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岑祎倫的解釋,段逸風(fēng)陷入沉默。
“喂!你怎么了?”她輕推了他一下。
“原來,你在這里是想找我父母的照片……”唇角勾出一抹難解的淺笑,“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
“我是啊!”她直言不諱,還附帶一聲輕哼,“我是幫奶奶找照片,可不是為了你!”
是嗎?他因她的舉動而暖在心里。她對他的用心,豈是一句托詞可以掩飾的?
“跟我來!彼兆∷男∈郑稽c(diǎn)也不在意她身上臟兮兮的泥巴。
“等一下!”此時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要走出樹林有點(diǎn)難度,她遞出一支手電筒給他。
“你準(zhǔn)備得這么齊全?”
“當(dāng)然,我已經(jīng)挖了兩天了,第一天就是因?yàn)闆]帶手電筒,差點(diǎn)在林子里摔成豬頭,這次我就學(xué)聰明了!
“東西是我埋的,你為什么不來問我呢?”她說得令他好心疼。
即便面對他深情的注視,她還是沒給他好臉色!耙?yàn)槲以谏愕臍庋!?br />
他無視她不善的態(tài)度,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反正氣可以慢慢消,但最重要的,是她仍在他身邊。
接過她手中的手電筒,他領(lǐng)著她回到小屋露天長廊外的那片庭院,讓她先坐在長廊上,他自己則進(jìn)屋開了燈后又折回來。
“房子以前改建過,有一些地方的位置都不同了,”他環(huán)視周圍的環(huán)境,仔細(xì)思索,“如果我沒有記錯,以前這里有一棵大樹,我應(yīng)該是埋在……”
大手指向庭院的某個角落!斑@里!”
岑祎倫聞言,由長廊上跳了下來,卻又被他按回原位!拔襾硗冢@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他憑著記憶往下挖,掘了片刻后又換了幾次方位,終于在鏟子鏟到硬物時,才松了口氣。
“挖到了!”由洞里拿出一個餅干鐵盒,拍了拍鐵盒上的土屑,他回到她身邊坐下,和她一起把餅干盒打開來。
令人意外地,照片的狀況非常好,數(shù)十張有著他父母的照片,都被他收在盒子里。
她和他一張張拿起來看,沒有交談,她卻能體會到他心情不尋常的波動。
突然翻到某一張照片,段逸風(fēng)的目光陡然柔和下來。
“你看,這是我們的全家福,還是奶奶照的呢!”它同時也是唯一的一張全家合照,照片里的他還只是個打蝴蝶領(lǐng)結(jié)的小學(xué)生。
“你長得比較像媽媽!贬t倫說出自己的感覺。他的父親長得憨厚老實(shí),母親溫婉甜美,他出眾的長相顯然是遺傳自母親。
“大家都這么說。”他微笑著,撫著照片緬懷過去,“我父母非常恩愛,所以我長得像媽媽,爸爸反而更疼我,我媽有時候還會跟我吃醋,不過她也對我很好……”
她聽他訴說著過去,回憶著往事,好像也陪著他笑過哭過了童年時光。
“咦?照片后面好像有寫字呢!”她好奇地指著他看不到的背面。
“是嗎?”段逸風(fēng)疑惑地將照片翻過來,就著屋內(nèi)映照出來的光,看清了照片上的字。
奶奶的三個寶貝:爸爸、媽媽,和小逸風(fēng)。
“這是奶奶寫的!敝贿@么短短一行字,她卻能體會到奶奶對這個家庭的愛。
“我從來不知道有這行字!彼砬閺(fù)雜地看著奶奶的字跡,想到她對他從小到大的疼愛以及呵護(hù),再想到她現(xiàn)在在加護(hù)病房里與死神搏斗,再次明白到生命的脆弱。
“祎倫,其實(shí)我很害怕!彼肯蛩募,悶著聲音!拔遗履棠滔裎腋改改菢油蝗蛔吡,只剩照片能讓我回憶!
“我也很怕!狈駝t她不會哭得那么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奶奶也有點(diǎn)年紀(jì)了……”人總有一天會老,會過世,屆時他仍舊要面對這個事實(shí)。
“我知道,但至少要讓我有心理準(zhǔn)備,我再也受不了親人突然消失在我面前的感覺!彼琅f整個人埋在她的頸窩,仿佛可以從她身上得到勇氣!八裕瑒e離開我,陪我一輩子好嗎?”
岑祎倫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輕拍他的背,像剛才他哄她那樣。
段逸風(fēng)好久沒有這么溫暖、這么感動的感覺了。小時候在這個庭院里游玩的景象在腦海里翻騰。父親在一旁蒔花種草,母親言笑晏晏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奶奶端著點(diǎn)心催他來吃;一直到那天,奶奶接到了青天霹靂的惡耗,他見父母最后一面的地點(diǎn),是在醫(yī)院太平間,而送走他們的那段漫長的路,卻在記憶里一閃而過就走完了。
他甚至來不及孝順?biāo)麄儭?br />
岑祎倫敏感地察覺到自己的肩頭傳來微濕的感覺,但她沒有揭破,只是讓他擁著,給他力量。她想到奶奶說的,在他父母去世時,他沒有哭,因?yàn)樗仨殘詮?qiáng),不讓奶奶擔(dān)心。而現(xiàn)在,這些照片傳達(dá)的回憶再一次撕裂他的傷口,或許他以前忍住不痛的,現(xiàn)在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