”男人無奈的說。
“近十天來咱們村里十幾戶一連被偷了數十只的雞,今日大伙埋伏等著抓賊,一晚上就你一個陌生人出現,不僅如此,瞧你身上還有雞毛,你說自己不是賊,誰相信?!”村民指著他沾有羽毛的衣服道。
“這不是雞毛,是鳥兒的羽毛!”男人翻了個白眼,方才他攔了只信鴿,那信鴿的羽毛沾到了身上,沒想到竟害他被誤認為偷雞賊。
“你還狡辯,咱們不會放過你的!”
男人有理說不清,眼角余光瞥見那名姑娘正在往后退,似乎是想趁著混亂之際離開,他幾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娘子,你幫為夫的解釋解釋,為夫真不是賊,娘子!”
那姑娘一臉愕然,這是什么跟什么?!誰是他的娘子?!“放……放開我,我不是你的娘子!”
“娘子有孕在身,咱們這趟回鄉是讓岳母給你養身待產的,可半路上你卻給為夫鬧脾氣,過幾天見到岳母,她知道了還能放過為夫的嗎?我的好娘子,你就行行好,別與為夫的嘔氣了!
聞言,姑娘的雙頰倏地一紅。她還未出嫁,這男人竟然說她連身孕都有了,他是瘋了嗎?“你……”
她急著要再反駁,身子卻被他給攬進懷里,耳邊傳來他低聲的懇求,“我真沒偷雞,你幫我一把,來日我定還你這份恩情!
陰奢緊緊蹙著眉頭,一時之間不曉得該不該答應。
她以陰煙陪嫁宮女的身分前往大禧,終于順利離開囚禁她多年的鳴陸皇宮,而她并不想去大禧,只是想借機逃出鳴陸,擺脫蛇女公主的稱號,展開新生活,因此在行經三國交界處時,趁夜晚車隊扎營之后無人會留意她,便換上朱公公為她備好的布衣連夜逃了。
大半夜里,她跑了幾個時辰,哪知來到這兒竟遇上這個人,而自己也是有麻煩的人,實在不宜再惹事,萬一身分曝光被抓回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這么一想,她決定還是拒絕他的請求比較妥當,就在她要推開他之際,聽到其中一個村民說道——
“小娘子,別怕,你說實話,這人真是你的丈夫嗎?若是個賊,咱們這就打死他,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陰奢瞧這些村民手上拿著鋤頭和鐮刀,這人若是落入他們手中,恐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再一抬眼,就對上他帶著急切懇求的目光,讓她不由得心軟,想她一輩子為求生存都在求人,而這是第一次有人需要她的幫助,本該明哲保身的與他撇清關系的,她卻不知從哪兒生出了勇氣,竟道:“咱們夫妻……今日才抵達這個村子,若你們十多天前就遭小偷了,那肯定與我丈夫無關……”
“老子剛才聽見你說這人不是你丈夫,怎么突然改口又說是了?”一名穿著鳴陸服飾的官兵走了過來,質疑的問。
她心頭一顫,這里雖是三國交界處的三不管地帶,但地理位置還是離鳴陸近一些,見到鳴陸的官兵出現不足為奇,而小地方也需要有人維持治安,可現在的她并不能讓任何鳴陸的人認出來,于是她又道:“這……其實平日丈夫對我很好,可這次回鄉的路上,他見到一名路過的女子貌美,便頻頻稱贊人家,我聽了有氣想教訓一下丈夫,所以才不想認他!贝丝踢真得和這人扮夫妻不可,要不然讓鳴陸的官兵發現她是逃脫的蛇女公主那就糟了。
“那他身上的羽毛是怎么回事?”
“那真是鳥兒的羽毛,我有孕在身,回鄉的路上都靠他抓來鳥兒為我補身……你們別誤會他了。”
“所以這男人真是你丈夫?”鳴陸官兵打量著她又問。
“是的,咱們夫妻吵架,造成誤會,很抱歉……”陰奢一臉歉意。
“既是如此,咱們便相信了,不過小娘子,以后你別再醋勁這么大了,咱們村里雖都是老實人,但你一個女人家離開丈夫夜里在外游蕩難免危險,況且鄉間的野狗畜牲不少,當心驚了你的胎氣,特別是近來又有偷雞賊出現,要是遇上就不好了。”有人勸說。
“就是說,以后娘子別盡彼著與為夫的置氣,自己安危要緊啊,以后為夫的保證不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可好?”男人仍攬著她的腰不放,朝她眨眨眼說。
陰奢臉紅氣惱,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她故意退開一步不讓他繼續摟著。
可那鳴陸官兵眼尖,狐疑的又道:“你們兩個都是陌生人,誰知道會不會聯合起來騙咱們?”
“有道理,這嘴巴說說,誰都能是夫妻,咱們不能輕易相信人!”想想有理,有人馬上附和。
陰奢見身旁的家伙像惱她壞事,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緊抿著唇,本想不理他,但那鳴陸官兵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一陣心虛,勉強又靠男人近一些,可她一走近,這家伙馬上得寸進尺的將她緊緊摟住。
男人咬牙低聲道:“你要幫就幫到底,配合著點如何?”
其實有鳴陸官兵在,現在也不知誰幫誰了,她衡量情勢,迫于無奈的點了點頭。“你要做什么,我配合就是。”
“那多謝了!蹦腥顺洱X一笑后,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親了她的嘴一下。
陰奢瞬間全身僵硬,眼睛瞪得老大。
“各位,這位若不是我娘子,這嘴能讓我隨便親嗎?不早打死我了,你們若還不信,難不成要我當眾行房給大家看?這也不是不行,就怕不好意思的是各位。”男子說得極其無賴。
這群村民是來抓偷雞賊的,全是粗漢子,聽了這話全哈哈大笑,尤其那鳴陸官兵笑得最為粗鄙。
陰奢渾身血液逆流,她雖好脾氣,也習慣逆來順受,但這王八蛋親了她的嘴還拿她的清白開玩笑,實在太過分了,她氣得雙頰漲得通紅。
村民當然不曉得她的想法,只以為她是害羞了。
“想來這偷雞賊今日咱們是抓不到了,而且聽你這么一說,咱們也想回去抱自己的女人了,你們夫妻倆趕夜路小心點。 睅ь^的村民拍了拍男人的肩笑道。
那名鳴陸官兵看了他們一眼,沒再啰唆什么,便與眾人搭肩嘻笑離去。
陰奢拚命隱忍,直到四周再沒有其他人,她毫不客氣的甩了男人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男人的身子震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竟教人打了。
“你……你混賬!”以前無論母后與妹妹們再怎么污辱她,她都能忍著,可她沒想到這會兒竟氣到打人。
“大膽!”他震驚后終于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原本那痞痞的模樣瞬間轉為陰沉。
陰奢一驚,退了好大一步,緊張的問:“你想做什么?!”
“你該死!”他殺意濃濃的朝她逼近。
她哪想到他說變臉就變臉,村民又早已遠去,呼救也來不及了!霸撍赖氖悄,我幫了你,你卻趁機占我便宜,你不該打嗎?!”
“沒人會說我的吻是占便宜,你這丫頭不知好歹!”他用力扼住她的手腕。
“不知好歹的是你,若不是我,你早讓那群憤怒的村民當成偷雞賊打死了,還能兇神惡煞的抓著我不放嗎?虧你之前說會報答我,你就是這樣報答的?!”
他惱怒地瞪視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依舊強烈,他只要一掌就能劈死這膽敢冒犯他的丫頭,可是他確實說過要報恩的,這讓他不由得陷入掙扎,過了一會兒后,他道:“好,我說話算話,你既然幫了我,這個巴掌就當回禮了,你我互不相欠!”說完,他松開了她的手。
一脫離鉗制,陰奢馬上轉身就跑,跑了一段距離后才停下腳步,她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那翻臉跟翻書一樣快的男人,莫名一陣心慌,她下意識抬手撫著左胸口,轉回身繼續逃。
她一離開,由暗處走出兩個人,蘇易與草萬金忐忑的朝驀魏跪了下來。
“卑職大意失職,護駕來遲,讓……讓殿下受辱了!碧K易說。
“奴才……也該死,沒……沒法替殿下挨那一巴掌……”草萬金嘴巴快,還沒怎么思考就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某人立即暴怒,抬起拳頭往草萬金頭頂掄了下去!澳氵@奴才哪只眼睛看見本宮挨巴掌了?本宮把你那只眼睛給剮了!”
“奴才什么都沒看見,就這張嘴不知怎地胡說八道,奴才自己掌嘴!”草萬金知曉說錯話,連忙往自己嘴上呼掌。
驀魏看草萬金連打了幾下才勉強消氣,冷哼一聲這才讓他停手,可是他的心情還是很不好,臭著一張臉,不知在想什么。
蘇易與草萬金見狀暗自苦嘆,尤其是草萬金,撫著被自己打腫的嘴唇直想哭。
主子不想被皇后娘娘逼著選太子妃,找了借口跑來邊境監兵,卻意外發現鳴陸的奸細欲打探大禧的軍備狀況,他一時興起只帶了他們追捕,不料對方發現了,甩開了他們,主子哪能甘心,繼續追蹤,偏偏主子動作快,他們一分神主子已無蹤影。
等他們找到主子后,才知分散后主子被誤會為賊遭村民圍攻,蘇大人本想立即出面救人的,但主子對蘇大人使了個眼色,讓蘇大人退下,明白主子不到非不得已不想曝光身分傷及百姓,他們只得在一旁靜觀其變,見主子利用那丫頭順利脫困,本以為危機已解除,怎知下一刻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丫頭竟敢呼主子巴掌,這一掌打下別說主子愣住,他與蘇大人也驚駭了,主子什么身分,別說呼巴掌,就是身上的一根毛發也碰不得,碰了可是要誅九族的,想那丫頭今日是難逃一死的,卻沒料到主子居然放過她了,可這會兒他們卻強烈地感受到主子那郁結的怒氣。
蘇易朝草萬金暗暗遞了個眼神,讓他說話小心點。
草萬金含淚點頭,自己這張嘴確實賤,經常闖禍,現在打腫了也好,可以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去,給本宮查清楚那丫頭的來歷!”半晌后,驀魏終于吩咐道。他雖說已答應放過她,但膽敢打他的人是誰他得搞清楚!
“是……咱們保證一天內給殿下送來消息!碧K易與草萬金立刻道。
草萬金忍不住冷汗直流,主子平日嘻皮笑臉的,看似好相處,實則手段多多,尤其讓主子真正惱起來,那可是能令人鬼哭神號的,而他的體驗最為深刻。
陰奢連夜逃離陰煙的車隊,又受到那男人的驚嚇,這一晚實在不好過,天一亮,便在另一個村子尋了家小客棧,累極了的她,頭一沾枕便昏睡過去。
然而,一覺醒來,她頓時覺得晴天霹靂——
“公主不用客氣,本宮這不過是得知這人是你走失的宮女,順道替你將人帶回來罷了!
“多謝殿下幫煙兒找回愚蠢走丟的宮女,煙兒都不知該如何感謝殿下了!
剛醒過來的陰奢發現自己躺的地方不是客棧的床上,而是一輛馬車里,這事已夠教她吃驚的了,再聽見馬車外說話的兩人聲音十分耳熟,她整個人活像遭到雷擊。
“沒什么,公主要不要確認一下,免得本宮帶錯人給你了!
話音方落,陰奢看到馬車簾子被拉開來,露出兩張臉孔,一個是擁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陰煙,另一個則是五官突出、濃眉俊目,穿著錦緞的男子……
“你……你這無賴怎會在此?!”竟然是昨晚輕薄她的臭男人!
“放肆,此人乃是大禧的太子殿下,你竟敢喊他無賴?!”陰煙立即怒目道。
陰奢聽了更為錯愕。“他是大禧太子?!”
“沒錯,你這趟隨行卻私自脫隊,所幸是殿下發現你倒在路邊好心救你回來,而你竟這般口無遮攔,這是要丟誰的臉面?!”陰煙斥責道。
“昨夜明明是我幫了他,否則他已教人當成偷雞賊給打死了,而我哪里是倒在路邊,我好好地睡在客!
“你先罵本宮無賴,又指本宮是偷雞賊,敢情鳴陸的人都像你這般膽大包天,隨便誣陷他人?”驀魏截斷她的話,冷然道。
陰奢見他狹長的鳳眼帶著陰冷的寒光,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威懾力,與昨晚那輕佻放蕩的模樣判若兩人,彷佛是真正尊貴不可侵犯的太子,她倏然一窒。
其實她能理解堂堂太子被當成偷雞賊面子掛不住,會否認也是理所當然,更何況她還打了他一巴掌,若是不想繼續得罪他,這事就識相的別再提了,而且就算她非要說,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陰奢,你再沒見過世面,也不能對殿下無禮,還不向殿下認錯!”陰煙怕得罪驀魏,朝著陰奢嚴厲的道。
陰奢緊抿著唇,過了一會兒才低聲下氣的道:“方才是陰奢出言無狀,還請殿下恕罪。”
陰煙從小到大從未喚過她一聲姊姊就算了,如今竟然當著外人的面連名帶姓的斥責她,真將她當成宮女對待,實在有些欺人太甚,但當初畢竟是她同意以陪嫁宮女的身分隨陰煙離開鳴陸的,如今陰煙要怎么對她,她又能說什么?都怪眼前的男人恩將仇報,將她擄回來,只是她不解,他是怎么知道她是陰煙的人?
驀魏緊盯著她,感到有些惱怒,這丫頭該死,他本是要放過她的,可調查得知她竟是鳴陸私逃的人,所以昨晚的事,算來是自己幫了她一把,那么算上她對自己動手的這筆帳,他咽不下這口氣,哪能讓她順利出逃,自然擄來交給陰煙,給這丫頭一個教訓,但她若是以為這樣便可以了結此事,那就錯了,回頭他還有苦頭給她吃,這丫頭犯到他,他非整得她日子沒法過!
“得了,本宮領你回來橫豎也不是來討人情的,這事本宮不計較了,不過聽公主喚你陰奢,你也姓陰?”他問。
這話讓陰煙神色微變,搶在陰奢回話之前道:“她姓陰沒錯,是煙兒的遠房親戚,嚴格說來是煙兒的堂姊,父皇不放心煙兒一人遠至大禧,便讓堂姊陪同!
陰煙對陰奢隨行去大禧一事非常惱怒,認為陰奢不自量力,蛇女居然也想和她搶男人?!雖說她沒將陰奢放在眼底,但帶個蛇女去大禧也挺丟人的。
而且她還怕沾染到陰奢的霉運,害自己此行做不成驀魏的太子妃,因此一路上竭盡所能的找她麻煩,將陰奢當成真正的宮女使喚,昨夜得知她失蹤反而感到高興,甚至提早拔營走人,就是怕陰奢后悔又回頭,但誰也沒想到陰奢會遇見驀魏,還讓驀魏給帶回來了,這會兒當著驀魏的面她實在做不到承認自己有個蛇女姊姊。
陰奢當然明白陰煙的想法,聽她不說自己是鳴陸大公主的身分也不在意了,反正她離宮時身分就是宮女,而宮女要比蛇女公主的名號讓人自在多了。
“這么說來,你也不算一般的宮女了。”驀魏似笑非笑地瞧著低著頭的陰奢,發覺她似乎總是低著頭,很少抬頭看人,讓人瞧不清她的面孔,他轉向陰煙再道:“本宮也剛好要回禧京,不如與你們一道走,路上也好護送公主,免得公主再搞丟什么人。”
陰煙大喜,回話的嗓音比平日嬌媚許多,“那太好了,煙兒有勞殿下護送了。”通常她用這種語氣說話,一般男人都抗拒不了。
有驀魏護送那是再好不過了,一路相處,她有自信憑自己得天獨厚的美貌,在到達大禧國都之前就能順利虜獲驀魏的心。
她的一雙美目緊瞅著驀魏,看著看著不禁紅了臉,她雖然早就知道驀魏有神人太子的盛名,但沒有料到會是這般俊偉的男子,讓她一看到本人就心生傾慕,之前若是因為奉父皇之命前來爭取這個男人,而今就是她自己想真正擁有他了。
“能護送公主可是本宮的榮幸,公主不用客氣。”驀魏并未特別留意陰煙的神情有多媚惑,而是不經意瞄了陰奢一眼,唇邊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陰奢正巧抬頭看到了,倏然渾身發寒。輕薄自己的家伙居然是陰煙要嫁的對象,之后還將一路同行,這……她有不好的預感,看來她惹上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