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秋坐在四面敞開的荷花廳里,為拒絕了國丈的求親而悶悶不樂。
女兒已經(jīng)十七歲,跟她同齡的少女早就已經(jīng)嫁作人妻,為人之母了。
從她十五歲開始,就不斷有人上門說親,雖然夫人強制不讓她出府,但生性活潑好動的長生,卻很厭惡單調(diào)無聊的閨閣生活。
她不做針線活、不學填詞吟詩,只喜歡滿山遍野的亂跑,成天跟花草樹木為伍。
因為憐她病弱,所以他對她的要求沒有夫人來的嚴,總不忍心拒絕她想出門的要求?v著她的結(jié)果,就是不斷有人上門提親。
人家都說他袁立秋有女貌美如花,只是眼高于頂,年屆十七,對任何人的求親都瞧不上眼,后來閑言閑語越說越難聽,說她心高氣傲、自恃貌美不可一世,有人還諷刺的說,她是想當皇后娘娘,所以誰都看不上眼。
袁立秋卻是有苦說不出。
他之所以不曾答允任何人,完全是因為女兒身體羸弱,別說是嫁與人妻操持家務(wù),連能不能夠多活幾年都還說不準,叫他怎么放心嫁女兒?
袁夫人在旁邊勸慰著,「老爺,別老是為這種事煩心,反正咱們就是沒嫁女兒的打算,回絕就成了。」」
「妳不知道,七次了,再多來個幾次,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來拒絕了!
「就說不就好了,咱們就是不嫁女兒,誰能強逼?」袁夫人笑著說,一點都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煩惱的。
「唉!乖⑶镉謬@了一口長氣,「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我看今天國丈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這么小人,一定不會善罷罷休!
「國丈又怎么樣?難道他還想強行下聘不成?」
袁立秋搖搖頭,「我就是怕呀!
國丈謝清的女兒是當今受寵的貴妃,他又身居高官,不少人都得仰仗他的鼻息,看他的臉色,今天他絕對得罪他了,往后的日子可得提心吊膽的過。
可是誰都知道謝國丈的獨生子從小就得了失心疾,是個暴虐不堪、疑神疑鬼的浪蕩子,怎么能把長生嫁給他呢?
正惴惴不安時,總管臉色發(fā)青的奔了進來!咐蠣!老爺!事情不好啦!謝家送聘來了,這該怎么辦?」他一手指著廳外,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什么」袁立秋一拍桌子,氣得渾身發(fā)顫。「怎能如此下流,竟然強行下聘來了!」
「老爺,這可怎么辦才好?」袁夫人也慌了,拉著他的衣袖問。
「我出去回絕!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把長生嫁到那種齷齪的府里!」
袁夫人看著丈夫氣沖沖的出去,心里慌到?jīng)]了主意,回頭問了問侍女,「小姐呢?」
侍女支吾了半天才說:「好像……好像是去觀音廟。」
「好像?」袁夫人柳眉一豎,「到底去哪了?妳們這些奴才,凈會幫著小姐瞞我,哪天要是出了紕漏,打斷妳們的腿都來不及了!」
「小姐……小姐到隔壁的廢園子去了。」
「還不快點把她給找回來!」
袁夫人急得大喊,完全失去平日里鎮(zhèn)定的模樣。
她不喜歡長生到那里去,那是個不祥的地方,偏偏她又愛去,她早已三申五令不許她接近涵月園,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陽奉陰違,偷空就往那跑。
涵月園鬧鬼眾所皆知,陰氣之重連青天白日都沒什么人敢接近,長生是中了什么邪呀,居然愛那種廢園
回來后得好好的訓訓她,每次從涵月園惹回來的病都又兇又危險,這樣她還不怕嗎?
遲早有一天小命就斷送在那,跟那冤死的王妃作伴去了!
「不行,我得變個法兒,讓長生不再到那里去才成……」
袁夫人緊緊皺著眉,陷入煩躁的不安和深深的愁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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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斐渡海遠征金龍,打得這個藩屬不敢再有異心、輕起戰(zhàn)端,凱旋回來自然受到熱烈的英雄式歡迎。
但除了皇帝的慶功宴之外,其它人的邀約都被他冷酷回絕了。
他沒有笙歌徹夜,飲酒作樂的心情。
回朝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心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穩(wěn)入眠。
他知道得讓自己保持忙碌,才能夠成功的壓抑那些往事,才禁得起回憶的耗損和侵襲。
但是今天不同了,因為他在涵月園里遇到了那個少女。
當她笑著跟他揮手說明天見時,突然之間,他好像從夢里醒過來了。
他可以從傷害別人里得到快樂,而且,就從那個自以為悲天憫人的少女開始。
這一天是他回朝之后,第一次睡得這么安穩(wěn)。
因為他找到了生活的新目標。
隔天,他又回到涵月園,這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在這里心碎。
只是少女并沒有出現(xiàn)。
「好一個明天見!购芟胄Γ珔s是笑自己的一相情愿。
「女人都是不能信任的!」
不管是他深深愛過的,或者是偶然相遇的,都一樣。
。
看著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女兒,袁立秋心中又是不舍,又是心酸。
他輕輕的拿下她額上降溫用的濕巾,在臉盆里浸濕扭干。
多壽不安的說:「老爺,我來就好。」
「不要緊,妳下去休息,我陪著小姐就好!
雖然有點不愿,多壽還是點點頭離開內(nèi)房,她知道老爺一定是因為王大夫老是搖頭,每次來都叫大家要有準備而難過。
袁立秋溫柔的將濕布放回女兒額上,袁長生睜開眼睛,虛弱的喊了一聲,「爹!
「噓,別說話,好好歇著!
她柔順的點點頭,看見慈愛的父親眼眶,泛紅淚光微閃,忍不住心下歉疚。
「爹,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哪的話?生這病也不是妳愿意的呀!
要不是當年他不知輕重,在妻子有孕時跟她爭吵,一怒之下動了手,寶貝女兒也不會在胎中就帶傷,注定落個年少早夭的命運。
「娘一定很氣吧?我又不聽她的話在外面亂跑了!顾p嘆一口氣,「爹爹,我好想聽話,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她清楚知道自己時間比別人短,怎么能夠浪費時間關(guān)在房里數(shù)日子呢?
「別亂想了,妳娘哪會生妳的氣,她疼愛妳都來不及了,是我硬要她回房休息,免得妳好了她卻病了!
袁立秋賣力安撫女兒,心里卻是一陣凄然。
王大夫每次出診,給得都是壞消息,袁夫人沒有他堅強,早已哭得無法自己,卻又不愿讓女兒擔心,早就避到別處去了。
「爹,妳幫我勸勸娘嘛,我在家里躺著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不如就順著我,好不好?」
王大夫那句話又在袁立秋耳邊響起。
怕是熬不到來春了。
他心酸的回答,「就依妳,只要妳開心就好,妳娘不會再阻止妳,妳愛到哪玩都沒關(guān)系。」
袁長生雙眼發(fā)亮,「真的嗎?那涵月園我也可以去嗎?」
「當然!顾銖娦πΓ傅菉叢缓ε聠?」
「我為什么要害怕呀?別說那里沒有問題,就算有古怪,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
他拍拍她的手,贊許的說:「好孩子!
「爹爹,橫豎我病著,哪都不能去,不如你說故事給我聽好嗎?」
看著女兒充滿期盼的雙眼,袁立秋哪里忍心拒絕,只是笑著揶揄,「不是小姑娘啦,還吵著要聽故事,也不怕人家笑話妳?」
袁長生說了一會話,有些偏喘,看得袁立秋心疼不已,幾次想讓她休息,但一想到女兒期待的眼神,那句話始終說不出口。
順了幾口氣,袁長生微笑著說:「爹爹,我想聽涵月園的故事,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哪有什么涵月園的故事?」
「有的啦!大家都說九王殺了他的新婚妻子,放火燒園是要毀尸滅跡,我不相信是這樣的,你當過皇子們的老師,一定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長生,不管涵月園發(fā)生什么事,那都不是我們的事,妳明白嗎?」
「可是如果事實不是這樣,大家卻這樣誤會九王,那不是很過份、很不公平嗎?」
「就算所有人都冤枉九王好了,也不需要妳替他澄清嘛!」真希望女兒多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不要理會那些無聊的傳言。
「不行,九王是好人,好人怎么能被冤枉!」她輕聲道:「那么善良的好人是不會殺害自己妻子的!
這下袁立秋感到奇怪了,「妳跟九王素不相識,怎么能這么肯定他是好人?」
她微笑著說:「爹爹,你還記得我六歲那一年,太后很疼愛我,特別允許你帶我進宮去陪伴她的事嗎?」
「我怎么會忘記呢?」太后沒過世之前,對長生是疼愛有加,知道她孱弱,什么進貢的補品都大批大批的賞下來呢。
「所以我知道九王是好人。爹爹,皇子們第一次出獵時如果沒捕獲獵物,不是很不吉利的事嗎?」
「妳怎么突然提這件事?」
先皇尚武,對皇子的要求是文武并重,而且很重視第一次打獵的成績,他要皇子滿十一歲那年出獵,以他所獲得的獵物來判斷他未來的成就。
想當然爾,空手而歸的九王跟其它沒有收獲的皇子,很難得到重視和栽培。
「因為我看見他把他的獵物放走,是一只白色的狐貍,那很少見對不對?如果他不放走牠,拿去獻給皇上,一定可以得到很多夸獎和賞賜的!
她到今天都還記得那個少年看見她,把食指放在唇上,叫她保持秘密的模樣。
袁立秋不覺驚訝,「是嗎?」
「嗯,他能因為善良和憐憫,放走已經(jīng)獵中的獵物,又怎么會殺害自己的妻子呢?」
「長生!顾⑿χc頭,「妳是個好孩子,我想妳看人的眼光不會錯的!
「那么我猜的沒錯嘍?涵月園真的有故事,不是像大家傳的那樣,是不是?」
「乖女兒,妳累了,該休息了,別讓我擔心好嗎?」
聽見父親這么說,她也就不再堅持,「爹爹,我聽你的話,可是你得答應(yīng)我,有一天一定會告訴我涵月園發(fā)生什么。」
「我答應(yīng)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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