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了？”
頭頂上響起喜怒難辨的沉聲，讓她頭皮發(fā)麻著，發(fā)狠的勇氣用完了，她現(xiàn)在是只沒膽的小貓，連喵喵叫都不敢。
死、定、了、啦～
“鳳凌王�！崩钲繝恐祭賮淼絻扇嗣媲�。“沒事吧？”
“沒事�！必�(fù)手在后，他淡笑，一手緊抓著想逃的女人不放�！白尰噬匣屎竺墒荏@嚇，是臣的疏忽，還請皇上恕罪�！�
“不，這地動誰也無法預(yù)測，幸虧有你在，將皇后的貼身宮女給保護(hù)得牢牢的。”
舒雪尹登時瞪大眼，這才看見他月牙白的衣袍上沾著血，分外顯眼，再抬眼看向團(tuán)飛而去的鳥，霍地明白他剛才真的是在救她。
咽了咽口水，她更加不安分的偷覷著他平淡的神色。
“這是臣的職責(zé)�！贝瓜旅佳�，李弼對上她的視線，似笑非笑的烏眸藏銳，教她趕緊轉(zhuǎn)開眼，暗暗平息心跳。
他的聲音明明沒有惡意，可是眼神……很殺耶！舒雪尹很沒用地開始發(fā)抖。
李劭環(huán)顧四周，瞧四妃只是臉色蒼白了些，沒什么大礙，回頭瞧見上官羿也已下了天壇，便問：“國師，你沒事吧？”
“……臣沒事。”上官羿雖帶著笑，卻是若有所思。
“朕瞧你氣色不太好�！�
“不，只是祭祀遇地動還是頭一回，臣有點(diǎn)亂了章法，請皇上一刻之后，再與臣一道上天壇。”也許他可以再測試一次，看究竟是誰的靠近，引發(fā)了真龍之地的地動。
“那好，皇后就由朕親自帶上天壇吧�！崩钲烤o握著布蕾的小手，在一刻鐘后，兩人緩緩上了階，其余四妃則是在上官羿的傳喚下逐一上天壇。
這次祭祀的過程非常順利，只是眼看著程序就快要結(jié)束，李弼還不放手，舒雪尹開始急了。
她偷偷地抽手，但愈抽就被抓得愈緊，緊到她的手指都麻了，直到──
“王爺，該準(zhǔn)備回宮了。”黎少秦從列隊那頭跑來。
“嗯。”李弼含糊應(yīng)著，依舊沒有動作，直到祭祀結(jié)束下天壇的李劭朝他走來，他才松開了手抱拳拱禮，又故意讓被舒雪尹咬傷的右手拱在上頭，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鳳凌王，你的手怎么傷了？”李劭驚見他手套上一片暈紅。
李弼撇唇，笑得森冷愉悅�！氨灰恢回埥o咬了。”
“這兒是春搜之地，有豹子，倒沒見過貓呢。”李劭輕笑。
“臣倒是有辦法讓一只豹子變成再也說不出話的貓兒�！彼麣廨p字重，很顯然是說給身邊人聽的。
舒雪尹已是一身冷汗，很想逃到布蕾身邊，可是又抓住她的那只大手就是死也不放，還緩聲笑得她心悸。
“皇后，這奴婢真對本王的味，可否請皇后割愛，把她讓給本王？”李弼突然轉(zhuǎn)向皇后說。
咽了咽口水，舒雪尹不斷以眼神朝布蕾傳遞求救訊號。
布蕾瞧見了，立刻抓了個溫婉的說詞拒絕。“鳳凌王，不是本宮不愿意，而是雪尹是本宮最貼心的丫鬟，沒她在本宮身邊，本宮很不習(xí)慣呢�！�
舒雪尹聞言暗松口氣，然而一口氣還沒吐完，又聽他說──
“可是，本王也是頭一回對人如此執(zhí)著，如此渴望�！彼麚P(yáng)著笑，笑意不達(dá)黑沉瞳眸。
“這……”布蕾猶豫了下，瞥見丫鬟還是不斷擠眉弄眼，只好硬著頭皮又說：“其實(shí)，雪尹是本宮在和親路上撿到的，她身份不明，只與本宮要好，跟在王爺身邊，恐怕不妥。”
李弼似笑非笑地牽起身邊人的手，大手輕柔包覆著�！盎屎螅瑠吳�，她咬傷了本王的手，本王壓根不在意，可見她有多對本王的味，至于身分出處，那完全不是問題�！�
布蕾一時語塞，找不出話回絕，李劭倒是比她早一步開口。“那就賜給鳳凌王吧。朕沒瞧過鳳凌王如此想要一個女子，不過是個宮女，皇后就割愛吧。”
“……臣妾遵旨。”皇上都說話了，布蕾也只能愛莫能助地看著自家丫鬟青了臉。
山風(fēng)冷颼颼，舒雪尹卻是滿身汗。
媽～她穿越時空進(jìn)到床邊故事里頭，其實(shí)是特地來送死的吧……
***
鳳凌王爺府，坐落在皇宮永雀門外正南御道上。
進(jìn)門后，雕欄、橋桿、樓臺處處可見龍飛鳳舞金飾，一幢古色古香的架空樓臺碧麗輝煌，教甫進(jìn)府的舒雪尹下意識地走到檐廊下，偷偷摳起窗臺上的金色雕飾。
哇，好像是真的黃金耶！王府好奢侈啊～
“妳可以繼續(xù)摳。”
“哇！”沉若鬼魅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嚇得她尖叫出聲，小臉立即垂得低低的，后知后覺想起自己已身在虎穴了。
“貓兒的爪子一旦長利，是該磨沒錯。”撇唇，李弼笑得戲謔。
舒雪尹很想逃，卻無路可走。
“爬上去�！�
“咦？”她略抬眼，瞧他指著檐廊幾步外的一棵樹，那樹不大不小，爬上去的話，離地不會太遠(yuǎn)，摔下來絕不會比先前那次痛。
“爬上去。”
哀怨地扁嘴，她二話不說跪下地�！巴鯛敚抑厘e了，是我不知好歹，以為王爺想要把我就地掩埋，錯把君子當(dāng)小人，才會狠狠咬上王爺一口，不如就請王爺反咬我ㄧ口，從此恩怨一筆勾銷？”
舒雪尹乖乖地伸出雙手，任君挑選。
無視她的舉動，李弼怒聲低咆，”給本王爬上去！”
“……噢�！笨蓱z兮兮的垂下雙手，拎起裙襬，她如老牛拖車般慢吞吞的爬上樹，心里怨極了。好歹是個王爺，怎么一點(diǎn)寬恕人的肚量都沒有？她又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干么這么記仇？
雖說她挺會爬樹的，但是請先搞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時分好嗎？已經(jīng)下午了，她沒吃午飯耶！把她帶回王府又不給飯吃，還要她爬樹……惡劣，過分！
瞧她總算爬到樹上，李弼滿意地點(diǎn)頭�！皼]本王命令，不準(zhǔn)下來�！�
“咦？”
***
“王爺，近來國師常暗地里私會宰相、兵部和戶部大人，像是在議謀什么。”掌燈時分，王爺府牡丹臥主廳里，傳來黎少秦的低聲稟報。
李弼支手托腮坐在主位榻上，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黑眸直瞅蜷縮在樹上的纖瘦身影。
樹不算太高大，那丫頭所坐的位置不過離地約一兩尺高，她的坐姿慵懶，斜倚在岔出的樹枝上，抬眼看著天空，神態(tài)就如那夜他所見一般，就連口中不斷念念有詞的傻樣都沒變。
偶有視線丟過來，一對上他，隨即又像只受到驚嚇的貓，趕緊轉(zhuǎn)開眼，假裝若無其事地?fù)钢鴺涓�，賞月賞星賞樹，那傻樣……
黎少秦遲遲等不到裁示，抬眼對上主子淡笑的眉眼，便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
“王爺？”他剛剛進(jìn)牡丹臥時，就被外頭的奇特景象給嚇住，但隨即明白王爺肯定是在報仇。
唉，大伙都是男人，他懂，誰要那姑娘讓王爺那般難堪？被如此羞辱，是男人都會吞不下這口氣，只是，王爺在笑什么？
“國師的事，毋需過問�！崩铄鰯啃Φ溃暰�未變。
注意著他的神色，黎少秦兀自揣測他的心情�！巴鯛敚魍瘃v扎在驛館十里外的兵馬似乎有所動靜。”
“傳本王口諭，命鎮(zhèn)守昆陽縣龍圖將軍點(diǎn)兵帶馬一千，守在驛館外二十里。”
黎少秦一聽，立刻明白一旦西宛有所動作，他們能夠立即前后夾攻。
“還有──”
“公孫。”李弼突喚。
坐在案前振筆疾書的公孫燕立即抬眼，她的面貌清麗，眸色偏冷，一身藍(lán)袍官服，長發(fā)束起。
“把少秦說的事全都記下，不用再稟報了�！痹捖洌嘀◣咨系牟柚押透怙�，起身往廳外走。
黎少秦立刻坐到公孫燕身旁。“燕兒，妳想，王爺怎么了？”他官拜皇城第一衛(wèi)殿前指揮兼御鳳郎，負(fù)責(zé)從其他探子手中過濾所有情報，跟在李弼身邊多年，幾乎可以摸清主子性子，但眼前情況卻讓他摸不著頭緒了。“王爺什么時候開始吃糕餅的？”
公孫燕冷冷看著他。“我跟你很熟嗎？”她官拜御鳳史，負(fù)責(zé)記下百官確切的丑事，是皇朝第一位從官的女子，跟在李弼身旁亦有多年，品階足足少了黎少秦兩階。
黎少秦俊俏的娃娃臉說變就變�！皧吀艺f跟我不熟？我們一起喝過幾次酒，睡過幾次覺？！”
公孫燕皺起眉�！澳阏f清楚，那是你喝醉了，硬抓著我不放�！�
“那又怎樣？好歹是可以一起把酒言歡的……”頓了下，他有點(diǎn)赧然地咳了一聲�！昂们槿恕！�
“去死�！�
“妳舍得我死喔！”他氣得哇哇叫。
幾年了、幾年了？！還對他這么冷冰冰，有沒有這么狠？
“你要是沒有要事稟報，我要回去了。”公孫燕說著，順手闔上冊子。
“別走、別走，我還有好幾件還沒說完，每一件都很重要，是王爺今晚的心思不知道跑到哪去，不然我早就說完了。”黎少秦嘆口氣看向廳外，突然發(fā)現(xiàn)外頭那景致，頗像……逗貓。
***
廳外。
“餓嗎？”李弼揚(yáng)著手上的糕餅。
坐在樹杈處，貼著樹干的舒雪尹口水險些滑出，隨即抿緊嫩唇，一臉寒凜地別開眼。
她不餓、不餓、不餓……才怪！她快要餓死了！她又餓又渴又冷又困，可是只要一打盹，就會身子歪斜，好幾次都差點(diǎn)跌下樹，逼得她只能強(qiáng)迫自己不斷賞星賞月賞……天下萬歲啦！
可惡的家伙，用這種方法整治她，現(xiàn)在拿糕餅誘惑她，必定有詐，她才不會笨得上當(dāng)！
“渴嗎？”他蹬地而起，落在她身旁一臂寬處，把已掀蓋的茶盅湊到她鼻間。
溫?zé)岬牟柘銚浔牵T得舒雪尹快要背叛意志，把茶盅搶過來，但身為現(xiàn)代人的傲骨，又讓她不甘屈伏于一個古早人的欺凌。
她以家訓(xùn)起誓，絕對不屈不從！
“喝了，本王就讓妳下去�！�
“真的？”她水眸乍亮。
“本王一諾千金�！崩铄龅拇浇蔷従徆磩樱瑵摬刂器�。
她一怔，呆看著他一笑百魅生的豐采。這男人真的是長得很好看呢，不過是個笑而已，就讓她覺得他不像壞人。
“奴婢謝過王爺�！彼⒖谈膿Q家訓(xùn)，小女子能屈能伸才是王道啊。
感動地接過金線描繪的茶盅，舒雪尹先暖了下雙手，再緩緩就口一喝──
水眸險些暴凸，她瞪著黃綠色的茶水，開始懷疑這是浸泡一天以上的老人茶，要不然怎么會苦澀到這種地步？
“喝完。”淡淡兩個字，有著不可拂逆的威嚴(yán)。
可惡，跟他拚了！她雙手抱著茶盅，仰頭牛飲到底，一鼓作氣，就算苦澀盤旋在舌根，一路苦到底，她也堅持喝到茶盅見底。
“王爺，奴婢喝完了�！彼p手呈上茶盅，非常確定他在整她，但她才不會讓他得意。
李弼濃眉微挑�！案怙灣粤恕！�
“……”不要，說不定糕餅里頭包了什么鬼東西，她才不會笨得上當(dāng)！“王爺說，喝完茶就可以下去的�！�
李弼眉一揚(yáng)，把糕餅一丟，飄然落地，看守在遠(yuǎn)處的總管福寧，福寧立刻向前。
“帶她去本王寢房邊的小仆房�！�
“奴才遵命�！备幱行┮馔猓⒓窗研乃忌畈�，隨即抬眼看著她�！皧吙梢韵聛砹恕！�
舒雪尹喜出望外，正打算爬下樹，卻不知為何感覺四肢無力，才剛挪動了腳，身體立刻失去平衡往下跌，她想要用雙手護(hù)臉，可惜半點(diǎn)力氣皆無，只能用極驚天地泣鬼神的方式，再次深深地五體投地，膜拜這片孕育出惡人的大地。
見狀，李弼快活的大笑出聲，而這一笑，教在場且深知他性子的人皆呆。
“……看來，這位奴婢真是惹火王爺了。”在屋內(nèi)的公孫燕，愣到連墨汁在冊子上暈開都沒發(fā)覺。
向來懶得與人過多往來的王爺，竟然特地差下人熬煮蒙汗茶，硬是讓那姑娘失足摔下樹，甚至毫無憐惜還哈哈大笑……太可惜了，迎賓館那晚，沒瞧見她到底是怎么摔王爺?shù)�，怎么惹得王爺如此記恨�?br />
“燕兒，別忘了，蒙汗茶除了可以麻痹四肢，其實(shí)也能夠安神定魄兼解熱。”黎少秦偷偷地靠近她一點(diǎn)點(diǎn)。
公孫燕挑眉瞪他，瞪得他立刻又退回原位。“又如何？你是想說王爺對她喜愛，刻意要人熬煮茶，好讓她安神定魄兼解熱？若王爺有意待她好，又何苦要她爬上樹？”她可不是坐在那兒一兩刻鐘，而是一個下午了。
自己五歲進(jìn)王爺府，和王爺朝暮相處，雖說沒培養(yǎng)出兄妹情感，但她對王爺?shù)膫�性也可說是了如指掌。
王爺不是那么容易親近的人，厭惡與人周旋交際，若非惹惱他，他不會惡整人。
“燕兒沒瞧見那位姑娘氣色發(fā)白了嗎？肯定是王爺吞不下這口氣，非整治她不可，卻又因?yàn)檎芜^頭，才差人熬煮的�！崩枭偾�?fù)u頭晃腦著，一副很了解的模樣。“王爺若真狠下心，是不理不睬的，根本不會管她死活，死了就算了。”
況且，他發(fā)現(xiàn)了，王爺剛剛很分神，一心兩用，視線一直纏在那姑娘身上，而且在天壇上，王爺救她并非命令，而是出于自愿，這一點(diǎn)就夠不可思議的了，若她真教王爺羞惱，王爺又怎會愿意救她？
“那么，你認(rèn)為，王爺是怎么了？”
“依我看，這是個征兆。”黎少秦摩挲著光滑的下巴道。
“什么征兆？”
“天地異變的征兆。”搓著下巴，他益發(fā)覺得自己動作很瀟灑，眼神很勾魂，左前方鏡子中的倒影，讓他都快愛上鏡中的自己。
可惜，公孫燕并不這樣認(rèn)為�！啊傋�。”