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最受寵的姨娘,林好自然不用像奴仆一樣跪著,但她如坐針氈,身子也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同她作對,偏就那么巧,褚靖南怒氣大發(fā)的要審問人,老將軍就差人喚了夫人過去,她只好不時偷偷地往門外望去,就希望能見著褚夫人的身影,若是褚靖南真的怪罪下來,夫人至少也能護(hù)著她一點(diǎn)。
除了怕被措靖南的怒氣給燒著,林好的心里還泛著點(diǎn)心虛,這陣子褚靖南老是留宿擁雪院,早已讓她的妒火愈積愈深,再加上之前受了汪襲綠的氣,某天一氣之下她使人暗地里找來一些毒藥,可是一直沒有機(jī)會用。
好不容易昨夜她裝病讓褚靖南到她房里一回,妒恨交加的她便讓連翹示意大廚房里的人在早膳里下了藥。
她以為府里沒多少人在乎汪襲綠,所以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大費(fèi)周章的查,更何況她能買通下人,自然也能買通大夫,到時候只要沒人說,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是她動的手腳。
反正那女人的娘家也靠不住,也沒個人真正的關(guān)心她,到時只要給汪襲綠她爹和后娘一點(diǎn)甜頭,倒也不怕他們想要追根究底。
至于褚靖南,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哄得他不追究此事,雖然這些日子他對于汪襲綠仿佛不再惱恨,可她不相信她與他打小到大的情分會敵不過他與汪襲綠這幾日的相處,況且男人總是貪新鮮的,等熱情過了,他一定會再回到自己身邊,昨晚一聽到她身子不適他就馬上趕來了,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雖然是一時氣怒之下的決定,可心里卻也是將可能發(fā)生的事給算計了一遍,她才真的敢讓人這么做的。
誰知道,那該死的女人竟然還有愿意為她出頭的人,聽連翹說那幾個人看起來是富貴人家,還是懂醫(yī)的,這樣巴巴的找上門來,顯然是專門來替汪襲綠撐腰的。
這下,下毒的事被掀了開來,倒是讓原本有恃無恐的她有些害怕了,但她可不會笨得讓心緒外露,只是定定地看著那些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婦,這其中還有向來對她忠心耿耿的連翹。
“怎么,沒人要說嗎?”
褚靖南冷冷勾唇,聲音輕飄飄的,但砸在眾人心口卻似千斤重錘,沒有人敢開口,就怕將火往自個兒身上引來。
“真是吃定我了,以為我不會將你們?nèi)及l(fā)賣出去嗎?”褚靖南淡淡的又道,心中竟然真有了想要將他們?nèi)紨f出去的想法。
這些人,個個看似聽話乖巧,但背地里只怕沒有少給汪襲綠使絆子。
想到她的艱難度日,再想到府里竟然有人膽敢向她下毒,措靖南的心火便一陣旺過一陣,耐性漸消,更何況他還急著回去守在她身邊,只要想到江成玉那時一臉心焦和無計可施的氣憤模樣,他便生出了很不好的預(yù)感,所以更想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揪出惡奴。
“義興,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帶個人牙子回來!瘪揖改侠渲暢约旱碾S侍吩咐道,他倒要好好教教這些惡奴誰才是主子。
“是!”義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連忙應(yīng)下便急匆匆離去。
他跟在少爺身邊已經(jīng)幾年的時間了,從來不曾見過少爺發(fā)那么大的脾氣,看來少爺對少夫人當(dāng)真是上心了,要不換了幾個月前,少爺就算知道有人使壞,也不可能這般的審問人,畢竟少爺總得要顧及夫人的顏面。
褚靖南這回當(dāng)真是氣著了,才會將這些府里的老人,包括好姨娘院子里的人都拘了來,還不管不顧地要將他們發(fā)賣,至于他娘那兒,他倒也不擔(dān)心,主母中毒可不是小事,到時將查出的證據(jù)往祖父面前一攤,便是他娘也不敢多說什么。
望著義興遠(yuǎn)去的身影,那些原本還能硬氣地不開口的下人們便漸漸有些開始撐不住了,幾個膽小的甚至已經(jīng)啜泣出聲。
見到幾個心腹面臨被發(fā)賣的境地,若此事成真,那便是硬生生地折去了她的左膀右臂,林好心里也不是不著急的。
她盤算了又盤算,又怯生生地瞧了褚靖南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爺這樣是不是鬧得太大了些?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有些人還是老夫人院子里撥過來的……”
褚靖南冷冷的一記眼刀射向她,讓她馬上閉上了嘴,心因?yàn)榫o張害怕而怦怦怦跳得極快。
“不嚴(yán)懲,又怎么會有人吐實(shí)呢?”褚靖南冷哼一聲。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卻聽得林好心頭發(fā)毛,她總覺得他瞧著她的眼神和以往不一樣了,帶著一絲令人打顫的冷意。
心中雖然生懼,可她話都說了一半,怕這些下人當(dāng)真熬不住就將她出賣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再道:“或許只是誤會呢?少夫人的親戚興許只是氣憤少夫人在咱們家受了冷遇,才會以此為借口想要發(fā)作咱們家呢?爺若是當(dāng)真聽信,豈不是著了他們的道嗎?”
褚靖南并未有所回應(yīng),只是淡淡的瞧著林好,仿佛想將她給看穿了似的。
他記得,她曾經(jīng)也是單純而善良的,所以他才會對她多所寵愛,只要她安分守己,她在他的心中永遠(yuǎn)都會有一席之地,可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她的心腸竟然如此歹毒,他只不過是在擁雪院多待了幾天,她便起意要害人。
這哪里還是他曾經(jīng)認(rèn)識過的林好?
閉了閉眼,掩去心中驟起的酸澀,他倒想對她網(wǎng)開一面,可是一想起此時仍舊不省人事的汪襲綠,怒氣便又奔騰起來,一顆心再度變得冷硬,薄唇微掀,他冷冷地說道:“你這是在質(zhì)疑爺?shù)哪芰?你倒是說說,什么樣的誤會能讓毒物進(jìn)了汪襲綠的身子?”
褚靖南望著眼前一臉討好笑容的林好,再想起汪襲綠臉上總是掛著的淡笑,雖然明知林好會變成這樣自己也有錯,可心中免不了一陣的比較。
不要說容貌,她尚不及汪襲綠的一半,就說那胸襟才智,她只怕也及不上汪襲綠,而他竟然傻得只因?yàn)橄热霝橹鞯膼耗畋銋挆壨粢u綠,讓她在褚家受了這么多委屈,還無人可訴。
“爺,妾身怎么敢質(zhì)疑爺呢?但少夫人被下了毒也是那些人說的,又沒有證據(jù),興許、興許……”林好欲言又止,等她賣足了關(guān)子,這才又說道:“少夫人的那些家人到底是商賈人家,心眼兒向來就多,妾身的猜想也不是不可能,是吧?”
“你這么說倒也是有可能!瘪揖改陷p吟。
林好見他的眸光溫和了幾分,便大起膽子再道:“更何況爺不是本來就不待見少夫人嗎?為了這么一件小事這樣大動干戈,別說傳出去不好聽,就是氣壞了您的身子也不值當(dāng)啊!”
褚靖南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問道:“是誰告訴你我不待見少夫人的?”
“這還用人說嗎?自從她進(jìn)門后,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不得不宿在她的院子里,爺哪里還愿意去親近她,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平素,林好倒也不真是那么蠢的,至少也懂得在明面上藏住話,可她方才被嚇得不輕,又被褚靖南這么著意的一哄,倒是忘了平素該有的謹(jǐn)慎。
“倒是個有眼力的!瘪揖改宵c(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平靜無波,朝她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大手輕環(huán)著她的腰!澳且滥闼f,我該怎么做呢?難道放任那些下人欺主嗎?今日他們敢欺到少夫人頭上,難保哪一天不會欺到你頭上!
林好沉浸在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舉動之中,一時覺得有些頭暈,輕倚著他厚實(shí)的胸膛,她總覺得若非汪襲綠那時橫插一桿子,她現(xiàn)在就是少夫人了,爺和她也會成為令人稱羨的一對,想到這兒,原本的心虛全讓嫉恨拂了去,她想也沒想的就說道:“要我說,少夫人竟然稱病陷害爺,還讓娘家人上咱們家來吵,就是想要使手段得到爺?shù)淖⒁猓瑺斂刹荒苷娣Q了她的心!
“嗯,是不能稱了她的心。”褚靖南仿佛很贊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卻在轉(zhuǎn)瞬之間笑容一斂,雙眼迸射出冷冽的光芒!暗故遣恢朗裁磿r候咱們家的規(guī)矩都沒了,一個妾室也能到我的面前編排自家主母?我瞧你的膽子這么大,只怕下毒的手段也不會不敢使了。”
“爺……冤枉。,妾身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行那害人命之事啊……”
面對他突然又變臉,林好初時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得意忘形了,竟然沒藏好心中的妒恨,但她仍忙不迭的喊冤,總想著他疼她、夫人看重她,怎么樣也不至于拿她如何。
“冤枉嗎?那為何今日你的丫頭連翹在門口同小虎大聲嚷嚷著,篤定少夫人是個短命的,如若這毒不是你們主仆同謀,連翹知道主母將死,她一個丫鬟敢這么咒當(dāng)家主母嗎?”褚靖南瞪著臉色乍青乍白的林好,咬牙切齒地道。
他早從義興的口里得知了門口的那番爭端,這么大張旗鼓的就是為了誘林好入局,他心里盤算著,等到汪襲綠好了,定不再教她受這樣的委屈。
至于林好,原本他只是想要給她一些教訓(xùn),讓她安分些,她終歸是他的女人,誰知她竟然還一副完全沒有錯的模樣,讓他心中怒氣更盛。
林好驀地跪倒在地,幾個膝行上前,神情驚惶的道:“哪有這樣的事?爺可別聽那些下人亂嚼舌根,妾身雖然的確瞧不起少夫人的出身,可這種下毒殺人的事怎么敢做?”
她原有的自信被褚靖南的冷然打擊得涓滴不剩,心中大駭,她原以為他是愛她的,才會任她在褚家狐假虎威,誰知道汪襲綠那女人不過幾十日的功夫,就將他的魂勾走了。
“就憑你方才編排少夫人的話,爺就覺得你沒啥不敢做的,你若不快快從實(shí)招來,連你也跟著人牙子一起走吧!”褚靖南語氣冷硬的說道。
他倒也不是真的要把她趕出去,不過是想藉此嚇嚇?biāo),好讓她?shí)話實(shí)說,若那毒真是她下的,她一定有解藥,有了解藥汪襲綠應(yīng)該就能活下去了。
一想到汪襲綠再也醒不過來,他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一剎那腦海閃過這段時日她的怒、她的笑,還有她靈動慧黠的模樣。
再想起那一日他因?yàn)閼?zhàn)略有些地方想不通,便叨叨的將自己的煩惱告訴她,她當(dāng)時沒有說什么,可是隔天一早醒來時,便見他的幾案上有她留下來的紙條,不過短短數(shù)語,卻已讓他茅塞頓開。
多么聰慧的女人啊,他都還沒有機(jī)會好好了解她,他怎舍得讓她就此離去。
聞言,林好狠狠倒抽一口涼氣,總是漾著媚波的杏眼驀地圓睜,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雖說她自幼就失怙,可有褚夫人照拂,也算得上是千嬌百寵的,她的個性自是驕矜,但現(xiàn)下見他竟為了那個下賤女人這樣翻臉不認(rèn)人,她心頭怒氣轟地上竄,當(dāng)下便不管不顧的道:“爺這是拿妾身來撒氣了,明明就是少夫人福薄,又與我們有什么干系?爺若當(dāng)真這樣決斷,妾身不服!”
“不服氣,是嗎?”
褚靖南驀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還在喊冤的林好,正要說出他的決斷,門外卻突然傳來紅串急慌慌的喊聲——
“少爺,少夫人醒了,說想要見您……見您最后……”
因?yàn)榕艿眉庇中幕,她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的,還夾雜喘不過氣的哽咽,但一心都在汪襲綠身上的褚靖南倒是聽了個仔細(xì),心猛地一窒。
最后一面?怎么可能?
在他還盤算著要讓她病好之后,能有個安穩(wěn)的日子過的時候,他們之間竟然只剩下最后的一面之緣嗎?
褚靖南想到這里,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來,頎長結(jié)實(shí)的身子晃了晃,站在身旁的人急忙要扶,但手才剛伸出去,他便如風(fēng)一般沖了出去。
絕對不可以!
此時此刻,褚靖南腦海里只有這唯一的想法,他拔足狂奔,沖進(jìn)了擁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