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和未婚妻講完電話的徐初陽將手機(jī)和車鑰匙一起放回口袋,可是大手還沒來得及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便又震動了起來。他的眉微微一動,再次將手機(jī)拿出來,瞄了眼來電顯示后才發(fā)現(xiàn)不是未婚妻,而是損友尤成漢。很湊巧,對方今晚也想約他出去見面。
“今晚恐怕不可以!彼麘B(tài)度溫和地拒絕好友的邀約,“我有約了!
“哦,約會對象是誰?”他剛想開口,卻又被尤成漢興沖沖地打斷,“先不要說,讓我猜一下!
徐初陽無奈,連這種再明顯不過的事情都要猜。
無視掉徐初陽無奈的笑聲,電話那頭的尤成漢自嗨著,“桑寧,是不是?”
“是!
“嘖嘖,剛從巴黎回來就等不及要約會了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哦!
淡定地?zé)o視掉好友的揶揄,即使只是在講電話,徐初陽還是維持著善意的微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當(dāng)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啦!
徐初陽走進(jìn)電梯,貼心地幫后面的人按住開門的按鈕,接著用溫暖的笑回應(yīng)著他人略帶感謝的目光。電梯門闔上,密閉的空間里共站了六個人,而他的存在理所當(dāng)然地吸引了幾個年輕女生的注意。
陽剛與溫柔,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卻在徐初陽的身上有了完美的融合。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精壯的肌肉均勻分布,他算不得很高,卻足夠強(qiáng)壯結(jié)實,黑色上衣,下胸肌凸顯,略松的V狀領(lǐng)口間,溜出來性感的肌肉線條,一副斯文的無框眼鏡柔和了他充滿剛硬俊朗的臉部輪廓。
電話中,尤成漢的聲音仍在繼續(x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再不到兩個月,你們就要結(jié)婚了吧?”
徐初陽垂著眼,禮貌地避開其他異性投來的花癡目光,而那習(xí)慣性上揚(yáng)的唇,則因為尤成漢的提醒而擴(kuò)大了弧度,“你沒有記錯!痹俨坏絻蓚月,他就要和交往不滿一年的女朋友桑寧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
“所以說……”短暫的停頓后,尤成漢充滿磁性的嗓音里夾著興奮再度響起,“我們該開始準(zhǔn)備你的Stagnight了!”
電梯升到三樓的時候,電梯門向兩側(cè)劃開。徐初陽往旁邊讓了讓,商場里明亮的燈光投進(jìn)電梯,跳躍在他英挺的眉眼間。電梯里的人有出有進(jìn),他隨意地站在一側(cè),笑容無奈。這就是尤成漢所說的很重要的事嗎,真是的。
“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庇瘸蓾h的聲音添了幾分不悅,“明明很重要的好嗎,要知道,這是一種儀式、一種象征。”
好吧,他又要開始了。
“預(yù)示著你即將揮別美好的單身時光,然后不知死活地迎向枯燥恐怖的婚姻生活。而身為你的朋友,我雖然不能阻止你結(jié)婚,卻可以送你一個終身難忘的單身之夜!彼穆曇綦y得的一本正經(jīng),“在這一點上,我很堅持!
徐初陽很想說,婚姻其實沒那么可怕。
他們共同的好友賀昕,也就是他的妹夫,已經(jīng)結(jié)婚將近四年了,現(xiàn)在還不是很幸福,不過……他看了眼時間,覺得現(xiàn)在并不是辯論這件事的時候。徐初陽已經(jīng)來到了購物廣場的六樓,朝自己經(jīng)營的素膳館走去。
十九歲那年,他開始和朋友合伙做餐飲,成立了一家小的管理公司,那時的主要經(jīng)營業(yè)務(wù)是提供其它餐飲企業(yè)咨詢、培訓(xùn)和委托管理服務(wù)。二十二歲,徐初陽自立門戶,開始經(jīng)營素食餐廳。
二十四歲,經(jīng)歷了幾次失敗之后,半品齋素膳館正式開張。二十七歲,徐初陽重拾管理的老本行,創(chuàng)辦了旭日餐飲管理公司。如今他二十九歲,公司業(yè)務(wù)走上正軌,而半品齋的名號更是越做越響,分店不僅遍布各地,甚至擴(kuò)張到國外。
所以就算拋開家族背景不談,徐初陽仍是個黃金單身漢。他有錢,十分有錢,可世上偏偏有這么一種人,即使腰纏萬貫卻還是一毛不拔。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堅持的話!毙斐蹶栕哌M(jìn)店,掃了眼充滿濃濃中國風(fēng)的雅致餐廳,繼續(xù)說:“不過呢,我一定要聲明……”
“你是絕對不會付錢的。”
徐初陽很溫柔地笑了起來,“是的。”
“呿,我就知道!庇瘸蓾h的白眼似乎都透過電話翻到了這頭來,“放心好啦,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反正就算你臨時悔婚,這個派對也不會浪費!彼P(guān)心的重點本來就是在派對上,徐初陽的單身之夜只是一個噱頭而已。
“我暫時還沒打算悔婚!
“最好是這樣!
正在對一個服務(wù)生訓(xùn)話的年輕店長眼尖地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徐初陽抬眸看店長一眼,“好了,就聊到這里,我們改天再約!睊鞌嚯娫,緊接著目光輕抬,看見店長已經(jīng)打發(fā)掉那個服務(wù)生,一臉笑意地迎著他走過來。
“老大!
徐初陽擺擺手,“叫老板!
店長搔搔頭,笑著改口,“來找主廚的?”
“來吃飯!
“那正好,剛空了個包廂出來,你……”
雖然半品齋的分店已經(jīng)遍布各地,可徐初陽卻連屬于自己的專屬包廂都沒有,因為在他看來,單獨空出一間原本可以用來賺錢的包廂留給自己是十分浪費的行為,所以徐初陽每次來自己的店里吃飯,別說專屬包廂,連普通包廂都不肯用。
“不用,我等空位就好!
店長無語地看著徐初陽。
“現(xiàn)在叫到幾號了?”徐初陽一面自言自語,一面走向等候區(qū)。
才任職不久,還對自家老板不太了解的店長趕緊跟上。叫號的語音系統(tǒng)在等候區(qū)響起,徐初陽掃了眼上方的電子螢?zāi)唬缓簏c了點頭。店長勸道:“老板,兩人桌還要等五十六位呢,要不……”
五十六位,那大概還要等上一個小時,要不要插隊呢?徐初陽很少這樣做,因為顧客就是搖錢樹、財神爺,他并不希望讓前面的五十六位財神爺?shù)忍,畢竟顧客體驗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最終收益。
所以徐初陽雖然在許多小事上都十分摳門、算計,可在經(jīng)營餐廳時卻十分舍得辦打折、特惠活動,很會討客人的歡心。舍小得大的道理,他不僅懂,而且在生活中運(yùn)用得得心應(yīng)手。
正有些猶豫著,電話又響了起來,是他的未婚妻,有趣的桑小姐。
“你到了嗎?”那邊的環(huán)境有些嘈雜,鳴笛聲、說話聲,桑寧的聲音夾在其中,即使拔高了音量仍顯得模糊不清。
“剛到。”
他的回答換來一聲懊惱的沉吟,“我恐怕要晚一些!
“不用急,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塞車!迸饲宓寐牭穆曇魯y了絲焦躁,“公車開得好像烏龜在爬,早知道就搭捷運(yùn)了!
“公車?”可是她會暈車。徐初陽英挺的眉輕輕一皺,“那你會不會不舒服?不然你在最近一站下車好了,我過去接你!
“不要!睂Ψ较胍膊幌氡憔芙^了。
桑寧不同于以往的生硬口吻令徐初陽微微一怔。電話那頭的桑寧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口氣不太對,靜默片刻后才清了清喉嚨說:“總之你再等我一下!
“好,我等你!
掛斷電話后,徐初陽若有所思。這是他去巴黎出差兩周之后兩人首度見面,簡訊中,桑寧說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說,現(xiàn)在他卻忽然有種不大好的預(yù)感。
“老板?”
徐初陽回神,將手機(jī)放回口袋,“我等空位好了,你去忙你的!
打發(fā)走店長之后,徐初陽隨便找了張沙發(fā)坐下,一面翻看著眼前的菜單,一面等桑寧。
四十分鐘后,他等到位置。又過了將近十分鐘,桑寧出現(xiàn)了,而這時徐初陽提前點好的菜還只上了一道。徐初陽招了招手,正在東張西望的女人立刻朝他走來。
桑寧打扮得就像是剛剛下課的大學(xué)生,襯衫、長褲、高筒帆布鞋,一頭微卷的金棕色長發(fā)被隨意地束成馬尾,素面朝天的精致小臉上掛著疲倦、焦躁,還掛著一副幾乎要從小鼻子上滑下來的大眼鏡。她的右臂上抱著幾本書,左肩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布包包。
那件棉制的襯衫看起來很舒適,卻過分寬大,本就松垮的領(lǐng)口又被布包包帶子壓住一側(cè),在布包包的重力作用下扯得更開了些,露出線條漂亮的鎖骨。點綴在她頸間的那條項鏈還是徐初陽送的,這么昂貴的一條項鏈搭配著她隨意樸素的裝扮,卻也不會顯得不協(xié)調(diào)。
心頭的那絲狐疑瞬間被喜悅?cè)〈,徐初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追隨著她,兩周不見,他真的很想她。
桑寧在桌子對面坐下,將手中的書堆到桌上。
徐初陽瞧了眼她微白的臉色,忍不住探手過去摸摸她的額頭,“暈車很嚴(yán)重嗎?”
“有一點!鄙庉p抬眼睫,視線從大掌下溜過,滑向他掛滿擔(dān)心的俊顏。
“喝點水?”
桑寧搖搖頭,“一會吧,現(xiàn)在還不想喝!彼哪X袋暈暈的,鼻子里全部是汽油與廢氣的味道。
徐初陽招手叫來服務(wù)生,他指了指桑寧手邊的那杯白開水,“換成檸檬水,要溫的!
“好的。”
“那個……”桑寧抬手欲言。
“加四片檸檬。”徐初陽替她補(bǔ)充道。
桑寧抬眼看過去,對方暖到不行的微笑令她有些心跳加速。
徐初陽并不是那種濃眉深目的標(biāo)準(zhǔn)帥哥,單眼皮、厚嘴唇,不算俊美卻很有味道,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牙齒潔白,簡直迷人得男女通吃、老少全殺。桑寧自認(rèn)自己并不是花癡,一開始認(rèn)識徐初陽的時候,也只是對他的店里的免費餐點比較感興趣而已,可伴隨著越發(fā)深入的交往,他的五官、身材、微笑,無一不在影響著她的審美觀。
不知不覺間,徐初陽于她已經(jīng)變成了和大賣場里減價商品一樣,是極具誘惑力的存在。
“怎么了?”見桑寧一直盯著他瞧,徐初陽開口問她,“有話要對我說?”
這句提醒將她從徐初陽的魅力漩渦里拖了出來,桑寧眸子微顫,立刻撇開目光,該死,現(xiàn)在可不是花癡的時候,“沒什么!
“對了,不是說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講,什么事?”
是啊,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話要說。明明早已作好了準(zhǔn)備、打好了草稿,可是在徐初陽的笑容攻勢下,桑寧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灑脫如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優(yōu)柔寡斷的時候,“我想說……”
“嗯?”徐初陽一臉很有耐心的樣子。
適時出現(xiàn)的服務(wù)生解救了桑寧。她忙拿過杯子喝了口檸檬水,對上徐初陽探詢的目光后,忍不住又喝了幾口,再喝了幾口,直到將一整杯檸檬水都灌下肚后才放下杯子,忍不住打了個嗝。
“再要一杯嗎?”她看起來似乎渴壞了。
“不要了!
看桑寧似乎很難以啟齒地樣子,徐初陽很貼心地岔開話題,“那先吃飯吧!
“不要!”還吃飯,當(dāng)初要不是因為嘴饞,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情景了。更何況肚子里藏著心事,剛才又灌了這么多檸檬水,就算是不要錢的晚餐,她還是一點都吃不下,“還是現(xiàn)在說吧!
徐初陽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笑意淺淺、眸色轉(zhuǎn)濃,“看樣子是很嚴(yán)肅的事情呢!彼⑽A身,輕按住桑寧的手。
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徐初陽卻仿佛什么都沒看到,粗糙的指摩挲著她柔滑的手背,“怎么,是有關(guān)婚禮的事情嗎?”
“應(yīng)該算是。”
“怎么了?”
桑寧垂眸看著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一想到自己即將要宣布的事情就覺得好心痛?伤雷约旱倪x擇是對的,如果不這樣做,她會更痛。當(dāng)瞳眸深處的猶豫完全被篤定所取代后,桑寧才抬起頭,“我想取消婚禮。”
徐初陽的手微微一顫,桑寧注意到了,她垂眼看去。
幾秒后,徐初陽的聲音響起來,溫和好聽,蘊(yùn)著三分笑意,“好,如果你想要延期的話,我們就……”
“不,不是延期。”是取消。桑寧抬起頭,卻沒有把話說完。
沉默,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沉默,桑寧感覺到那雙溫?zé)岬拇笫直痪従彽爻榱嘶厝。徐初陽將手(jǐn)n到桌下,不著痕跡地挺直了背脊。
他的臉上并無異色,唇角甚至還保持著上揚(yáng)的弧度,但桑寧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眼神冷了下來,帶有強(qiáng)大壓迫力的氣場從他身上散射而出,彌漫在兩人之間,“你的意思是……”
桑寧摘下了眼鏡,一張秀凈素美的小臉呈現(xiàn)在溫暖的燈光下,沒有了障礙物的遮擋,徐初陽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表情。他的目光越發(fā)冷沉,可桑寧卻硬扛著沒有將目光撇開,“我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